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沌塔没了瀚海之心,海水由先前的幽蓝变得墨蓝。若非有无数条灯笼鱼在周围游曳,瑶国此时想必会是漆黑一片。
借着灯笼鱼的亮光,画角看到远处的海水透着一丝红色。那里除了和凝和庚辰,还有许多兵将在和虾兵蟹将对战。
这一瞬,画角已是明白,引帝寂和阙笙入塔,想要将他们一并除去的妖,并不是鲛王,而是和暄。
胡桃似笑非笑地看着和暄,一双长眸微微眯着,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想法。
九尾狐大约是妖中最狡黠的,和暄冷然问道:“天罗地网?”
胡桃笑道:“你不是派了魔兵去攻打建木原吗?这会儿,他们也许已被朱雀和钦原降服了。”
和暄那双湛蓝的双眸霎时黯淡下来,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诧异:“你们都知道了?”
胡桃柔和一笑,说道:“你主动上奏帝君,说你父王瑶国国主暗中入了北境魔族,你知晓此事后,多年来一直将鲛王囚禁在黄泉海沟中。你说这些年你一直战战兢兢,一方面生怕此事大白于天下毁了整个鲛人族,一方面又因隐瞒鲛王罪过,生怕帝君责罚于你。所以你最终决定和盘托出,望帝君能饶恕你。你还说从你父王口中听闻他偷了阙笙的骨灰,你演得如此情真意切,帝君和本神将差点就信了你。”
“然而,万万没想到,入了北境魔族的不是鲛王,而是你。鲛王因为反对你,这些年一直被你囚禁在黄泉海沟中,为了博取帝君的信任,你还让鲛王沾染了魔气。”
画角闻言,心中颇为震动。
她想起那夜在海沟中,和暄几欲被鲛王掐死。任谁看,都会觉得,无辜的是和暄才对。
胡桃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凤凰族与鲛人族原有不共戴天之仇,当年,凤凰一族因为入魔害得鲛人族几欲灭族,谁能想到,作为鲛人族的王子,竟然会加入魔族,还成为了北境魔主,就连帝君知晓后,也深感意外。”
画角吃惊地抬眼看向和暄,只见他脸色乍然苍白,犹如淡墨般的眉梢挑了挑,薄唇微微颤动,问道:“我从未在北境露出过真容,你们……帝寂又是如何知晓的?”
胡桃眯眼说道:“当年,云墟初成,阙笙殒身,世间已无人族,只余我们妖族和魅灵。帝君认为魔族再不足为惧,并未将魔族尽数诛杀,而是将他们驱赶至北境,令其永世不得出。然而,帝君怎么可能放心下魔族,暗中派了钦原潜入到北境,这些年,北境的状况,帝君不说是了如指掌,但稍有异动,他也会立刻知悉。只是,你这些年很是小心,从未露出过真面目,钦原虽探知你是鲛人,但并不知你到底是谁。真正让我们对你起疑的是,你说鲛王已入魔。”
和暄心神震动,惊讶地说道:“帝寂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沉睡吗?钦原,可是六神将之一的钦原?”
胡桃轻笑:“帝寂的确在沉睡,然则有些事他早已事先布好。至于钦原,云墟还有第二个钦原吗?不过,她在北境,自然不叫这个名字。钦原说过,北境魔主虽身处北境,却并未入魔。而你却说鲛王入魔,帝君彼时便知,鲛王或许不是真正的魔主,便暗中派林淮偷偷去了一趟黄泉海沟,从鲛王口出问出了事实。”
和暄执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画角心神一寒,生怕和暄一个不察,将自己的脖子割断了。
画角哽咽起来,清眸盯着和暄,眸中晶光闪耀,似乎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那个,和暄王子,你们所说之事,与我一只朏朏妖有何干系,我只不过听说瑶国千年一次的盛会,到海底瞧……热闹而已。朏朏我天性胆小,您不要吓我,能不能放过我?”
画角一脸惊惧,小心翼翼地抬手,试图捏住剑尖,将和暄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推开。
胡桃也凝眉说道:“王子,你莫要乱来。你掌控云墟的阴谋已彻底失败,何必拿一只小妖的命撒气。”
和暄低眸看向画角,见她眼珠漆黑,眸中含着泪水,于绝艳英气中透着一丝令人怜惜的娇弱。然而,你若是细看,便能看到她眼底深处的那一分狡黠来。
他手中用力,冷然笑道:“朏朏,莫要乱动,倘若不小心让本王子将你的脑袋割下来,可就不好了。”
画角暗道不好,眼泪莹莹地说道:“王子,我救了你一命,你便是如此待我的吗?那日,你父王气怒交加,几欲要你的命,你忘记了吗?你们鲛人族都是如此恩将仇报的吗?”
和暄唇角微勾,说道:“说起此事,我倒是觉得甚是有趣。朏朏胆小嗜哭,怎地你那晚居然敢尾随我下了海沟,还从魔性大发的父王手中救下了我,当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稍微打听了一番,便听闻帝寂前些日子囚禁了一个姜姓女子。而我方才,问你可是姓姜,你并未反驳。而帝寂入塔,我原以为会有六神将追随,没想到他竟带了你入塔。”
和暄的笑容中隐着一分惨然:“纵然如此,你还敢说,你和帝寂他们毫无干系吗?姜姑娘。”
画角轻叹一声,收起了眸中泪水。
有句话说得好,眼泪是世上最无用的东西,还是撸起袖子干架是正事。只是,眼下剑就架在脖子上,好像是硬气不起来。
画角目光流转,放软了声音求道:“王子,方才你也说了,我是帝寂的囚犯,他自然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你拿我当人质自是无用的。”
和暄瞟了一眼画角身上的衣袍,眼眸中闪过一丝烟水般的沉郁:“姜姑娘,我赠你的鲛纱裙何在,你身披帝寂的衣袍,真当我瞧不出来你们的关系?”
画角愣了一瞬,忙说道:“我方才现了原身,鲛纱裙便遗留在塔外,不得已才会穿上帝寂的衣袍。帝寂他恨不得我死,我们绝不是你想的那般关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