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绚烂,刚刚送出了“爱心”的陈欢哼着小调,美滋滋地回到了宿舍……
哪知,却见李乘云负手而立,戳在门前,早早地等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眼底闪动着一些不太友好的情绪。
有道是,惹不起,我躲得起!
陈欢咽了口唾沫,测过身子,绕开了他,走进了宿舍。
不过,李乘云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讪讪一笑,阴阳怪气地说,
“你最近山上山下的,跑的挺勤快呀!”
陈欢头也不回,冷然说道,
“脚长在我腿上,我想去哪儿,那就去哪儿!”
他顿了顿,冷笑道,
“你李少爷要是想去,自然也可以去!”
此时已经吃过了晚饭,除了几个学员在院中练剑,大多数人都在宿舍里调息打坐,听这二人对话之间满满的火药味,大家不禁面面相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却见李乘云一步步走了进来,嗤嗤而笑,
“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志士求欢,光明磊落!”
他瞥眼看着陈欢,
“我才不屑于像你一样,卑躬屈膝,阿谀谄媚!”
听得这话,陈欢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顿时两眼微红,心口一滞,手心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镇妖剑!
见状,他眉头微皱,笑问道,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怎么,上一次被我打得不够,今夜还想让我再教训你?!”
望着他那冰冷而又骄傲的眼神,陈欢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童年时代,桃花村里里的“阿虎”!
那是他的噩梦!
如今,当他上了蜀山,以为这里就是改变命运,求索道法的地方之时,命运却好似开了个玩笑……
望着李乘云满脸笑意,却暗含嘲讽的神情,他懵了!
隐约之间,这里好似又来了个“阿虎”!
此刻,听着李乘云那充满挑衅的话语,他被镇住了!
宿舍里,所有的眼睛齐刷刷向他看来,恍惚之间,他又回想起了孩童时代,自己被“阿虎”欺负时的样子!
当时,那些伙伴、发小也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欺负,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此刻,他懵了,回想起不就之前,在老柏树下的那场败仗,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付!
看他神色慌张,李乘云嘴角上扬,冷然一笑,说道,
“你给我记住!明月是我的!”
哪知,甫一听见“明月”二字,陈欢就像吃了大补丸,突然眼睛一亮,握紧手中宝剑,说道,
“不!明月不是你的!”
李乘云眉头一皱,颇有些恼怒,却又听他慨然说道,
“明月也不是我的!”
他面无惧色,正气凛然,朗声说道,
“她就是她,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只见他徐徐坐到了床铺之上,盘膝而坐,讪讪一笑,娓娓说道,
“对了,每每到了休息日,你就缠着明月姑娘,以指点剑法为名,伺机接近佳人,说到底,和我也差不多,可算是半斤八两!”
说到这里,他嗤嗤而笑,
“你却还给自己脸上贴金,美其名曰志士求欢,光明磊落,真是厚颜无耻!”
听得这话,李乘云暴跳如雷,三五步追了过来,厉声怒斥,
“小子,你是在找死吗?”
陈欢浑然无惧,两眼圆睁,笑道,
“我是在告诉你,我比你光明磊落,我就是喜欢明月姑娘!”
说着,他轻咳一声,提气高呼,
“明月,我喜欢你……”
这话一出,满室愕然!
李乘云顿时怒气冲天,咬牙切齿,却又无法招架,只能一个劲地骂道,
“不要脸!不要脸……”
陈欢心底暗笑,脸上却强装镇定,当即眉头微皱,问道,
“师兄,您还有事吗?若是没有,我便开始修行了!”
说着,就徐徐闭上了眼睛!
望着他那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李乘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掐死这个无耻师弟!
一旁的学员们却都看傻了眼……
这时,陈欢也终于明白,对于霸道之人,你越是软弱无能,他越是肆无忌惮,只有强硬反击,才有可能赢得尊重!
当然,这份尊重,不是来自于口舌,而是坚定的意志,是强大的实力!
如此一来,任何“阿虎”也不在话下……
“不错,强大的实力,才是说话的底气!”
陈欢心有明悟,再也不敢轻慢了修行,凝神静气,开始修炼起了《正气歌》!
……
日子一天天过去,听雨草堂下,学员们每天听道练剑,隔一段时间,就学习一套剑法,剑艺也从初上蜀山时的稚嫩,变得越来越成熟。
陈欢却是另类……
白日学剑,夜间修炼,这是他一成不变的修行轨迹!
然而,早已精研《正气歌》地人两卷的他,如今已经进入瓶颈,若没有一个际遇,终究不能突破。
“我究竟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他和李乘云也在暗暗较劲:
每到傍晚,他就会冲进风华城,购买不离酥,想要获取美人的芳心;
休息日,李乘云则邀约明月,练剑、论道……
二人虽然再也没有了冲突,但就中的明争暗斗,身边的学员都看在了眼里。
……
这天,又是个休息日!
李乘云整理衣冠,风度翩翩,手握宝剑,看了看蔚蓝的天空,饶有深意地笑道,
“万里无云,真是个练剑的好日子!明月师妹应该已经在等我了……”
说着,便昂首挺胸走上了山!
望着他那雄赳赳的姿态,陈欢心里一酸,急得就像火烧眉毛,一把拉住了身边正要下山放松的唐鑫,
“老唐,听说师兄最近要传授一门精妙剑法!要不……咱们也跟着一起去瞧瞧呗?”
看他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唐鑫又怎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不禁哑然失笑,调侃道,
“上山去看他们亲亲我我,你侬我侬?!”
一听这话,陈欢顿时酸了,颤声问道,
“什么?还亲亲我我?!”
唐鑫一脸苦笑,摆手说道,
“要亲的话,早就亲了!”
他拍了陈欢的肩头,劝慰道,
“放心吧,你媳妇跑不了!不过,在这十天里,咱们已经在这牢房似的庙门里熬了太久,也是时候下山犒劳一下自己,并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小心灵……”
说着,他诡秘地一笑,掐了一下陈欢,
“我去给你找鸡……”
看他一脸陶醉,难掩激动的样子,陈欢眉头微皱,咽了口唾沫,惊声问道,
“你该不会是想去……”
见状,唐鑫一把拍开他的手,骂骂咧咧,
“小子!你这思想不纯洁!”
他嘿嘿一笑,说道,
“我说的是吃鸡!”
“我知道城中有一家风味独特的饭馆,专门烹制鸡肉,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再吃一次,回味无穷!”
听得这话,陈欢满脸尴尬,嘀咕道,
“原来这种鸡!”
一边说着,唐鑫一边撺掇着他,走下了山,
“剑嘛,明天可以学,后天也可以,什么时候不能学?可是,圣人曾经说过,身体才是本钱呀!”
“走吧,我带你去尝一尝这家天下独一份的鸡……”
听得这话,陈欢不禁也蠢蠢欲动,咽了口唾沫。
到了城里,唐鑫驾轻就熟地领着陈欢,走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
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巷子尽头有个破旧的小店,他满脸激动,指着店面,兴奋地说,
“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你别看这店面邋邋遢遢,做出来的鸡那可真是人间绝品!”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陈欢走进店里。
只是店里门可罗雀,他却美滋滋地坐了下来,伸手在桌上连敲了三下。
这时,后厨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女声,“稍等片刻!”
陈欢一愣,问道,“女的?!”
唐鑫满脸诡笑,低声说道:“还是个二十出头的俏寡妇呢!”
他偷眼看了看后厨,压低了声音,
“说来,她也真是个苦命人!”
“十五岁出阁,没半年就死了丈夫,不久又死了叔弟,公婆嫌她克夫,就将她赶出了家门!之后,她借着售卖香叶鸡过活,因为风味独特,生意兴隆,不久就开起了这间小店,甚至连公婆的丧事都是她帮着料理的!”
听得这话,陈欢一脸的难以置信,
“真的假的?你这都听谁胡说八道的?”
唐鑫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
“那女的姓商,小字红樱,我们是乡邻!”
看着他那神秘兮兮的笑容,陈欢好似明白了什么,顿时满脸鄙夷,问道:“你该不会是对人家动了歪心思吧?”
听得这话,唐鑫冷哼一声,反问道:“就许你天天在栖凤居前献媚,以讨佳人欢心,甚至和李乘云争风吃醋,不惜以命相搏,却不许我矢志不移地追求挚爱么?”
他两眼圆睁,把嘴一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陈欢被噎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这时,唐鑫嘿嘿一笑,握着他的手,提议道,
“我向你推介了如此美味,又给你讲了个励志故事,今天这顿饭,你是不是可以做东呀!!”
陈欢一愣,看着他那饱含套路的眼神,不禁心底一冷,钱袋子一紧,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讶异地问道,
“是你带我来的,又不是我主动要来,凭什么我做东?!”
听陈欢说的大声,唐鑫一把捂住了了他的嘴,颤声说道,
“小祖宗,你小声点行不行?你做不做东无所谓,如果让她听见了,我这脸面岂不是要丢光了?!”
看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陈欢眉头一皱,问道,
“你不是挺有钱的吗?区区一只鸡,干嘛还这么抠抠搜搜,赖到我头上?!”
唐鑫一脸无奈,懒洋洋地说道,
“再有钱,那还不是有个亏空的日子?!”
他顿了顿,苦笑一声,
“对了,我们老家有那么一句大俗话,叫做初一初二撑饱吃,初三初四烧火烤,初五初六干瞪眼,说的就是我!”
“家里还没有寄来下个月的花销用度,我是现在是兜里空空,两袖清风!!!”
听得这话,陈欢顿时哈哈大笑,恨恨地骂道:“你这是寅吃卯粮,活该!”
唐鑫白了他一眼,骂道,
“无情!”
这时,他突然眉头一动,忽而诡笑,
“不如,咱们来做一个交易!”
陈欢撇嘴说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唐鑫偷眼看了看后厨,凑头到了他的耳边,窸窸窣窣说道,
“你看,我爹下个月才寄钱来,这一个月里,你来请我吃鸡,等到下个月,我再还请你,你看如何?”
看他垂涎欲滴,迫不及待的样子,陈欢摇头苦笑,说道,
“唉,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唐鑫撇嘴一笑,说道,
“借用你骂李乘云的一句话,咱们是半斤八两!”
这一下,陈欢又被噎了一下,顿时哑口无言!
只得苦笑一声,抚掌说道,
“罢了,不就是一只鸡嘛,你能吃多少?尽管开口,今天做东!”
很快,后厨传来了一阵阵的清香,唐鑫搓着双手,一脸兴奋,
“知道吗?香叶鸡是他们商家一道世代传承的名菜,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的,可红樱却不以为意,百般坚持,最终还是学会了这道菜……”
听得这话,陈欢喃喃自语道:“看来,凡事都贵在一个恒字,坚持不懈方能成功!”
唐鑫嘿嘿一笑,低声说道:“不错,爱一个人也是如此!”
“所以,我才天天往这儿跑,这不……才把我的花销用度,提前搞了个精光!”
听得这话,陈欢心头一动,激动难言,
“不错,我也不能再坐以待毙!我先走一步!”
说着,火急火燎离店而去。
见状,唐鑫一愣,一脸懵懂,忙不迭追了出来……
只是,幽静的巷子里哪还有陈欢的身影?
他气得暴跳如雷,咆哮道,
“你他娘的要走,也先把账给我结了啊!”
这个清晨,陈欢尽管身在城里,却一直心系山中:
心里总在遐想着李乘云和明月……
此刻,他听到了商红樱的事迹,又看见唐鑫的恒心,就更加心潮澎湃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
陈欢嘀咕道,于是,他又走街串巷,找寻起了那个小贩!
可是,突然之间,上天好像又跟他开起了玩笑。
一路走来,他找遍了小贩经常出摊的几个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蜀山脚下,风华城外,沃野百顷,村落林立……
陈欢一路问询,直至日上三竿,却依旧没有半点消息!
他有些失望。
此时,艳阳正当,陈欢饥渴难忍,见路边有几户农舍,岔路口还有一个贩卖吃食的小摊,几个风尘仆仆的路人蹲在路边,正在埋头进食……
忽然,他也有些饿了。
见陈欢近来,摊主热情地吆喝,
“好吃的肉粥,大碗五文,小碗三文,少侠也来一碗呗!”
陈欢点点头,要了一小碗粥,蹲在路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时,一旁的树荫下,却有个落魄的男人时不时地偷眼看着他。
陈欢眯眼一瞧,只见那人五十多的年纪,却是满头银发,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好似三饿了五天!
身穿一袭破旧的麻衣,脚上的布鞋早已通了洞,脚趾头也露到了外头……
他的一只手藏在怀里,一只手则搂着身边的小女孩,看那女孩十一二岁的样子,穿着洁净花衣,扎着两朵小辫,手中端着一碗肉粥,正咕噜噜地吃着。
看着这一幕,陈欢心中一动,“真是一对可怜的爷孙……”
不过,他自己的银子都是靠着典当而来!
而且,他已经领教过了,蜀山收费,苛捐杂税,数不胜数,接下来,还要撑过三年时间!
身上这笔钱,不仅不够,还缺了一大笔!
他自己都被蚊子咬了,就不敢再想着帮别人挠痒痒!
于是,狠下心来,侧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
奈何,人心都是肉长的,陈欢年少无知,不谙世事,没吃几口,心里终于还是过意不去,便侧眼去瞧。
见那男人依旧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偶尔舔舐着干裂的嘴唇,与此同时,喉咙也在上下吞动……
他只好无奈地呼喊道:“店家,给这位先生来一大碗!”
来了生意,摊主自是不胜欢喜!
立刻端了一大碗肉粥,小心地走到了男人面前……
不过,当男人伸出一直藏在怀里的手,前来接粥的时候,摊主脸色微变,立刻定住了!
正在吃粥的路人也都惊呆了……
只见他的右手已经齐腕断去,没有手掌,只孤零零的一只手杆!
“快看!那人是个断掌唉……”
人们低声议论,偷偷猜测,这个男人是不是犯了什么案子,才被官府判了断掌之刑!
面对人们惊讶的目光,男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起身接过肉粥,也不用汤匙,只是双手捧碗,仰头就豪饮了起来!
伴着咕咚咚的响声,眨眼之间,一大碗肉粥已经见底,他舔了舔嘴唇,望着手里的空碗,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望着这一幕,摊主不禁瞪大了眼睛,摇头笑道,
“你只怕是饿死鬼附身了!!!”
陈欢也看出来了,男人必定是饥肠辘辘,许久没有进食。
“既然都已经施舍了一碗,似乎也就不在乎多吃一碗!”
于是,他招手示意,又让摊主送上了一大碗。
哪知,这依旧只是杯水车薪,男人毫不客气,又一口气吃完了,甚至还将碗底翻过来让他看!
望着这一幕,摊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伸了个大拇指,
“你这肚量可不得了!”
路人们也都啧啧称奇……
见状,陈欢心里有气,点头示意摊主再来一碗。
结果,一来二去,男人竟然一口气吃了七碗,吃到了第八碗的时候,嘴里吐出了一串轰隆隆的饱嗝,乍一听之下,好似在打雷!
望着手中的半碗粥,他的面色变得有些逞强,似乎已经难以为继了。
即便如此,在场众人都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在接连吃了七碗半之后,这个男人已经大大饱足,恐怕吃不完这剩下的半碗肉粥。
谁知,就在这时,只见那他看了一眼陈欢之后,奋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接着,他又仰头狂饮,张开嘴巴,就把碗中剩下的肉粥都吃了个精光……
竟然连一滴汤汁也没有剩下!
目睹着眼前这等奇人,所有人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望着摊子上堆叠起来的八只大碗,陈欢又惊又恨,心里暗骂,
“你个糟汉,一定是饿死鬼投胎的吧?!”
然而,话是陈欢自己放出去的,男人也没有开口求他,这个时候,打掉了的牙,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他只得愤愤地付了钱,闷声往北走来。
不过,一路走来,陈欢却不孤单!
他的身后一直有若即若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对爷孙俩!
这一刻,他心里颇有些怒意,阴阳怪气地问道,
“我已经狠狠请你吃了午饭,你还跟着我做甚?难道……吃了午饭不够,你们还要我管了晚饭吗?”
男人稍显腼腆,摇头一笑,说道,
“不瞒公子,我和小女相依为命,陆地无房屋,水上无船舶,早晨在乡村,晚间在城市,三天一馒头,五日一包子,有时甚至一连半个月,嘴里也没进一粒米!”
说到这里,他慨然长叹,
“漂泊了这么些年,我还从未像今天这样饱足过!”
他摸着女儿娇俏的脸庞,喃喃说道,
“古人言,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看公子印堂发黑,可能遭遇横祸,所以一路追来,出声提醒!”
听他口若悬河,简直就像个江湖骗子,再看他身边的女孩,活脱脱就是一个托儿,陈欢冷哼一声,撇嘴笑道,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给我卜上一卦,帮我趋吉避凶?”
他嗤嗤而笑,怒目圆睁,
“算了,收起你那套老掉牙的烂调子吧,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胡诌诌吗?”
说完,他脚下生风,气呼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