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张成凯换上了白衬衣,下面穿了一条藏蓝色的裤子,收拾的立立正正的骑着花费了“一瓶罐头”借来的自行车去舅妈家接上了李翠花, 往土桥村骑。
镇上到土桥村骑自行车也就一个来小时,张成凯出门的又早,到村口也才九点出头而已。
李翠花还是当初李翠茹嫁过来的时候来过一次,说起来都两年前了,她凭着印象指挥着张成凯到李翠茹家门口,可是隔着推开虚掩的院门, 又觉得自己走错了。
她记得李翠茹家挺大的院子,房子也才盖了四五年还挺新,虽然她住镇上, 但是说实话居住条件可不如这村里的大房子。虽然她面上以镇上人自居,可心里却有些嫉妒这个从小和自己一直较劲的堂妹。
眼前这个小院里的房子看着挺新,但是院子太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着隔了一半院子给隔壁。她结婚之前在村里也是住了小一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
她纳闷地挠了挠头, 觉得自己是走错了, 可实在是想不起来李翠茹家到底该怎么走。
张成凯心就和被野草不住的搔痒似的,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到殷玉瑶家里和她相看。她见舅妈在这小院子门口犹豫不决, 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舅妈, 你堂妹到底是不是住这啊?”
李翠花也有些纳闷:“我看着像又觉得不像, 我记得她家大院子来着。”
两人正说着,隔壁大院子的出来了一个大娘,李翠花连忙打了个招呼:“大娘, 麻烦问一下李翠茹家住在哪里?”
隔壁大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了她一句:“你是她亲戚?”
“对。”李翠花忙不迭地点头:“我是她堂姐。”
大娘脸上似笑非笑带着点讽刺:“真难得,李翠茹还有亲戚来看她了。”她指了指隔壁的小院子说道:“你站着不就是她家门口嘛。”
李翠花不敢置信地往里看看,心里说不上是幸灾乐祸的窃喜还是有点替堂妹发愁,反正心情是挺复杂的。
隔壁大娘看着她脸上一言难尽地表情,忽然笑了:“他家两口子现在都不在家,这个点你去我们村的大地那里能找到他们。”
大娘说着还给指了指路:“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前面三岔路口往南拐就能看到成片的耕田了,这个点大家都在那干活呢。”
张成凯听了也不道谢,赶紧跨上自行车就催李翠花赶紧上车,还没等李翠花坐稳就骑着车冲了出去。
大娘看着俩人的背影不禁轻哼了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路货色。”
村子里就那么大的地方,张成凯又骑的飞快,三四分钟就看到了土桥村的耕田。此时已快到秋收时节了,各家各户的人都在地里忙碌。
也正好是巧了,俩人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家休息坐在田边喝水,李翠花本来不想打听的,可是一眼望过去田埂上的人个个带着草帽,她实在看不清楚谁是谁。
李翠花只得往下面走了走,随便找了个离的近的喊了一声:“大妹子,你瞧见李翠茹了吗?”
按理说在村里,一般大家说妇人都喜欢称呼谁谁谁家的媳妇,对于别人家媳妇的名字大部分都说不大上来。
可李翠花实在是没记住李翠茹嫁的男人叫啥了,甚至她都没记住人家姓啥。她想着就这么问一问,万一有知道的就能对上号了;若是都不知道,自己就辛苦辛苦转一圈,咋也能找到。
谁知道她这一问,在田边闲磕牙的人都转过来头看她,还有年轻点的小伙子戏谑地问她:“你是李翠茹啥人啊?”
李翠花虽然心里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又觉的没啥不能说的,便糊里糊涂地回道:“我是她堂姐。”
“哦~~”一片阴阳怪气的回应,接着周围响起了不约而同的笑声。
这堂姐怕是不知道李翠茹的事吧,还大咧咧的过来看她,她出事一个多月,她自己亲哥哥嫂嫂都没来过一回。
有个大叔抽着旱烟耷拉着脸看了李翠花一眼,拿烟袋锅子往西边一指:“最西边自己呆着的那个就是。”
李翠花朝西边望了一眼,远远地确实看到一个人自己坐在一处,心里不免有些嘀咕:这李翠茹都嫁过来两年了,还和村里人这么不熟悉吗?可真是个没能耐的。
张成凯瞧着也有些怀疑地样子,低声问李翠花:“舅妈,你这堂姐是不是人缘不行啊?她能给我说合亲事吗?”
李翠花低声说道:“没事,要是她不中用,这么多村民呢,舅妈就直接帮你问问你相中的女孩是哪家的闺女。咱就说听说殷家姑娘的美名,上门求娶,人家肯定觉得里外都有面子。”
“哎呀!”张成凯闻言有些后悔:“早知道多带些礼好了,光两瓶罐头寒酸了点。”
李翠花低声安抚道:“没事,来日方长,先搭上线,等往后你跑勤一点不就成了。”
俩人商量妥当,便推着自行车往西走,这回村民有热闹看了,眼神都随着他俩走,甚至有好事的还悄没声息地跟在后面往西边一起走,就想近距离看热闹。
眼看着李翠茹就在眼前了,李翠花猛然停住了脚,擦了擦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
李翠茹如今才三十出头,当年在第一个丈夫那里的时候虽然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婆婆磋磨,但是精气神都在,样貌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又嫁出去。前年又嫁人的时候,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翠茹看着还多了几分娇俏,当时李翠花心里还有些嫉妒她显年轻的脸。
可如今才过去两年,眼前这个人头发乱糟糟的甚至能隐约看到白发,脸色发暗,甚至脸颊上的肉都有些耷拉下来,看着倒像四十来岁的妇人。
李翠花想起自己过年时候回娘家,正好还碰到过李翠茹一次,当时她挺着大肚子骄傲的和斗胜的公鸡一样,说一婚嫁的这个男人被自己牢牢捏在手里,对她言听计从的,连压箱底的钱都给她了。
可没想到李翠茹才过了大半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难道是生了闺女人家不乐意了?可好像又不是,人家本来就有儿子,当初李翠茹嫁进来之前也明确说了不能生育,人家好像也不在乎这个。
李翠花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忽然大声喊了一声:“李翠茹。”
李翠茹立马一激灵站了起来,仓皇地转头看谁在叫她,结果正好和不敢置信地李翠花四目相对。
李翠茹看着堂姐的表情,顿时臊的脸通红的。她们这对堂姐妹以后世的话说就是塑料姐妹情,虽然差着十来岁,但是感情不咸不淡的。尤其是李翠花属于堂姐妹里嫁的比较好的,她就有些瞧不上这些还在村里的堂妹,特别是李翠茹。
李翠茹一婚嫁的不错,怀了孕又拿了两百多块钱家底,腰板也硬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还不轻不重地怼了李翠花两次。
她俩虽然面上似乎带着亲戚情分,可是心里都想把对方压下去。
李翠茹虽然之前过的不好,但也不如现在过得难堪,她没想到从来都不主动联系自己的李翠花会主动找上门来,一时间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李翠花虽然很懵,闹不清楚李翠茹这是什么情况,但是她也没多想,毕竟这回来是为了外甥张成凯的亲事,不是为了和李翠茹叙旧的。而且说实话,她过的不好就不好呗,自己过年回家还和亲戚间多了几分谈资。
李翠花拎着网兜过去,主动打了个招呼,关切地问道:“翠茹啊,你是不是最近生病了啊?看着脸色可不大好。这身子骨是自己的,可别太累着了。”
李翠茹眼角看着同村人看热闹的表情,心里更闹心了,可是她现在没自由,也不能把堂姐领到别的地方去,只能硬着头皮过来,不太情愿地问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来看看你嘛,咱姐妹好久没见了。要不咱上你家坐坐?”说到这,李翠花想起来刚才看到的院子,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家院子怎么就剩一半了?”
李翠茹自然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的,只不冷不淡地说道:“马上就要上工了,村里活忙走不开,有事咱就在这说吧。”
李翠花见李翠茹这个语气心里也有些窝火,也懒得客套了,直接说道:“今天来还真有个事,我这个外甥啊,前几天去省城培训的时候遇到他初中女同学了,两人当初一个初中,又有缘分在省城碰到,正好做个亲事。他记得那姑娘家里是你们土桥村的,这不我们就过来瞧瞧,想托你给说个媒。”
李翠茹有些纳闷,顺口回道:“我们村这两天没有去省城的,你们认错人了吧。”
“哎呀,不是这两天去的,人家姑娘就在省城出版社上班。”李翠花笑的花枝烂颤的,好像人家那姑娘已经成了她外甥媳妇了似的:“就你们村的在省出版社上班的那个姑娘,听说一个月工资最低五六十呢,她是哪家的?”
李翠茹听都没听说过这事,摇了摇头:“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李翠花一拍巴掌,一伸手把张成凯扯了过来:“你和她说,你相中的那个姑娘叫啥。”
张成凯迫不及待地说道:“叫殷玉瑶,我记得我当年上学时候就打听过,她家就是土桥村的。”
话音一落,李翠茹的脸色无比难看,倒是旁边看热闹的村民哄堂大笑起来。立马就有好事的小伙子指着李翠茹说道:“李翠茹就是殷玉瑶的后娘。”
“哎呀这不是巧了嘛!”李翠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张成凯的肩膀:“看来你和那姑娘还真是有缘分,咱居然打听到本家来了。”
张成凯心里一边窃喜一边又忍不住琢磨:没想到殷玉瑶家里条件这么差,就那么点一个院子,也不知道一家人是咋住的。当年听说她还有个亲弟弟,等以后结婚了自己可得把钱管起来,可不能让她往家里送钱给她弟弟盖房贴补啥的。
李翠花见李翠茹站在原地不说话,赶紧伸手叫她:“这可是大喜事,你可得替孩子做主,要不咱家里说去。”她拎了拎手里的网兜:“我还带了罐头给你吃。”
李翠茹闷着头不吭声,倒是殷大成在人群里听的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来过来问了一句:“你见到玉瑶了?”
李翠花仔细看了看他,终于把他和记忆里那个年纪挺大的堂妹夫对上号了,立马笑道:“可不是嘛,堂妹夫。我外甥是去省城开会在招待所碰到你闺女的,本来想上前打招呼来着,谁知道你家闺女走的快了一点,直接上车走了。这不两个孩子没捞着见面,我想着带他来这里打听打听,可没想到相看到自己家了,你说巧不巧?”
立马就有人笑道:“巧,可真是太巧了。”
旁边一个村民忍不住问道:“玉瑶一个月真能赚五六十块啊?”
张成凯闻言警惕地看了看他,生怕这些村民听到了心动和自己争抢。不过他扫了一圈又自信地昂起头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豪:“那是自然的,我都打听了,人家招待所的总台服务员说最低是这个数。不过我想玉瑶那样有文化的女孩子,找对象也肯定得有文化的,至少是初中毕业吧。”
他一整衣领,自信地笑了笑:“我家是镇上的,在镇电子厂工作,是正式职工。”
原来张成凯以为会听到大家羡慕的惊叹声,可谁成想大家都不再瞅他,反而是看着殷玉瑶父母哈哈大笑。
殷大成牙齿狠狠地咬着腮帮子不吱声,心里却犹如惊涛派浪一般不住地翻腾:殷玉瑶,省出版社上班,工资最低五六十。
自己这是撵出去一个财神爷啊!他一个年到头都攒不到五六十块钱。
殷大成越想越后悔,上前狠狠地将李翠茹踹倒在地,转身走了。
李翠花和张成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的一头雾水的,李翠花下意识过去想扶一下李翠茹,可是走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她忙不迭地往后又退了几步,掩着鼻子问道:“翠茹,这是怎么回事啊?堂妹夫怎么突然打你呢。”
李翠茹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段时间殷大成对她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的,甚至连饭都不怎么给她吃饱了,但当着村民和自家亲戚这么打她还是第一回。她甚至有预感,或许以后挨打也会成为常态。
“你们走吧。”李翠茹转身往地里走去:“我们家没有殷玉瑶这个人。”
“哎,你怎么回事啊。”李翠花不明所以地追了两步,见李翠茹挑起粪筐又赶紧停了下来,只能硬着头皮问旁边的村民:“大嫂,这是怎么回事啊?殷玉瑶不是他家的吗?那是哪家的啊?”
“人家是自己家的。”旁边大娘已经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这戏看的开心,对李翠花也多了几分耐心,一五一十地和她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堂妹是个黑心肝的后娘呢!”
“我们村的玉瑶学习好长的也好,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殷家养的好姑娘。可她仗着自己肚皮争气生了一儿一女,就开始作践殷玉瑶姐弟,不但不给孩子吃饱,还想把玉瑶卖给个身体残疾的男人当媳妇。人家玉瑶多聪明的姑娘啊,直接去县里把她爹和后娘给告了。大队长和村长做的主,人家殷玉瑶带着弟弟和他爹跟后娘断绝关系了。”
旁边还有人补充道:“你那个堂妹是坏分子,现在在村里劳动改造;她那个亲娘,中间牵线撺掇事,也被批为坏分子了,被抓到县城去了,听说还游街来着。”
李翠花听的目瞪口呆的,她不过是半年多没回家,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新闻。她娘也是的,这样的事居然不到镇上和她说一声,这今天不是让她白跑一趟嘛。
旁边张成凯心里又惊又慌,殷玉瑶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他咋找机会和人家联系上啊。慌的是,殷玉瑶分家居然是带着弟弟走的,她要是嫁给自己岂不是带了一个拖油瓶。她一个女孩子分家就分家了,哪有带着弟弟分家的,他妈可未必愿意他娶一送一回来。
张成凯和李翠花对视了一眼,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此时居然思路相同,脑子里想的是同一件事。
张成凯心里想着,脸上都带了出来:“她怎么能带着弟弟分家呢,她还想不想嫁人了?”
村民闻言脸色都有些难看,甚至有个大妈毫不掩饰地朝着张成凯鄙视地看了看:“她嫁不嫁人和你也没关系,反正她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你的。”
“就是。”旁边另一大妈朝李翠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别说你这模样玉瑶未必能相的中,就凭你家亲戚和李翠茹是亲戚这道关系,玉瑶就不带搭理你的。”
“行了,小伙子大白天别做梦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一个大爷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周围人喊了一声:“走了,水也喝了,热闹也看够了,咱去干活了。”
村民们说说笑笑的,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都回田里了,留下了傻眼的两个人。
李翠花看着张成凯的脸色,试探着劝道:“小凯啊,我看这事要不就算了。你喜欢的那个殷玉瑶我看不是善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她倒好不但外扬还能爹妈告到县里去,你要是真娶了她,你妈可未必能拿的住她。”
张成凯脸色阴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李翠花继续说道:“而且不是我说,殷玉瑶虽然工资高,但她养个弟弟可是个大拖油瓶。我记得我那年来参加婚礼的时候那个小孩好像也就三四岁的样子,这才过去了两年。你妈能让她带着弟弟嫁给你?这小子这么点,那不就是和养儿子一样嘛,多费粮食啊。”
张成凯心里有些动摇,但是想起殷玉瑶美丽的面容还是有些舍不得,咬了咬牙,他下了决心:“她要是愿意把弟弟送回她爹这,我还是愿意娶她的。”
旁边一个走的慢的村民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张成凯恼羞成怒地看过来,那村民不但不害怕,反而笑的更恣意了:“刚才大陈叔不是告诉你了嘛,大白天的你就别做梦了。就凭你,还想让玉瑶不要她弟弟,我看你是想瞎了心吧。”
“我们还不稀罕呢!”李翠花朝村民“呸”了一声,扯着张成凯去骑自行车:“得了得了,咱先回家再说。”
张成凯也不是傻的,他也察觉出了这里村民对他们的恶意和嘲笑。但是他心里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倒是觉得自己是被舅妈的堂妹牵连的。
不过自己确实在这里问不出啥来,甚至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殷玉瑶上班的地方是在在市里的出版社办事处,可能人家断绝关系后就去住职工宿舍了,要是找殷玉瑶还得去市里打听。
张成凯闷头上了自行车,李翠花跑了两步跳上了自行车后座,不过心里越寻思越好奇堂妹和一婶的事,听那村民的意思,连一婶都成坏分子了?
出了村口,李翠花回过神来,拍了拍张成凯的后背让他停下:“小凯你自己回家吧,我回我娘家一趟问问那李翠茹到底咋回事,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和你舅说一声,我今晚或者明天再回家。对了,这两瓶罐头我回娘家正好能用的上。”
说着不等张成凯反应过来,就跳下自行车往李家村方向走去。
张成凯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好意思找舅妈要回两瓶罐头。再加上借自行车送出去的一瓶,自己啥事没办成,倒搭了三瓶罐头出去。
张成凯阴着脸暗骂了一声,上车直接骑车回家了,也不说先还车,直接进屋倒头就躺下了。
张老娘担心用车久了人家再要东西,赶紧把车子送回去,又回来问张成凯,可是怎么问人家都不说话。又问他舅妈呢,张成凯闷闷地说了一声:“她回娘家了,你去和我舅说一声。”
张老娘惦记的一晚上没睡好,好在第一天上午李翠花来了,张老娘连忙把她扯到院子里,朝屋里努努嘴:“昨天回来就不说话,闷着头睡觉,今天早上又说不舒服,正好我们隔壁邻居是他同事,找他帮忙请个假。”
“这孩子真是想不开。”李翠花昨天回家花了一下午时间从自己娘家那里把全部的事情都打听出来了,今天回来都没回家喝口水,直接奔这来说闲话来了。
她把自己听来的事从头到尾的跟张老娘讲了一遍,事情经过一个月的发酵,这话传话的,添油加醋的不知道多了多少细节。再加上这事李家村里除了李母以外,还有隔壁田家的闺女田燕妮也成了坏分子,李家村的闲话里把殷玉瑶的厉害和心狠手辣说的十分离谱。
不过李家村的人只知道和张平生相关的事,后面分家的细节他们没打听出来,只知道殷玉瑶带着弟弟分出去了,还把弟弟分的西屋卖了三十块钱。
李翠花连说带比划的说了一个小时才把这事说清楚,赶紧让张老娘给自己倒了碗水一饮而尽,这才抹了抹嘴说道:“姐,不是我说,这姑娘娶回家你家可没消停日子过了。你说她多狠,能把弟弟的西屋给卖了,我说我去的时候那院子怎么那么小,我还以为我找错人家了呢。”
张老娘沉着脸:“她也不是个多聪明的,三十块钱也不好干啥的。养个弟弟过两年就到了能吃饭的时候,带这样一个拖油瓶,谁家愿意娶她。”
“就不带弟弟也不敢娶啊。”李翠花连连摇头:“就她这一告,我听说至少五六个人被判了劳改,还被扣了坏分子的帽子。就我那一婶也因为这事被抓走了,我听我娘说,她家那几个儿子也趁机分家了,家里三代清白的身份被毁了,以后她就是放回来估计也没哪个儿子愿意养她。”
张老娘嘴撇的更高了,她朝窗户看了一眼,知道张成凯在那里偷听,立马扯高了嗓门喊了一句:“不行啊,这事不行。又穷又狠,光有个好模样好工作有什么用,这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人。要是娶进门,我俩都不知道谁管谁叫妈呢,我可降不住这么能耐的儿媳妇。”
张成凯本性就随他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心里也认同他妈的说话,但是又想着殷玉瑶的长相心里痒痒,心里不免有些怨殷玉瑶做事不留退路。他心里不舒坦身子骨也跟着懒了,连着请了四五天假一直在家里躺着。
张老娘怕他借此威胁自己妥协,也不吭声,反正他不起床自己就去托隔壁请假去,让她松口答应殷玉瑶进门的事没门。
等张成凯再次上班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他到了厂子一看,一起去省城培训的几个同事都成了班长了,就他还在班组没变。
他这回也不琢磨儿女情长的事了,赶紧去主任那想问个明白。结果主任看他更没好气,将一份传真纸摔他身上:“厂里派你去参加培训是信的过你,把你当班长候选人才让你去的。结果你的培训考评是最差的不说,回来还旷工六天不上班。就你这样心思不在工作上的,还当班长竞选组长?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
张成凯知道自己培训的时候确实光寻思殷玉瑶没怎么听课,但是旷工这事他不认,他妈找邻居帮忙请假了啊。
但是主任可不听他的解释,反正他没看到假条也没听到有人替张成凯请假,这事就是旷工没跑了。
张成凯心里不服,直接撸着袖子找邻居同事去理论,结果人家刚刚荣升了班长笑的一脸灿烂:“啊?张大娘和我妈说了?我不知道啊,我妈没和我说。你看这事闹的,等我回家说我妈去。不过你现在别闲着说话了,赶紧干活去吧。”
张成凯这才想起来,去省城培训的最后一个名额正是从他们两人之间产生的,自己抢走了培训名额,人家阴了他一把成为了班长。
人家笑了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张成凯心里恨的牙直痒痒,可旁边不远处有保安巡逻,他连手动的胆子都没有。
不但在单位不敢动手,甚至他都也不敢让老娘去找茬,人家成了自己的班长,随便一两句话就能给自己穿小鞋。
好容易心情郁闷地挨到中午吃饭,魏强路过拍了拍他肩膀:“对了,上回给你介绍的那个田燕,她昨天找玉香说了,觉得和你不是很合适,这事就算了。”
魏强拍了拍他肩膀,同情地说:“没事,等有合适的我再给你介绍。”
张成凯愕然:“我都没嫌弃她长的普通,她居然还不同意和我处?”
魏强莫名地看了一眼张成凯,不太理解他怎么这么说。不过介于两人同一个初中毕业的,还是耐心地解释道:“前天公布新任班长名单,田燕也升班长了,我们一起参加新任班长培训的时候,她和你们新班长,就是你隔壁邻居走的挺近的,我看能成一对。”
张成凯心里一片凄凉,怎么感觉自己是鸡飞蛋打,什么都没了呢。
而此时,殷玉瑶把从村里赶来的蔡大哥请到院子里吃西瓜,听他说完李翠茹的亲戚带着外甥来找她相看更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蔡大哥吃了两块西瓜,抹了抹嘴站起来,叮嘱道:“村里人没把你在县里买房子的事说出去,而且咱们村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你家在哪儿住。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家的地址的。不过我看那小伙子是个心思阴沉的,他在省城遇到你以后好像就打听你来着,连你的工资都打听了,说你一个月能赚五六十块。你别忘了和单位的人交代交代,免得他上门骚扰你。”
殷玉瑶再三道谢,回屋装了一斤鸡蛋糕,又拿了两斤水果糖,又从厨房搬了两个西瓜装在两个网兜里递给蔡大哥:“多谢乡亲们对我的爱护和保护,我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蔡大哥帮忙把西瓜和糖乡亲们分一分,就说我玉瑶谢谢大家了。”
“还有这有一斤鸡蛋糕,是我单独给蔡大娘的。每回有事都是蔡大哥误着工分来给我报信,于情于理我也得表示下心意。”
蔡大哥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别介,这么多年邻居应该的,拿你东西我娘会说我的。”
“蔡大哥就别跟我客气了。”殷玉瑶直接把东西都塞他手里,连推待让的将人送到了门口,朝他挥了挥手:“蔡大哥,有空带着蔡大娘来串门啊。”
两个小时候,蔡大哥在地头上给大家分西瓜和水果糖,说是殷玉瑶送给大家吃的。
村里人多,每家每户只得两个三角块西瓜和五块水果糖,但是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脸上都泛着笑容,嘴里念的都是殷玉瑶的好。
殷大成和李翠茹自然是没东西吃的,他俩也不好意思凑过去,免得被嘲笑。远远地,听到大家对殷玉瑶的夸赞声,殷大成又恨恨地踹了李翠茹一脚:“都怪你这个搅家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