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日后的正午进了应天城。
哪知道他们刚进城,就见许多人往百草堂跑,拉住一个人一问,才知道应天许家大儿子毒害了其父,中毒的人生死一线,正在百草堂抢救,衙差已经控制了投毒者。
这个投毒者亲娘早逝,继母因为是小妾上位,一直低眉顺眼,小心翼翼,把这个继子捧在手心里。
奈何此人是应天有名的纨绔子弟,今年才十六岁,三年前就到处游荡不回家,这次回家,其父恼他不务正业,罚了他跪祠堂一整夜,哪知道这个不孝子竟然一回家就给他亲爹下了毒。
这还是人吗?
平安眉头一皱,他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是个倒霉孩子,绝对是被人阴了。
不是他心不正,看不上后娘,而是这人又不是傻,亲娘已经没了,亲爹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亲的,害了他对自己有什么好?
“师傅,让吉祥他们带人先回府内安置,我跟您去看看。”
孙思成正有此意。
“万里,你跟如意、小武、林峰跟着,其他人就随何进去府内安置,再给王家送个拜帖,明日辰时正我跟平安上门拜访。”
何进忙应道,四五十人还得在城里住些日,真正住不下的,还得安排一些人住客栈。
孙思成带着平安几个往医堂奔去,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医堂门口。
果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哪里都不缺八卦之人。
万里在前面开路:“让一让,人与人。”
许是万里煞气重,看热闹的人自动让了一条小道,六个人走了进去。
只见许老爷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如果不是旁边一男子扶着,应该都会滑到地上去。
徐平皱着眉头给他诊,一旁还站着一个官员和两个衙差。
“如果我没诊错,的确是服了砒霜,只是”
他话音没有落,一个妇人就哭起来:“许松,你爹只是骂了你几句,再罚你跪了一日祠堂,你怎么能给你爹下毒呢?呜呜,老天爷呀。”
两只手被衙差抓住的少年,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这个毒妇,握了家中的财权还不满足,还想从我手中得我娘的嫁妆,我为什么要毒杀我爹,杀了我爹对我有什么好处?怎么就不是你儿子毒的?”
其中一个衙差一个使劲,少年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平安没忍住:“徐大夫,我能诊诊吗?”
徐平一听声音熟悉,忙抬头一看:“平安少爷,大公子,你们过来了。”
他总觉得怪怪的,但说不好,他并不很擅长解毒,铺子里最好的解毒丸已经没了,新货还没有到。
刚巧他爹徐老大夫今日又不在医堂,去了隔壁县出诊了,另外两名大夫也去了病人家,医堂里现有了三个大夫中唯他资格老一些。
旁边的人一听,原来是大公子,少年就是大公子的徒弟平安,还还有什么话说?
衙差自然更不能说话。
平安仔细看过此人的脸色,连手脚都没放过。
又诊了好一会,再结合徐平介绍许老爷刚来时的症状,“师傅,此人的确是砒霜中毒,但他服食的砒霜应该极少,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真正造成他这样的是他自己的肝脏出了问题,且他的肝损伤已经有些严重了。”
本已经往下滑的许老爷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肝,小公子,我的肝怎么啦?可还有救?”
这下子把所有人都整不明白了,本已经坐都坐不住的人反应这样迅速,连衙差都松开了许松的手。
许老爷也察觉自己反应过猛,又滑下身子。
徐平深吐一口气:”对,对,就是这样,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就是肝脏出了事,脸色、眼睛、指甲等等都有症状,只不过恶心、呕吐、腹泻、全身酸疼等等都与砒霜中毒类似,且本身的确有少量的砒霜。”
旁边的妇人和少年脸色瞬间都变了,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官员也觉得不对劲了。
但许松的确是许老爷的嫡子,许老爷没必要这样害自己的亲生长子。
孙思成也给许老爷诊了诊,“这位大人,患者的确中了一点点砒霜,如果要解,甚至不比银针解毒,我这里有上好的解毒丸,一颗就够,只是起码二十两,哪个来付银子?”
不用想,就是后院里的阴私,他不想管,但这样的人用了他的好药,银子就得给。
官员淡淡地扫了一眼妇人:“那当然得给,谁不知道大公子的解毒丸效果最是好。”
妇人忙从荷包里拿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双手递给孙思成。
孙思成头微扬:“平安,银子接着,拿颗解毒丸给他。”
平安接了银票,转身从医箱里拿出一颗解毒丸,直接塞进许老爷的口里,旁边的小伙计很快递了一杯水,许老爷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这人的砒霜毒并不深,平安也只拿了不错的解毒丸,这种情况用不着最好的,那实在浪费了,五两一丸的完全够了。
不然哪里需要他送入这人的口中?
平安道:“这位大人,我有必要重申一下,这位老爷的砒霜应该是一个时辰前服用的,刚才也说了,所用的量不大,真正导致他这样的还是他自己的肝脏。”
少年激动起来:“大人,我昨日黄昏回的家,跟我父亲和姨娘言语上起了冲突,我爹一气之下就把我关进了祠堂,还找了两个人看守,一个时辰前才绑了我去衙门,紧跟着就到了这里,这期间我已经一日半没有见到我爹了。
爹,你们昨日跟我要我娘的嫁妆银,我也说了,这些银子我不能给你们,那是我娘留给我的,这些年你们没有给过我银子,开销哪块不要?已经剩下不多了,且库房里的东西已经不见了许多。”
妇人怒道:“你娘生前把库房里的好东西基本都变了现,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你爹做生意亏了,不过跟你周转一二,你”
妇人可能发觉自己失了态,又低眉顺眼起来,在场的基本都懂了。
平安看着少年,少年只是盯着他爹,不再言语。
成人的世界有时候真的让人崩溃,明显就是亲爹也参与了设计亲儿。
平安替这少年悲哀。
同时又替自己庆幸,自己也有继母,面上过得去,感情融洽不到一起,但人家就是明明白白显示自己不想在继子面前装贤妻良母,也不会背后下阴手,来个两面三刀。
如此就很好,人与人一比,他立马什么委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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