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内有恶犬》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宁澈生病折腾了几天,再加上夏绫自己的腰也不好,待她再一次见到钟义寒,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及见了面,夏绫却吃了一惊。本来就没几两肉的人,又消瘦了一圈,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苍白。
纵使在背后没少幸灾乐祸,可真见了他这副模样,夏绫还是忍不住关心起他来。
“钟大人,您这是,遭什么变故了?”
“咳咳,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钟义寒捂住胸口,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夏绫主动倒了杯水给他:“您这是……从诏狱出来落下的病根?”
“小乔公公您有所不知,”钟义寒拱手谢过,“北镇抚司的人下手也忒狠了!微臣回家之后,伤口化脓了不说,之后高烧了三日,然后又染上了肺疾。可怜臣这一条薄命,进一回诏狱可就给糟蹋下去半条了!”
他说的有些激动,末了又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夏绫本质上还是个挺善良的人,见他这样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钟大人,要不您歇会?我最近也有了不少长进,不如今天我多做些,您批改就好了。”
“不敢不敢。”钟义寒摆摆手,“若真要如此劳烦小乔公公,那臣今日不来不就好了?既然已经来了,便不敢有负皇恩。”
夏绫高看了他一眼。这怎么回事,生了一场病,倒把缺的那根筋续上了?
与往常一样,夏绫与钟义寒相对而坐,各干各的事。钟义寒一手拄着腮,一脸的愁云惨雾。他一边写,一边不住的叹气,叹到最后,夏绫都怀疑他是不是只出气不进气了。
“钟大人,您到底是积蓄了多少苦闷?”夏绫忍不住说,“我听您这叹气叹的浑身难受,我自己都快不会喘气了。”
“小乔公公,知音难觅,那我就与您说上一说。”钟义寒索性搁下笔,挪了挪凳子离夏绫更近些,“您可知,小臣这次为何会入狱蒙冤?”
夏绫心道,我什么时候和你成知音了?可她却也被钟义寒吊起了胃口,于是问到:“为何?”
钟义寒一声叹息:“下官这回,可是被吏部的同僚给坑了。”
“怎么说?”
钟义寒面露难色:“实不相瞒,下官遭此牢狱之灾,是因为被同僚给举报了。有人将匿名信送到镇抚司,说臣有通倭之嫌。好巧不巧,锦衣卫在臣的房中又搜出了写着倭文的文书,他们又看不懂,以为那是臣通倭的证据,结果闹了这一通乌龙,害得臣在诏狱中挨了一顿好打。”
夏绫差点呛着:“你?通倭?”
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夏绫信得过,就算整个大燕的官员全都通倭了,也轮不上钟义寒。杨怀简曾提到过,钟义寒也曾有亲人做过倭寇的刀下亡魂,他是值得信任的,不然宁澈也不至于会把翻译文书之事交给他来做。
对方惨淡的点了下头:“唉,不过这事也怪下官自己太不小心。小乔公公您对倭文不是也颇感兴趣么,下官便想着,将先前听到过的一些倭国民谣默出来供您翻阅。这不寻思着想省些烛火钱,这事下官就在吏部衙门做了。谁知被有心人看到,倒让下官遭了着无妄之灾。”
夏绫扯了扯嘴角。这么看来,钟义寒这一遭,竟还是因自己而起的?想起背地里的幸灾乐祸,夏绫心中倒是生出些愧疚来了。
钟义寒说罢又仰天长叹:“小乔公公,吏部中精明的人太多,或许是下官这种直性子太不讨喜,才受了不知哪位同僚的排挤。下官看这吏部自己是有点混不下去了,您说有没有可能,给下官调任个别的什么衙门任职?”
夏绫皱了皱鼻子:“钟大人,我就是一内侍,外廷官场上的事我可不懂。”
“小乔公公您太谦虚了。”钟义寒顺坡下驴,凑近夏绫谄媚的笑了笑,“您现在可是圣上的心腹,天子近臣,陛下可是器重您呐!小乔公公,您看,能不能帮下官在陛下面美言几句,给臣换个职位?刑部工部什么的都行,哪怕降职都可以。要再在吏部待下去,臣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咯。”
夏绫有些为难。虽然她给阿澈递个话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涉及外廷的事,她也的确没在阿澈跟前掺和过。可对钟义寒吧,又觉得人家是为了给自己写书才进的诏狱,更不好意思欠他的人情。
“呃,钟大人,我尽量吧,行吗?外廷的事皇上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就算说了也未必算数。”
“明白,明白!”钟义寒一脸他听懂了的样子,朝夏绫作了一揖,“那下官就先谢过小乔公公了。”
谢人可不能光用嘴的。钟义寒说着从他的桌案上取过来一册书递给夏绫:“小乔公公,臣之前想赠您的倭国民谣不是被北镇抚司毁了么,这段时日臣加紧又写了一份,请您笑纳。”
“啊……”夏绫将书接过来,心中的愧疚到达了顶峰。这么说,钟义寒在生病的时候还不忘了写书给她。这人怎么……还怪好的呢!
“钟大人,可太感谢您了,我一定好好学。”夏绫说的很真诚,恨不得立刻就翻开书看看里面的内容。
钟义寒却拦住她:“哎,小乔公公不忙,您回去再看,回去再看便好。”
说罢,钟义寒也不欲在此处久留,向夏绫施过礼后,匆匆离开。
夏绫心中感慨,自己之前可真是小人之心了。她忍不住将手中的民谣书打开,可翻了两页,忽发现其中好像夹了什么东西。
咦,似乎是张银票?五十两。
夏绫又往后翻了两页,又有一张银票,还是五十两。
她一跺脚,哎呀,钟义寒这个糊涂蛋!这么多钱怎么夹这书里了?就他那个穷酸样子,若是丢了这么多钱还不又要他半条命!
夏绫赶忙追出去:“钟大人,您落东西啦!”
钟义寒僵住了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秀气干净的小内侍火急火燎的追出来,将手里的两张银票怼到他眼前。
“钟大人,您可太粗心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落我这了?”
钟义寒顿感一阵五雷轰顶。这人有毛病吧,是真不明白还是嫌少故意的?
“小乔公公,这……”
夏绫善意的笑了笑:“不是您丢的吗?我拾金不昧。”
钟义寒尴尬的抽了抽嘴角,他打量着眼前的小内侍,怎么看都觉着这人从头到脚都流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心一横道:“小乔公公,这钱就当孝敬您喝茶了!”
说完,他不敢再多停留一刻,提着袍子快步走远了。
夏绫攥着一百两的银票怔在原地。回想起钟义寒在小书房中同她说的那些话,再联系一下上下文,夏绫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这是……被贿赂了?
我的苍天,这种感觉可太新奇了。
夏绫一溜烟的跑回了乾清宫。她进暖阁的时候,宁澈正阖目躺在藤椅上,谭小澄在背后给他揉着肩膀。
宁澈的肩上有些旧伤,虽说伤早就已经好了,但坐的久了,总还是不舒服的厉害,老想让人给揉揉。乾清宫这么多内侍,只有谭小澄伺候的最好,这些时日倒让他愈发离不开这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