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他发送了采访的申请,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回复我。
回到家,天已经暗下来。
在俄里尼奥,只要是成年人,作为政府的福利的一部分,都会被分配一间标准公寓。
由潮汐能和太阳能供电的设施,不需要负担电费,水费和煤气费也都由政府拨款解决。
公寓有足足一百五十平米,铺满了实木地板。
想要的设施,应有尽有。
还有面向海岸的巨大落地窗,带来的,能安静人心的美好景致。
我站在落地窗前。
左手边是若隐若现的海岸线,从密林中蔓延出来。
右手边则是更下层的城市,最底层的城市大多是全自动的港口,二十四小时工作,所以,现在也散发出淡淡的银色光芒出来。
而穿透这密林,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光点,像一只萤火虫。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光点。
它维持了大概五秒钟,然后变成一道光线,最后,铺天盖地的光,扑向俄里尼奥。
远方的树木,纷纷折断。
芭蕉叶和破碎的树枝,随着剧烈的强风,向城市袭来。
落地窗的玻璃,在我眼前粉碎,我脚下一空,随着木质地板一起在空中下落。
我被围绕在这片白光中,因极度的恐惧,而失去意识。
……
再次醒来,我在一片废墟中。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头痛欲裂,耳鸣,失血过多导致的体温下降,和大大小小穿透衣服遍布身体的创口。
碎石不断地掉在我头上,尘土激扬在空气中,钻进我充满血的呼吸道里。
我试着站起来,却只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我试着展开阿菜雅的能力,但是却无法使用。
一个男孩子跑过来,试着和我说什么,但是我听不清。
于是,他抓住我。
我们的皮肤接触,电流感传来,他的能力是控制少量的水。
我的听力开始恢复。
男孩大声吼着:“我们得去安全的地方!”
我也大声吼回去:“去哪里?”
“反正不是这里!”他大叫着,抓住我的手,用弱小的身体扛着我,向废墟外面走去。
他个子太矮,又太瘦小,我的体重让他一瘸一拐,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着。
但是废墟的周围,也都是废墟。
我不知道和他一起跑了多久,终于我甩开了他的手。
“去救人!你去救别人!”我这样吼他。
“没有人!”他这样喊回来。
“什么叫没有人?”
“看看周围!"男孩子这样对我说。
我这才停下脚步,第一次环顾周围。
没有人。我附近都没有人。
活人也好,死人也罢,都不复存在。
没有人群惊恐的号叫和奔跑,没有人无力地挖掘着废墟,也没有人倒在这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我感到的寂静,并不是因为听力受损。
这里没有其他人。
“人呢?其他人呢?!”
男孩没有回答我。
没有人回答我。
男孩的名字是杰夫·威廉姆,他不过15岁,还是高中生。
在灾难中,俄里尼奥250层以下的大多数建筑和设施,都因为空气的震动,受到了不可恢复的损伤。
250层以上也受到颇多影响。
在海边的白光爆炸,引发了大规模的海啸,袭击了沿海的各国。
但更可怕的是,这场灾难,抹除了俄里尼奥的绝大部分人民。
白光抹除了所有没有超能力的人,在250层以下的超能力者,也有很多死于建筑倾倒。
那些没有能力的人,如同字面意义一般,在白光中消失了。
在这场大灾难中,杰夫失去了父母和一个10岁的妹妹。
据杰夫说,他试着在白光中抓住妹妹的手,但是那白光覆盖了她,之后又和她一起消失了。
他坚持觉得,是外星人把他的妹妹传送走了。
那些日子里,他不停地给我讲这个故事。
一遍又一遍,有时候有新的细节,有时候有新的猜测,有时候否定自己之前提出的理论。
而我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在灾难初期,我的伤情,让我无法自行活动。
杰夫负责照顾我,并在废墟里找到了药品和食物,甚至还有一个手摇式的古董收音机,我们试着接收电波,但是并不成功。
终于有一天,广播接收到了信息。
消息要求,所有俄里尼奥的幸存者,尽量到300层的广播电台集合。
电梯是一团乱麻,根本不能用。
我们花三天时间,修复了一台汽车,并收集了尽可能多的粮食上路。
第四天,我们开车前进,公路的情况并不完好,但是还能勉强前进。
即便如此,我们也没再遇上任何幸存者。
杰夫不会开车,而我每开几个小时就要休息,这大大影响了我们的进度。
第五天,我们在收集食物的时候,遇到了第一具尸体。
一个老人,倒在废墟下面,他的身体已经腐烂了。
顶着杰夫异样的目光,我触摸了这具尸体,没有电流。
当天晚上,我和杰夫解释了我的能力,他有些惊讶,但是并不抵触我继续复制他。
第九天晚上,我们到达了290层。
290层的设备,基本没有损坏,却仍然没有任何人。
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290层,意味着电力,而电力意味着卫星网络。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征兆,但是我们这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国家认为,这场爆炸,是俄里尼奥发起的全球范围的恐怖主义袭击。
有证据显示,旅行家,是俄里尼奥供给资金的组织,而这次爆炸也出自他们之手。
其他国家,不会对俄里尼奥进行国际主义援助。
并希望俄里尼奥尽快推出领导人,与其他国家会谈。
明天,是会谈的最后期限。
杰夫坐在卫星电视机前,棕色的眼睛里,彩色的画面一闪一闪。
他蜜色的头发,不知为何总显得有些发灰。
其实,我大概猜了其他国家的态度。
在第三天左右,还没有任何救援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这是如此合理,又千载难逢的机会,俄里尼奥通过垄断技术,控制世界局势已经太久。
无论是人均收入,还是国家生产总值,都远超世界上的任何国家,甚至是其他国家总和的两倍。
通过完善的福利制度,俄里尼奥的所有公民,享受着极端的奢华生活方式,并处处打压其他国家。
更甚的是,俄里尼奥并不吝啬与参与其他国家的内政。
致力于通过提倡和推进计划生育,控制其他国家的人口数量,并不断展开军备竞赛,提高俄里尼奥的国际话语权。
简单来说,俄里尼奥是一个工于心计的统治者。
从其他国家的角度来看,是没法被打倒的魔王,也说不定。
我是清楚的,因为我并不非土生土长的俄里尼奥人。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
而杰夫,只是个在俄里尼奥强大又温暖的怀抱里成长的孩子,并不知道外界对自己的敌意。
我能感觉到他眼睛里深深的绝望。
“杰夫。”我叫他。
他迅速把电视静音,转过头来回答。
“怎么了?”
他的眼角布满了红丝,嘴唇也因为干裂出血。
我看着他,却哑口无言。
“怎么了,莫兰姐姐?”他没等我回答,又问了我一遍。
他是希望我说些什么的。
我能感觉到,但却如鲠在喉。
“怎么了?”杰夫再次问我。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沙哑了起来,而且还在颤抖。
几个字,像是他拼了命才说出来的。
我看着这个蜜色头发的十五岁少年,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音节。
“别死。”
我最终也只能这么说。
电视里的小人,坐在演播台后,大肆地挥舞着手中的一卷纸,情绪高昂地吼着什么,满头汗水。
杰夫看着我,突然笑了,轻声说道:“我不会死的。”
但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外星人和白光的事情。
我们到达了第300层。
……
三百层,似乎还有着以往的热闹。
如果不是每个人的脸色都铁青,并且布满悲伤的话,时光似乎驻留在这一层。
我和杰夫到达了广播站。
坐在前台的,是一个金色短发的中年女人,她勉励支撑出一个笑容,问我:“是新的幸存者吗?”
我点点头。
“在这里登记就好。”她说,“也可以把名字签在那边的墙上。”
在她左侧的墙面公告栏上,密密麻麻地签着大小不一的名字。
我和杰夫都在角落里落笔。
大厅里坐着不少人,他们大多在我和杰夫进来的时候,匆匆扫过我们一眼,就又埋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开始寻找名字。
奥莉罗的名字并没有出现。
奥莉罗的名字还是没有出现。
我寻找第三遍时候,奥莉罗的名字还是没有出现,但这时候我才开始意识到,其他名字的出现。
布莱克。
还有乔什。
乔什·卡特-米尔德。这个名字写在整个公告栏的最中央。
广播站附近有免费食品的发放站点,但是更多人还是选择去自行寻找。
在三百层的大多数人,都行色匆匆。
我和杰夫也是一样,有种如果不做些什么,就会疯掉的错觉。
整整一天,杰夫和我都忙着制作瓶装水,发放给其他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