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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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带走春日的和煦,四月中旬后,长安城一天比一天热,早晚或许还有些凉意,午时的太阳却是毒辣得很。

裴静文初来魏朝受罪那几个月恰是炎夏,原以为那么苦她都熬过去了,今年的夏日有冰鉴、自雨屋、酥山,还有丝绸衣裳,她能过得很安逸。

事实上,她到底还是高看她的身体了。

林建军那句话没说错,从未切实感受过四季温度变化的她,身体其实很虚,只是家里吃好喝好药剂好,一时不显而已。

去年她能熬过去,无非是没人惯着,激发出求生本能。

现在她过惯安逸日子,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紧绷感早消失无影无踪,别提激发身体的自我调节与保护了。

饶是撑着伞往返于东西两宅之间,裴静文还是出了一身虚汗,脸颊潮红,头晕耳鸣,眼花无力,这是中暑晕厥前兆。

她轻咬舌尖,向临水而建的清凉台走去。

清凉台正屋为三开间自雨屋,园中活水带动水车转动,引水至屋顶,水流顺着屋檐流下,模仿下雨,冲走暑气。

裴静文躺在自雨屋中的竹椅上闭目养神,赤脚搭在冰鉴边缘,肉眼可见的寒气由脚心侵入身体,浑噩意识稍稍转为清明。

“裴静文!”耳畔传来一声怒喝,她赶忙睁开眼,心虚地瞥了眼满脸愠色的男人。

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又早退?

林建军大步上前,连人带椅拖离冰鉴,寒声问道:“我不在时,你都这样午间小憩?”

裴静文眼神闪躲,语气轻飘飘的:“没,没有啊。”

“好,好得很!在我面前装乖,私下里竟这样不顾惜身体,真是好得很!”林建军胸膛不停起伏,指着她的手直哆嗦,显然被气狠了。

裴静文动了动唇,没敢为自己辩解,眨着眼睛装可怜。

换作平时看见她这样子,林建军肯定稀罕得不行。

眼下这种情况,他却是更气了:“前几日中了暑气倒我跟前,这两日瞧着精神恢复了些,又这般胡来。”

“是不是非得自己经历赵先生那一遭,才懂得爱惜身体?你若敢答一句是,我再也不管你,只命人给你预备一口棺材!”

裴静文去牵他手,他后退一步躲开。

她只好撑着扶手坐起来,仰头看着他说道:“你别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这样了。”

两靥潮红随着暑气的消散淡去,此刻她脸颊透着虚弱的苍白,林建军终是狠不下心再训她,抱放她至竹床上。

自雨屋配上盛满冰块的冰鉴足够凉爽,竹床没铺凉席,铺了床桑蚕丝织成的床褥,里侧放了个竹夫人供她抱着入睡。

林建军俯身贴了贴她额头,语气稍缓:“反复中暑如何了得,怕热就别出去了。”

“那课又不是非上不可,就待在屋子里看书练字打发时间算了,或者让桑落她们过来陪你,再请些优伶逗你玩。”

“我宁愿一个人待着,自由自在。”裴静文翻身背对他,轻声嘟囔,“还有那么多个夏天,总是要慢慢适应。”

林建军退让道:“那就把上课时间改早点,最好午时前回来,午饭也别去周嫂那儿吃了,我吩咐侍女给你送。”

“没那么娇气,习惯就好了。”裴静文四肢并用抱住竹夫人,“我要睡觉了。”

林建军扯过轻薄锦被搭在她腰间,温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明日起,每天晨间我让菩萨婢监督你锻炼,桑落和兰生也会过来看着你喝清凉补,守着你午休。”

淅淅雨声是天然安眠曲,裴静文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胡乱应了声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余芙蓉拍醒她时,她被吓得差点滚下竹床。

余芙蓉握着根翠绿黄瓜,眉眼弯弯和她打招呼:“小婶婶,早啊!”

裴静文迷迷糊糊瞧了眼星网时间:六点半。

“你怎么来了?”她轻拍脸颊,努力让自己变清醒,“出什么事了?”

“嗳,小世叔不是和你说过吗?”余芙蓉歪着脑袋咔嚓啃黄瓜,“以后你每天都要跟着我打八段锦,直到你养成习惯。”

裴静文笑了,痛苦地笑了:“他给你多少,我出双倍封口费。”

余芙蓉缓缓伸出两根手指。

裴静文忙追问:“二十贯?还是两百贯?”

“他帮我赎了两个相好的小郎君。”余芙蓉咧嘴笑,随即又伸出两根手指,意思再明显不过。

“不过他们不是有钱就能赎,而且我觉得两个够了,再来四个我怕吃不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裴静文认命地爬起来洗漱穿衣。

余芙蓉懒洋洋地歪在小榻上等她,见桑落提着食盒进来,顿时来了精神,连滚带爬坐到饭桌前,嗷嗷待哺道:“都有什么?”

桑落打开食盒,边摆放食物边笑说:“今天有长生粥,单笼金乳酥,玉露团,通花软牛肠,水晶蒸饺,凉拌笋丝。”

“至尊可真是疼他,”余芙蓉浅尝温热黑米粥,“御窑瓷一箱箱赏,御用贡品也时常赐他。”

桑落嘴角噙着笑道:“到底是跟在身边长大的情分。”

用完早饭,又休息了半个时辰,余芙蓉打算从教她八段锦基本动作开始。

裴静文大学时选修过八段锦体育课,动作基本都知道,摆手道:“动作我会,你带着我打就行。”

余芙蓉不解道:“既然小世叔都教你了,他为何还要请我再教你?”

裴静文不太理解她的话,还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也许他觉得自己教得不好。”

余芙蓉说道:“我的八段锦就是他所教。”

“哈,哈哈……”裴静文干笑,“那就是我没学好,他想你再教一遍。”

以前练习八段锦不过是为了应付考试,基本动作知道归知道,能不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就不好说了。

“你这动作……”余芙蓉直摇头,“你这马步扎的也太敷衍了,还有!他没教你用腹呼吸?”

裴静文睁眼说瞎话:“没有。”

“他是怎么教你的?”余芙蓉皱眉,上手纠正她的姿势,“这他都能忍?以前我马步扎不好,他直接一竹棍就下来了。”

她脸色蓦地一变,叫道:“他教你时没用竹棍?区别对待?”

压根就不是林建军教的,哪来的竹棍,裴静文忙着配合姿势呼气吐气,也就没回她话。

余芙蓉只当她默认,叉腰怒骂:“合着这么多年他都在公报私仇,太过分了!”

“没有吧。”裴静文收了动作,“他之前说找到称手的棍子就教我习武,我起初以为是拿棍子当武器,后来他说是姿势错误时用来打我的。”

余芙蓉好奇问:“一直没找到?”

裴静文摊手道:“不和他学不就行了。”

练完一套八段锦,两人坐庭中树下休息。

余芙蓉通体发热,摇着蒲扇问:“你和他多久成亲?”

裴静文姿势不太标准,没出多少汗,用手扇着风道:“不知道。”

“你们一月定亲,如今都快五月了,是时候完婚了。”余芙蓉凑到她跟前,嬉皮笑脸道,“我要做你娘家亲眷。”

“好啊!”

“五月少嫁娶,至少也得六月去了。”余芙蓉摩挲下巴,“够我找根称手的棍子。”

“棍子?”裴静文问,“找棍子做什么?”

余芙蓉打量着她道:“你中暑中傻了,把下婿都忘了?”

下婿,从名字上看就能猜出这是一项刁难新郎的礼仪。

新娘的车轿行至新郎家大门前,新娘家的女眷可以拿根棍子敲打新郎,警告新郎日后不许欺负新娘。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余芙蓉兴奋地发抖,裴静文为林建军掬了把同情泪。

午后,桑落和兰生奉命看着裴静文喝清凉补和午睡。

裴静文扭成麻花都没说动她们,最终还是一口闷完清凉补,嘟囔着爬上竹床,怀抱竹夫人睡了过去。

桑落手执团扇为女郎扇风,兰生慢慢转动冰鉴上的风轮,寒气便在寝室内扩散开来。

门被推开,两人停下手中动作望过去,垂首问安:“小郎……”

林建军挥了挥手,径直走到床边。

桑落将团扇递给林建军,和兰生一起离开寝室,不忘带上房门。

今天她气色看起来不错,脸颊红润,唇色虽淡淡的,不至于像昨天那样毫无血色。

林建军慢条斯理扇着风,如此想着。

裴静文悠悠醒来,本还带着点困意,余光瞧见一团深紫色,登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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