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落日余晖映在皑皑雪山之上,只见红光熠熠,天边霞光漫漫,幻生幻灭,站在玉罗城中仰望昆仑,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酒宴结束之后,陈欢二人被安排到了城边一处僻静的居所,小薇也随侍在侧,卧室中有一床香榻,一套桌椅,窗下还有一盏油灯:
这条件虽然比不得晓梦园,但和他们新婚之夜倒有一些相似……
甫一走进卧房,他们相视一眼,不由一阵慌乱!
陈欢点起了油灯,深深一看,只见沈梦秋面色憔悴,双眼通红……
煎熬了这么多天,人已经瘦了一圈:
经得父亲惨死,师门毁灭的连番打击,当初那个热情如火,宛似天仙的师姐,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神采!
他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柔声说道,
“这么多天不曾合眼,师姐早些睡吧……”
听得这话,沈梦秋眉头微皱,长叹一声,说道,
“你自己睡吧……”
随即,转身离开了!
陈欢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她的玉手,苦声说道,
“师姐误会了!我是让你睡觉,我在旁伺候着……”
即便如此,沈梦秋还是一把甩开了他,愤然走了出去。
陈欢吃力不讨好,心中叫苦不迭,
“这是吃枪药了?!”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不过,接连遭逢剧变,一切也都情有可原,他没做多想,亦步亦趋地追了上去。
玉罗不同于别处,甫一出城,就是浩瀚的荒原!
此时,夜色迷蒙,漫天星海,一阵阵寒风从昆仑山上吹来,陈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啊!”
他把自己的衣裳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了沈梦秋身上,说道,
“师姐,这里寒风肆虐,咱们还是回去吧,你这身子单薄,到时候不要再着了凉!”
却见沈梦秋仰望着星空,两眼微红,星眸莹莹,喃喃自语道,
“你师姐已经死了……”
陈欢一愣,紧紧靠在了她的身边,嘿嘿笑道,
“师姐就站在我身边,从今以后,我会寸步不离,时时刻刻保护你,怎么会死?!”
沈梦秋回过头来,星光之间,只见她那美丽的眸子之间噙满了泪水,哀声说道,
“就像你当初在宴席之上,对她说,那个陈欢已经死了一样,如今,你口中的‘师姐’也已经死了……”
她顿了顿,娇躯微颤,沉声说道,
“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再叫我师姐!”
陈欢一愣,心口一热,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调笑道,
“既然不叫师姐,那我今后……是不是该称你作爱妻呀?!”
沈梦秋一动不动,苦笑一声,说道,
“自从我爹身死,万剑门毁灭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只剩下一重身份,那就是‘沈梦秋’!”
陈欢紧紧抱着她,柔声说道,
“沈梦秋,不正是陈欢的爱妻吗?!”
谁知,甫一听得这话,她却低声啜泣了起来,哽咽着说道,
“是啊,沈梦秋的确是陈欢的爱妻!”
她两眼通红,定定地望着陈欢,苦笑道,
“但是,谁能想到,沈梦秋这个丈夫,却会亲自为魔人打开梅园阵法的大门,让风云堂不费吹灰之力,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万剑门……”
“师姐!”
听得这话,陈欢只觉浑身冰冷,两手徐徐松开,他想为自己争辩,但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最终,只能说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沈梦秋嗤嗤而笑,摇头说道,
“好简单的三个字!”
话音刚落,她狠狠掰开陈欢的手,一把将他推了开去,愤而大骂道,
“你这一句对不起,能救回我爹,救回玉珠峰上那些无辜丧命的冤魂,救回已经化成一片废墟的万剑门吗?”
“我……”
陈欢一阵语塞,这一刻,他羞愧难当,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两眼通红,哀声问道,
“还有,你的一句对不起,能挽回我已经死去的心吗?!”
闻言,陈欢两眼含泪,脱口而出,急声说道,
“我必须能!”
他浑身颤抖,不假思索,苦声说道,
“的确,梅园阵法方位确实是由我泄密,转交到了魔族手中!”
“可是,师姐你也说过,万剑门盛极而衰,恐怕也是天意使然,就算没有这份阵法方位图,天魔族看准万剑门势力空虚之际,一定也会另辟蹊径,攻上昆仑山,你不能将所有屎盆子往我头上叩呀……”
“天意使然?!”
听得这番说辞,沈梦秋嗤之以鼻,冷笑道,
“何谓天意?天意,只不过是君王哄骗平民,智者欺瞒愚人的一个托辞!说到底,天意,就是你给自己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说到这里,她怒目圆睁,玉手颤抖,急声说道,
“你说的对,从天魔族在山中布置密探可以看出,他们居心叵测,早已对我万剑门虎视眈眈,但是,如果没有你提供的梅园阵法方位,风云堂焉能如此轻易进山?”
霎时,陈欢百口莫辩,默默无声!
沈梦秋上下打量着他,更是嗤嗤而笑,肆意嘲讽道,
“好啊!这就是我青眼有加,不惜违抗婚约,忤逆父亲之意挑中的如意郎君!直到今天……我才看明白,他竟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懦夫?!”
听得这话,陈欢一怔,不禁心如刀割!
就在不就之前,他才刚刚得知,自己并不是一直引以为豪的“天灵之子”;
此时,又从这位刚刚成亲不久的爱妻口中听到“懦夫”这样的评价!
自小就被父母宠溺的陈欢哪里还能经受得住?
这一刻,他不禁失落万分,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强颜一笑,失声问道,
“那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再爱这样一个懦夫了吧?”
沈梦秋并没有直接问答,只见她锦衣飘飘,仰望星空,喃喃自语道,
“沈星海死了,万剑门毁了,不幸的是,我却还活着,更不幸的是,我竟然叫沈梦秋!”
她嗤嗤而笑,苦声说道,
“或许,就在住进晓梦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们的后院之中,生长的为什么偏偏是一颗‘梨树’,而不是‘桂花’或者‘百合’?”
陈欢心口一急,苦声说道,
“师姐,所谓梨树百合,全都是瞎扯,你不必多心!”
沈梦秋却摇了摇头,失声说道,
“去吧,别再打扰我,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对了,遥远的那头,不是还有一个女子在等你吗?你快去找她吧!”
“师姐!”
闻言,陈欢一声疾呼,更是满心酸楚,哭声说道,
“我娶的是你,爱的也是你!我把自己都给了你,你现在再把我从身边赶走,我会……我会生不如死的……”
听得这话,沈梦秋面色苍白,泪如雨下,连连摇头,失声说道,
“可我……可我明明知道是你泄露了梅园阵法方位,才引得魔人进山,却又如何装作一无所知,甚至心安理得的和你双宿双飞?!如若那样,我会寝食难安,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也会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她埋下头,以哀求的语气说道,
“你走吧!我不敢,也不想再看见你!”
听得这话,陈欢泪如泉涌,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沈梦秋突然暴走,一把扯下身上的衣裳,狠狠丢还给他,跳起来大骂道,
“滚啊!”
面对眼前这个突然暴怒的人,陈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只得战战兢兢,一步步后退,最后,回到了城中……
合,两人受罪;
离,双双痛快!
情况已经再明白不过,是时候离开了!
陈欢稍作收拾,即将关上房门,临行之际,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房:
尽管并不是晓梦园的喜房,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依旧心痛难受,百味丛生……
“师姐,保重!”
他轻声嘱咐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公子爷?!”
就在这时,小薇两眼瞪大,一脸诧异,上下打量着他,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里?!”
陈欢两眼微红,苦笑一声,说道,
“我犯了不可原谅的大错,师姐……师姐她要赶我走!”
听得这话,小薇一怔,立刻拦住了他,紧忙卸下了他的包袱,急声劝阻道,
“公子爷,你可千万不能走!”
“现如今,老爷刚刚去世,师门初初被毁,这是小姐最为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作为她的夫君,你你怎么可以因为几句争吵就真的离开?你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
她顿了顿,浑然不顾自己的奴婢身份,甚至狠狠拍打他的包袱,呵斥着说道,
“你不是犯了错吗?”
“既然犯错,那你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赎罪呀!当此之时,你们彼此需要,你不仅不能离开小姐,还应该默默陪在她身边,守护她,照顾她,安慰她……”
面对如此当头棒喝,陈欢隐隐明白了过来,点头说道,
“是啊,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离开师姐!因为,她是我的爱妻,是我这辈子选定了的人……”
“这才对嘛!”
听得这话,小薇拍手笑道,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看呀,这个时候,你对小姐也该学习一下诺刀空的陈二狗精神!”
陈欢一愣,更是醍醐灌顶,抚掌笑道,
“没错!难不成,我连陈二狗也不如吗?”
心念及此,他激动难言,对着小薇拱手致意,笑道,
“谢了小薇!”
随即,拎起包袱,扭头就回到了房间,蜷缩在了角落里,盘膝闭目,默默等待……
望着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样,小薇捂嘴一笑,嘀咕道,
“重色轻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