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李代桃僵

宁平伯萧家那边却再没动静,听闻萧秋葵每日里不是在府中钻研棋谱,便是出门到凤阳楼去观棋对弈。

可见当初茵娘在世时,她也没少去过凤阳楼,茵娘那所谓的意中人送的耳坠,想必也是经过她的手。

除此之外,她倒是再未去别处。也不见她与薛槿和姑母萧素君来往,更不曾去过薛府。

倒是在薛府埋伏的伊耳和唐凝因为一连几日没有收获,偶然兴起跟踪了萧素君的夫君,也就是兵部尚书薛祥,发现他在跟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接触。

那两人住在上回野君居住的新昌坊的运来客栈。

这家客栈因为地处偏僻,总会吸引一些外来的身份特殊的神秘客人。他们因不愿在繁华热闹的客栈引人耳目,便会下榻此处。

伊耳和唐凝跟踪了那两个人,发现这两人面上有魍魉纹,乃是魍魉伏妖师。

哪一行都有败类,伏妖师也不例外。有人用术法伏妖降怪,也有些人用术法害人谋利。

这两人便是伏妖师中的败类伏妖师,在被逐出家族和门派时,会在他们面上刻下魍魉纹,暗示他们与魑魅魍魉无疑。

薛祥竟然与魍魉伏妖师暗中来往?

这让画角很是惊讶,遂命伊耳和唐凝将两人擒拿,一番拷问,获悉了一個大秘密。

这一日的天不太好,午后下了一会儿雨,到黄昏时雨停了。

萧秋葵在婢女的陪同下,自凤阳楼步出,上了停靠在楼外萧府来接她的马车。

车轮滚滚向前驶去,她靠在马车的卧榻上闭目养神。

萧秋葵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在阑安城的千金贵女中,也算是大龄的小娘子了。

她想起在静慈寺抽的姻缘签说所求终是幻梦一场,不觉叹了口气。

今日回府的路似乎格外长,萧秋葵与婢女阿绒对视了一眼。

萧秋葵悄然撩开马车的车帘,朝外瞥了一眼。马车此时行驶在一个窄小的巷子里,两侧是高高的院墙。

她看出来这并非是回萧府的路,喊了一声萧府车夫的名字:“张叔。”

无人应答。

天色越来越晚,原本就阴沉的天色,越发黯淡。

“你这是要去哪里,走错路了。”萧秋葵冷声说道。

依然无人应答。

萧秋葵拍了拍马车的车壁,喊道:“停车。”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萧秋葵一脸怒色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张叔,你……”萧秋葵在看清坐在车辕上的人并非张叔时,面色大变,“你是谁?”

她环视四周,见马车停在了一个巷子中,右侧的青灰色院墙上开了一扇小门,一个陌生的灰衣人站在门边,朝着萧秋葵缓缓一笑:“萧娘子,稍安勿躁,请进府一叙。”

灰衣人面相普通,戴着帷帽,偶尔侧脸时,能看到脸颊上有一道奇怪的兽纹。

他盯着萧秋葵的目光犀利如鹰隼。

萧秋葵蹙了眉头,晓得此人并非普通人,想逃走怕是不容易。

婢女阿绒一脸惊惶地搀扶着萧秋葵,两人穿过小门,向院内走去。

这是一座废弃已久的院落,院内假山倾倒,池塘干涸,灌木无人修剪,疯长到了一人高。

萧秋葵随着灰衣人,踩着及膝的荒草,来到一排屋舍前,只见屋檐下已挂上了风灯,在晦暗的暮色中,摇曳着惨淡的光。

这屋舍虽已是破败,门窗上皆落满了灰尘,但隐约能看出当初的雕栏玉砌,华美壮丽的样子。

萧秋葵原以为屋内必定也是尘埃满地,却没想到屋内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装饰得华美雅致。

正中的桌案上,燃着七烛灯树,照得满室通明。

桌案前坐着一个人,正是她的姑母萧素君。

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随意地叩击着桌案,听到门响,缓缓抬起头来。

她此时没戴面纱,露出的面容清冷娟秀,与萧秋葵有几分相像。

“秋葵来了啊,来姑母身边坐。”萧素君冲着萧秋葵懒懒一笑,支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露出了脸颊边的疤痕。

只是此时已经不再是细线般的疤痕,而是如绒线般粗细,且微微外翻的伤口,似乎随时都能揭落下来。

她身侧站着另外一个灰衣人,此人脸颊上也纹着奇怪的兽纹。

萧秋葵轻轻一笑,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姑母为何命人带我来此处?”

萧素君的目光凝在萧秋葵脸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声说道:“你呀,不愧是我萧素君的侄女儿,不光这张脸与我生得像,还棋技绝佳,又颇有胆量,被人带到这鲜有人烟的荒宅,居然一点也不怕。”

萧秋葵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幽幽说道:“姑母唤我来,我有何惧?难道,姑母还会害我不成?”

萧素君听了这话,忍不住仰面笑了起来,却因大笑不小心扯动了脸颊边缘的伤口,笑声嘎然而止,皱眉轻呼了一声。

她冷然望着萧秋葵,问道:“萧秋葵,你不用再装了。明人不说暗话,你老实交代,我为了治疗疤痕,前两日找的那位游方道人,可是被你收买了?他给了我一颗香丸,说让我当众在静慈寺燃香,如此这伤痕便能好,可是由你授意?”

“是又如何?”萧秋葵冷冷说道。

萧素君蓦然面色一沉,冷然问道:“所以,你都知道了?”

萧秋葵那张清丽无双的面容,在灯光映照下,犹如一朵暗夜绽放的茉莉。她犹如看白痴般瞥了萧素君一眼,冷笑道:“是的,不但是我,我父亲和我母亲,还有我祖母,都晓得你是个假货。”

画角趴伏在屋脊之上,自掀开的瓦片中盯着屋内的几人。

她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穿灰衣的魍魉伏妖师。几日前,她拿住他们后,便从他们口中知悉了这个秘密。

其实,那日在静慈寺,萧素君说燃香是为了医治她脸上的疤痕。画角目睹了萧素君的疤痕,当时只觉得有些诡异,并未多想。

魍魉伏妖师交代,萧素君的夫君薛祥早在一月前就设法联络了他们,让他们过来为她的夫人医治疤痕。

两人原本很疑惑,一个朝中高官,倘若他的夫人当真有病,该请御医。若是和妖术有关,何不请天枢司的伏妖师,为何要请他们?

两人见了萧素君后发现,萧素君换过脸。

换脸之术和画角的借脸之术是完全不同的术法。

画角所用的借脸之术,是在征得对方同意之下,借对方一滴血,利用咒语和术法誊印出一张新的面皮,与被借之人一模一样,然后敷在自己面上。

此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且对被借脸之人没有任何伤害,倘若对方不同意,此术法是不能施展的。

换脸之术却不同,是将两人的脸皮活生生自面上割下,对换后利用术法敷贴上。如此,俩人便可互换容颜。

自然,也便互换了身份。

据两人说,萧素君的脸已施法多年,自去年开始,不知为何刀划之处开始出现红痕,到后来,竟有隐隐脱落之状。

她并不敢请天枢司的伏妖师医治,只能找他们这样的魍魉伏妖师。

“假货?”屋内的萧素君听了,又想笑,又生怕伤痕疼,只得止住了。

“萧秋葵,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和妖物勾结的,为何害棋官茵娘和孔玉,又为何害紫线?”

萧秋葵唇角微牵,缓缓说道:“我姑母生前聪慧娴雅,她棋技高超,又会赋诗,还有一手好绣技,可是她从不藏私。紫线的一手绣技,是姑母一针一线教起来的。当初她不过是一个出身低微的仆妇之女,姑母让她进了宫中的司绣坊。可最后怎么样,她却死心塌地跟了你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她不晓得你不是姑母。”

“还有孔玉的阿娘,她是姑母的挚友,俩人常一起赋诗作画,可如今呢,也成了你的狗腿子。”

“那棋官茵娘就更可笑了,她棋技是不错,还日日想着以能和姑母对弈为荣,可惜啊,你这个假货却不会下棋,京中都传萧素君自嫁人后再也不弈棋,还不是因为你不会,就连你生的孩儿薛槿也不懂弈棋之道。茵娘原本是没有错,可惜的是她肖想了一个不该想的人。所以,我便扮成郎君日日去寻她下棋,还送了她一对儿耳坠,让她丧了命。”

画角总算是晓得,茵娘的意中人是谁了,原来是萧秋葵女扮男装。

萧素君听得目瞪口呆,问道:“所以,你就害了她们?”

萧秋葵勾唇笑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你不觉得奇怪吗?对不住姑母的人有很多,为何我们选了这三人,棋、诗、绣,这些可都是姑母的技艺啊。”

萧素君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也不屑再想了。那张因着伤痕,看上去有些狰狞的脸忽然一笑,说道:“萧秋葵,你死期到了,还犹不自知。”

她朝着两个灰衣人一点头,说道:“我这张脸如今是不能用了,今夜呢,我便要再换一次,就要她的脸。”

她冲萧秋葵一笑,说道:“谢天谢地,你生了一张和你姑母相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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