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秘密突然泄露,阿虎顿时神色慌张,急忙改口,
“不不不,陈欢兄弟,我……我只不过是一时情急,随口胡说,你不要当真!”
却见陈欢两眼通红,手握宝剑,徐徐走近,冷然说道,
“你刚刚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他这副可怖模样,阿虎咽了口唾沫,徐徐后退,强颜一笑,说道,
“你……你也知道,我一时慌乱,就会胡说八道,你不必……”
他的话还在嘴边,陈欢一挥长剑,铿然一声,将脚边的石头劈成两半,愤而怒斥道,
“说!”
见状,阿虎吓得呆若木鸡,颤声说道,
“村里人人都知道,就……就你还一直蒙在鼓里……”
陈欢头脑发昏,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牙关紧咬,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继续!”
看着他那红通通的眼神,阿虎心口砰砰直跳,宛如擂鼓,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
可是,偷眼看了看他手中长剑之后,却又只能娓娓说来,
“村里人人都知道,当年英莲阿姨难产,附近的产婆都束手无策,最后……是桑门镇上的花婆婆救了她一命!”
陈欢深呼吸一口气,握紧手中长剑,冷然说道,
“这……这关我什么事?”
阿虎声音发颤,沉声说道,zuqi.org 葡萄小说网
“这个花婆婆有些古怪,她有个外号,叫做‘杀人婆’!”
陈欢眉头微皱,大感诧异,“何谓杀人婆?!”
阿虎苦笑一声,“其实,其实也就是专门替人打胎的……”
他顿了顿,偷眼看了看陈欢的脸色,迟疑着说,
“据说,这个花婆婆还有个规矩,但凡想要活着离开的女人,必须留下自己的‘子宫’!所以,从那里出来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不能再生育的……”
听得这话,陈欢心口一滞:如此说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我真是捡来的?!”
回想起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百般宠爱,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陈欢突然明白了什么……
毕竟,不是亲儿子!
是的,在他的印象里,他们从来没有骂过他,甚至打过他!
不打不骂,这哪像亲生的?
这一刻,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孤单……
陈欢浑身颤抖,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却还是有些倔强地说道,
“村里人就喜欢蜚短流长,你怎么知道,他们……他们说的就是真的?!”
阿虎偷眼打量着他,说道,
“每年这个时候,陈叔他们都会前来桑门镇上,明里是来赶集,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去看望花婆婆……”
一听这话,陈欢突然两眼通红,愤而骂道,
“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他们还去看望那个老妖婆做甚?!”
看他神情激动,阿虎吓了一跳,稍稍后退一步,颤声说道,
“有……有传言说,英莲阿姨给当年那个死去的孩子立了一个青铜碑,所以,他们每年都要去上香祭祀……”
“咔!”
这一刻,陈欢心口仿佛中了一箭!
难道,一切都是真的?
就在这时,又听阿虎补充了一句,
“今早出村的时候,我们就是一路走上剪子口的,指不定他们现在……”
听到这里,陈欢头重脚轻,脑子里嗡嗡作响……
难道,他们又是前来祭拜那个死去多年:
自己的亲儿子?!
想到这里,他鼻头一酸,心中五味杂陈,不过,他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有些事情,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他必须亲自打探清楚,当即厉声问道,
“那个老妖婆住在什么地方?!”
阿虎咽了口唾沫,指了指西边,说道,
“听说,她住在城外一处竹林茂密的茅屋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欢脚下生风,疾驰而去,临走之时,还撂下一句狠话,
“你最好没有骗我!”
……
循着阿虎所指的方向,陈欢一路来到了城外,果不其然,这里竟然真有一处茂密的竹林!
他心口一滞,情绪黯然,循着野草丛生的小路,只见一座满院荒草,孤零零的茅屋赫然藏身在竹林深处……
藤蔓缠绕的篱笆上,竟然挂着一块腐朽的牌匾,字迹还依稀可见:
杀人不偿命!
看着这块牌子,陈欢心底一阵阵不舒服,更是迫不及待,走进了院中。
这时,茅屋里传来了一阵沙哑难听的声音,
“是哪家的闺中女子,又被男人哄骗怀孕了?”
话音刚落,破旧的门扉“嘎吱”一声打开了,里头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
不过,说她苍老,却又有些不太贴切!
只见她满头银发,却身材笔挺,粉面雪颈,身穿一袭翠绿色袍子,好似一位三十妙妇,手里拄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桃木拐杖,却又显得老态龙钟,看来有些荒诞不经!
看到院中这个手持宝剑,满眼怒气的少年,她顿时黛眉微皱,沉声说道,
“来者不善!”
她顿了顿,迟疑着问道,
“公子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陈欢凝神注视着眼前这个妇人,问道,“你就是那个杀人婆?!”
对于这个刺耳的称呼,妇人显然有些不愿接受,冷冷一笑,
“是!”
不过,她也补充了一句,
“也是个救苦救难的杀人婆……”
陈欢冷哼一声,笑道,
“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默运剑气,轻举宝剑,冷然问道,
“我问你,今天早晨,有没有一对叫做陈孟皮和刘英莲的夫妻前来找你?!”
眼见这个少年身上劲气鼓荡,杀气腾腾,花婆婆面色微寒,握紧了手中拐杖,全神戒备,说道,
“抱歉,为顾客保密,是我的职业操守,请恕我不能相告!”
听得这话,陈欢怒气陡升,寒芒一闪,剑影腾挪,奔雷剑法咔咔刺出,口中声色俱厉地叱问道:“从实招来,否则,我剑下无情!”
花婆婆浑然无惧,拎起桃木拐杖,“怦怦”缠斗,并徐徐退开,嗤然笑道,
“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听得这话,陈欢怒不可遏,顿时发狂一般,剑气喷薄,人影变幻,龙骧剑如同闪电一样,极速朝她戳去!
别看花婆婆头发花白,却身手矫健,手中一根桃木拐杖就势一提,霎时之间,劲气激荡,逼得陈欢心口一滞。
然而,他手中长剑却丝毫不作抵御,更不顾防守!
由于剑气衍生,境界精进,他人影一闪,剑气突刺之间,剑锋已经先行一步,抵在了花婆婆的脖颈动脉上。
冷冰冰的剑锋贴到雪颈的一瞬间,她顿时娇躯一抖,只得收回拐杖,凛然问道,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她瞪视着陈欢,满脸委屈地说道,
“不错,我借着堕胎之名,采补婴孩先天之气,再用女人胎盘、子宫来修炼,确实有失道德!”
“但这些婴孩都是浪荡男女的淫乱之物,来到世上也只是丢人现眼,更何况,我事先已经征得他们的同意,从来不曾强迫过谁!”
说到这里,她甚至振振有词,
“我这样做,又有何不可?”
这些话,听在陈欢耳中,愈加显得扎心难过!
他不耐烦地吼了起来,
“用不着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问的是,今晨,有没有一对……”
或许是迫于脖颈间宝剑的压力,不等他说完,花婆婆便连忙点头,说道,
“有!他们是一对模范夫妻,让我印象深刻,每年都要前来祭拜当年死去的孩子……”
听得这话,陈欢冷哼一声,抽回宝剑,瞥了她一眼,径直走进了茅屋……
谁知道,甫一踏入屋内,他顿时就被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灵位震住了!
只见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药草、医柜,也没有桌椅、板凳,而是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的灵牌,灵位前燃烧着香烛,青烟萦绕,显然是每天都有人来上香、祭拜。
大多数灵牌上,一片空白,甚至连逝者的名字也没有,显然,这些都是那些未婚先孕的少女所立!
也有一些牌位,写着立牌人的名讳,毋庸置疑,这就是已婚妇女所立!
每一方灵牌,就代表着一个未生先死的婴儿!
在那层层叠叠的木牌之中,有一尊铜质灵牌,尤为与众不同!
陈欢一眼就发现了它,只见上头镌刻着:
吾儿陈欢英灵永生!
陈孟平、刘英莲谨立……
刹那之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木然,好似一具僵尸,嘴里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
“陈欢……陈欢……”
难道,阿虎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铜制灵位上的这个名字,不禁鼻头一酸,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苦笑着问道,
“这么说,一直以来,我只是一个冒牌货?!”
他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一脸疑惑的花婆婆也跟了进来,问道,
“公子,我究竟是哪里开罪了你?”
陈欢两眼通红,人影一闪,长剑直指她的喉咙,冷然问道,
“老妖婆,外面有个传言,说是从这里活着出去的女人,这辈子再也不能再生育了,是不是确有其事?!”
花婆婆眉头微皱,冷然说道,
“这是规矩!”
她顿了顿,沉吟着说,
“就这男盗女娼的世道,未婚先孕的闺中女子千千万,老身替她们救苦救难,甚至还为她们无辜的胎儿代立灵位,可不是免费的……”
“她们必须为自己的淫恶,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欢深呼吸一口气,冷然问道,
“那这些难产的妇人呢?她们又犯了什么罪?!你同样要狠下毒手?!”
哪知,花婆婆依旧不以为意,只是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哪家媳妇若是难产,那一定是老天爷也不眷顾她!我既然从阎王爷手里救下了她,那她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听着这等残忍而又无理的说法,陈欢怒气陡升,剑气漫卷,横剑一刺,破口大骂,
“无耻妖婆,丧尽天良!”
花婆婆正在信口雌黄,哪里来得及防备?
电光石火之间,剑尖立刻刺入了她的脖颈,顿时鲜血直流!
花婆婆吓得花容失色,忙不迭暴退开去,也不去管脖颈间的伤口,一手拄杖,一手运气,怒而问道,
“臭小子,老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再苦苦相逼……”
望着她雪颈之间潺潺而流的鲜血,陈欢毕竟年轻,不禁也一阵阵后怕,咽了口唾沫,强装镇定,冷然说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茅屋……
走到大门之时,望着篱笆上悬挂着的那块牌匾,他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怒气,骂道,
“可恶!”
当即剑气漫卷,怦然一声,将其打了个粉碎!
尽管如此,陈欢却没能完全发泄心中的苦恨……
我是谁?
我究竟从何而来?
带着满满的疑问,他失魂落魄,一步步走出竹林,踏上了桑门的街道。
这一刻,他突然很希望,却又很害怕,遇上自己已经叫了十五年的爹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