珠宝店明亮的灯光底下,每一颗钻石、珠宝,都闪耀着非凡的润泽光芒。
它们静静地躺在丝绒礼盒里,沉默地展示着山川、风雨、河流、海洋,以及时间塑造出的美丽。
曾露白垂着眼眸,看着玻璃柜台里面一排的珍珠首饰。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
她分辨不出好坏来,柜员在柜台后微笑看着她,一一给她介绍珍珠的品相,产地。
她听完摇摇头,“我要找的不是这样的珍珠。”
大家看不出曾露白到底伤不伤心,她向来面容冷淡,眼神清冷,话少不笑。
新闻报道过曾露白的故事。
上面说,她前男友陈述,精神分裂,把她关在家里差点烧死她。
她的朋友徐宴为了救她而死,这事还上过本地新闻。
后来,她接手了徐宴的游泳馆,泡在池子里,背上的一串鱼鳞纹身,鲜明夺目。
她没有再在这个城市里,见到另一个有着一样纹身的人,直到迷途酒吧的美人鱼到来。
美人鱼不是鱼。
只是个叫徐珠的美人。
有一个动人心魄的好嗓子,在迷途酒吧唱歌,人送外号美人鱼。
曾露白也随着游泳馆的人,去了迷途酒吧。
酒吧装修很简单,她不常来酒吧,进来寻了个位子坐下,点了杯柠檬水。
酒吧正中央的小舞台上,摆放着乐器,但空荡荡的,没有人。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她问服务员:“今天没有人唱歌吗?”
“我们这边的演唱表演,要九点才开始。”
他们来得太早了,只得无所事事地坐着闲聊。
八点五十分,有人上了舞台。
她抬了一下眼皮,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男孩。
一头短发,脸庞年轻忧郁,带着一股少年气息。
他坐在台上给话筒调音,没过一会,传说中的美人鱼就来了。
酒吧里,人本就不多,此刻全看向了她。
她穿着一条宝蓝色的鱼尾长裙,长裙在从腰开始,往下层层收缩,把她的两条腿,重新包裹成鱼尾。
她施施然坐上椅子,摆动着她的尾巴,开始唱歌。
好像西方画像里——美丽的海妖坐在礁石上,冲着迷途的水手,吟唱歌谣,引·诱他们触礁而亡。
曾露白眼都不眨地看着她,仿佛闻见了海风的气息,而海浪正一阵一阵拍打过来。
同来的朋友笑她:“原来,美人鱼不止勾男人的魂,连你的魂也勾啊。”
调音的男孩,一直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看着美人鱼,专注而迷离,像透过她看着别人。
表演结束后,她借口要再坐坐,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女人和调音的男孩在一张桌子上说话。
酒吧的人来了又去,她的柠檬水一杯都没有喝完。
调音的男孩终于走了。
她迟疑地上去打招呼:“你好。”
女人抬起眼角看她,“有事?”
她想来想去,直接了当:“我见过你……”
“哈,在这酒吧里的人,各个都见过我。”
“在海里。”
女人兴致缺缺,“人海?”
她还想接着说下去。
女人已经站了起来,一头长发从肩部披散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她说完,施施然的走了。
调音的男孩从后台出来,正好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喊着她的名字追上去,“珠珠,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曾露白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想象那贯通全身的脊骨上,是否有一串和徐宴一样的鱼鳞纹身。
从那天开时,曾露白成了迷途酒吧的常客。
她总是不喝酒,只点柠檬水,一连坐了数个晚上。
吧台的调酒师,递给她一杯幽蓝的鸡尾酒。
她说:“我没有点。”
“徐珠送你的。”调酒师扬起下巴,指了指舞台。
原来她叫徐珠,珍珠的珠。
歌唱罢,徐珠走过来,倚着吧台,瞧着酒吧里的客人。
话却是对她说的;“只喝柠檬水?未免太无趣。”
“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她歉然一笑,“跟你们不一样。”
徐宴也好,徐珠也罢,都是天生耀眼的人。
或者说,他们是觉得自己本来就该耀眼。
与他们长相无关,他们没有人类普通的心理缺陷,自卑,敏感,纤细,沮丧。
他们像是进化得更加完全的人。
而人类,是一个糟糕的残次品。
所以,他们不是人。
“很多人喜欢你,这种感觉一定很好。”
徐珠失笑,“反正一定比很多人都不喜欢我要来得好。”
调音的男孩走过来,坐在她们对面,温和的问徐珠:“你朋友?”
“不然是你朋友吗?”
男孩也不生气,笑得更温柔,冲着吧台招手,“既然是珠珠的朋友,来,我请你喝酒。”
徐珠也没有制止他,反而跟曾露白很熟稔似的,转过脸来,给她介绍:“李阅,我老板。”
那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没想到,他这样年轻,可能刚刚二十岁。
徐珠看起来明显大了他几岁,但是李阅喜欢她,也很容易看出来。
结账时,李阅坚持不收她的钱,说是他请客,请她多多来玩。
徐珠拉着她走掉。
李阅追出来,“珠珠,我送你。”
“我还不回家,你送别人吧。”
李阅只得站住,温柔又无奈地看着她离开。
看来,他是个容易接受别人要求的人。连别人的拒绝也一样。
出了酒吧,夜已经深了。
城市的另一面刚刚醒来,正慵懒的舒展着身体。
车流与光影交错,男人与女人混杂,而流连在其中的,还有非人之人。
徐珠低着头按手机,头也不抬的问:“你自己能回家吧?”
“我想跟你聊聊。”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我都不认识你。”
“我见过你。”
“你认错人了。”
闻言,曾露白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包包里拿出那颗珍珠,递到她眼前。
她凝视了珍珠一会,表情平静,“成色不错。”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关于徐宴……”
“徐宴是谁?”
徐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一来说见过我,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每晚来看我唱歌,开口问的又是我不知道的人,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她说的平静又认真。
喧闹的人声,就在曾露白耳边,人们讨论的是房价又涨了,那个店太难吃了下次不去了,老板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指挥,明天要买纸,老公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