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大家再看陈欢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世上从来不缺阿谀谄媚之人,见李乘云上了山,有个学员满脸崇拜,伸了个大拇指,咧嘴笑道,
“陈欢,平日里看你不言不语,好似个闷葫芦,今日出手,竟然把师兄也差点干趴下,厉害呀!”
不过,刚刚一场比拼,陈欢被打得无法招架,若不是明月及时出面,还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只能尴尬地一笑,没说什么。
然则,明天就是李乘云和明月的“约会”……
这一夜,他注定无眠……
盘膝而坐,凝神静气,但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假想起了李乘云和明月练剑时,孤男寡女、眉来眼去的一幕幕!
这时,他的心头更是没来由地烦躁起来,以致迟迟不能入境……
结果,到了后半夜,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这个休息日,宿舍里空荡荡的,有的学员下山玩乐,有的研习剑法,只有陈欢,在潜龙居、栖凤居之间不断徘徊,左顾右盼,嘴里叽里咕噜,
“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约摸傍晚时分,小路尽头依稀走来一对璧人。
陈欢心口一酸,情绪颇有些激动。
近了一看,正是李乘云和明月,只见他们谈笑甚欢,并依依不舍地作别。
走过陈欢身边的时候,明月也不看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栖凤居……
“她这是什么意思?”
陈欢的心凉了……
望着李乘云的昂扬姿态,他不禁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看来,实力才是魅力啊!”
这时,他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讶异地笑问道,
“陈欢,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呢?”
回头一看,竟然是欧阳艳和熊淑瑶,只见她们身穿道袍,虽是身材羸弱,手握宝剑,面有英气,乍一看,称得上是“剑侠双姝”了!
陈欢稍显尴尬,仿佛做贼一般,心虚地反问道,
“你们么……偷偷摸摸的,又在干嘛呢?”
欧阳艳嘟哝着嘴,说道,
“别提了,刚刚从山上练剑回来!”
熊淑瑶双颊微红,额头满是汗水,细声细语,接口说道,
“你也知道,乘云师兄昨天就约好了,要指点明月风女剑……”
她看了看陈欢,偷偷一笑,继续说道,
“没成想,今晨临行之际,明月却不知什么缘故,把我们姐妹也邀上了,说是机会难得,有福同享……我们当然也是求之不得,也就一起去了!”
欧阳艳用手袖扇着脸面,摇头说道,
“这不?研习了一整天,刚刚才从山上下来,搞得又渴又饿,可算累死本小姐了!
听得这话,陈欢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熊淑瑶莞尔一笑,饶有深意地问道,
“这下放心了?!”
陈欢脸色微红,笑得合不拢嘴,扭头就跑开了,嘴里叽里咕噜,说道,
“原来他们并不是孤男寡女!”
见状,欧阳艳撅嘴骂道,
“看看吧,这就是所谓的男人,一看见美女就癫狂的男人!”
看她又气又怒,熊淑瑶微微一笑,说道,
“放心吧,等缘分到了,你一定也会碰上一个为你癫狂的男子!”
此刻,陈欢不再忧心,因为,他明白,自己和李乘云根本就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两个人谁也不具备什么优势!
这时,他突然眉头一动,阴阳怪气地说道,
“谁说我不占优势?我知道明月喜欢吃什么!”
是的,那就是不离酥!
心念及此,他激动难言,脚下生风,扭头就朝着风华城赶去……
可是,偌大一座风华城,又上哪里去买?
更何况,此时天色已晚,暮色渐深,摆摊之人只怕早已回家了……
陈欢只得一路打听,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幽深的街巷里,他找到了炸制不离酥的小贩。
那是一个俊朗的中年男人,头戴一顶方帽,身穿一袭打满补丁的蓝色衣裳,身材笔挺,背着锅灶,手里拎着面食、鸡蛋,还有包裹用的荷叶……
陈欢大喜过望,急忙叫住了他,
“大叔,还能给我炸制一份不离酥吗?”
那人瞥了他一眼,冷然说道,
“收摊了!明天再来吧!”
陈欢心中失落,但好不容易赶上了,又怎能轻易放过,拱手致意,诚声说道,
“大叔,我给你加钱!”
那人冷哼一声,
“老子就不是见钱眼开的主!”
看他油盐不进,陈欢心底微有怒气,握紧了镇妖剑,三五步走了上去,拦在了他的面前,说道,
“那你究竟怎么样才肯?”
看他亮出了宝剑,那人冷冷一笑,眼底闪动着不屑一顾的光芒,说道,
“蜀山门人就了不起?!今天,老子就是不干,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他一把撂下了竹篓,卸下锅灶,一屁股坐在了路边。
陈欢一愣,看他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忍不住啼笑皆非,只好收了宝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慨然说道,
“不瞒你说,我就是想要想买一份不离酥,送给一位喜欢的姑娘!”
听得这话,那人眉头微皱,侧头看来。
他接着说,
“她生的很美,追求她的人也很多,一眼也不曾看过我,我们饭堂里只有青菜豆腐,没有半点油荤,她出身富贵,我怕她过不惯……”
“听说她从小就喜欢不离酥,所以,我就特意下山了,一路打听了过来!”
听得这话,那人没说什么,闷声支起了锅灶,烧火热油,炸制了起来。
望着一根根金黄酥脆的不离酥,陈欢不禁也瞪大了眼睛,啧啧称奇,
“果然是美味!”
他顿了顿,问道,
“大叔,你这不离酥,它能放三四天吗?”
那人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那不行,需得现炸现吃!一旦隔了夜,味道和口感就都变了!”
陈欢稍感失望,索性一口气买了五包。
到了付钱的时候,他想给双份的钱,谁知,却见那人一脸坚定,摆手说道,
“我不是为了钱……”
陈欢心里嘀咕道,
“多给钱还不要,真是个怪脾气!”
不过,他也乐得省钱,拿着不离酥便回到了回了山。
然而,此时夜色迷茫,老柏树下已经人影稀疏,偶尔经过几个女学员,也都不认识,他又如何将“心意”送出去?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他左右徘徊,只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这时,熊淑瑶走了过来……
陈欢心里窃喜,手足无措地问道:“熊女侠,这是做什么去啊?”
只见熊淑瑶微微一笑,说道:“无所事事,就在院里散步,偶然之间,听师姐们谈笑起来,说这里有个傻愣人,左顾右盼,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
“我有些好奇,便移步前来,想要看看,这人究竟是谁……”
她上下打量着陈欢,捂嘴偷笑,
“现在看来,她们谈笑的那个傻愣人,一定就是你了!”
陈欢满脸尴尬,脸红到了脖子根,支支吾吾说道,“我买了一点不离酥,不知明月……”
听得这话,熊淑瑶会心一笑,问道:“要我帮你交给明月吗?”
望着她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陈欢点了点头,不禁羞赧万状,大气也不敢出,埋头把不离酥交给了她。
熊淑瑶含笑说道:“行,我来帮你转交!”
掂了掂手中的礼物,她劝告着说,
“不过,今后要是还想送什么东西,你最好亲自交到她手上,那样才更有诚意!”
短暂的休息日,眨眼之间就结束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众学员齐聚听雨草堂,听李乘云讲论《正气歌》心法。
这个师兄,不仅长得俊,口才好,脾气还和善,不论男女学员,没有人不喜欢他的……
坐在石台之上,单是开宗明义的第一节,他旁征博引,鞭辟入里,确实引人入胜!
偶尔说上一个幽默段子,更是引得台下欢笑连连,使得乏味的道法更加生动有趣……
许多修真名词、疑问,经他一说,大家顿时豁然开朗,对于道法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看着李乘云口若悬河,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陈欢嘀咕道,
“信口雌黄,卖弄风情!”
而且,这一切都是他烂熟于心的知识,因此,时间越久,就愈加觉得兴趣索然。
百无聊赖之际,他侧目看了看不远处的明月,只见她双颊微红,专心致志听着道理,偶有不解之处,黛眉微皱,好似正在思索……
望着这一幕,陈欢不禁心神荡漾,忘乎所以!
就在这时,明月侧脸朝这边看了一下,正好瞧见了痴呆呆看着自己的陈欢……
见状,她那雪白的脸颊顿时“唰”的一下染红了,只似三月桃花,红透了半边天。
这一刻,陈欢更是魂飞天外,心跳如麻,激动得快要叫出声来!
至于接下来的讲道、剑艺,他更是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进去。
太阳西斜,练习了一整天的风女剑之后,一众学员都有些精疲力尽,向领路师兄道别之后,大多数人都争相走进了饭堂……
或是饮水,或是进食……
陈欢却脚下生风,下山进到了风华城。
一路打听而来,他又寻到了那个小贩。
乍一看见陈欢,那人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少侠又来照顾我的生意了?”
陈欢摇了摇头,笑道,
“是要先生帮我解决难题呀!”
二人相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
带上了两份现炸的不离酥,他才又马不停蹄,赶回到了山上。
来到栖凤居前,太阳早已西沉……
陈欢踌躇左右,翘首盼望。
希望明月也能够移步前来,但左等右等,哪有她的踪影?
她就像一个囚徒,总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眼见天色暗淡,他焦急万分,正巧有个同班学员,端着木盆走了出来,陈欢大喜过望,立刻迎了上去,踟蹰着说道:“师妹,能烦你帮我传一下明月吗?”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鼻孔里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道,
“这妮子还真有人疼!行,等着吧!”
说完,便扭着纤腰走了。
很快,蒙蒙夜色里,只见一抹清丽的雪影娉婷走来……
见状,陈欢顿时心跳加速,心头好似有一只大鼓在敲,以致耳朵里嗡嗡作响,手心里更是渗出了汗水!
晚风徐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芷兰芬芳掠过,他精神欢呼,迷醉不已。
这时,只听明月冷冷地问道:“有事吗?”
听到这冷冰冰的,听不出半点情感的话语,陈欢一愣,立时回过神来。
他稍显羞怯,但借着夜色,还是勇敢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
霎时,心口一滞,仿佛瞬间停止了跳动!
只见迷蒙夜色之下,她那洁白无瑕的面孔,可爱的娇鼻,鲜红的嘴唇,还有柳叶弯眉下那一双动人的双眸,好似一片月色下的海,无边无际,令人窒息,让人沉沦!
一切,都完美地结合在一处,宛若天成!
就那么一瞥,陈欢就呆了,他再也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面对这放肆的目光,明月微有怒意,大袖一挥,转身就走。
这时,陈欢才醒悟过来,急忙追了上去,苦声说道,
“明月姑娘,你先别走啊!”
见他胡搅蛮缠的样子,明月更是厌烦,冷声问道,
“你究竟还想怎么样?”
陈欢掻了搔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说,
“抱歉!我看你生得美丽,好似天仙,一时看得出神,这才……绝非有意冒犯!”
听得这话,明月冷冷看了他一眼,测过身去,默然无声。
陈欢颤颤巍巍地将不离酥取了出来,嘿嘿笑着说:“我……知道你喜欢吃不离酥,所以就买了些……你,你尝尝吧!”
明月黛眉一皱,冷冷说道:“无亲无故,无颜承受!”
听得这话,陈欢咧嘴一笑,走到了她的面前,
“其实,自从桑门一遇,你替我赎回平安镯,我便深深感恩!”
“蓉妃墓中,我们虽然并不相熟,但也算同生共死!”
“如今,我们……我们又有了同窗之谊,怎能说是无亲无故?”
他顿了顿,双手捧起不离酥,
“更何况,你看……我都已经买了,又怎能暴殄天物!?!明月姑娘,你就勉强收下吧!”
见无可拒绝,明月冷然说道:“以后别再买,你也别再来了!”
说着,接过不离酥,转身便走了。
听得这话,陈欢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潜龙居,饭堂里已经只剩下几口米饭,菜都已经吃光了……
不过,陈欢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回想起刚刚和明月的短暂邂逅,他心里暖暖,回味无穷!
一种难以言表的快乐更是不断萦绕心头。
这种快乐,愈加促使他继续……
同样的,第二天,甫一听完道法,他再一次下山买了不离酥。
看到守候在老柏树下,手里捧着不离酥的陈欢,明月颇为意外,脸上却有些不耐烦,
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陈欢憨厚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勤于学习,不过,我不会耽误你的!”
他取出不离酥,诚恳地说,
“你收下,我就走!”
听得这话,明月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陈欢满足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就走。
……
从这一天起,不论刮风下雨,每每傍晚时分,陈欢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跟着师兄弟们一齐进食,而是飞奔入风华城,先买两个不离酥,交到明月的手上!
有时,明月不愿出来,但这也无伤大雅,陈欢就托人将不离酥送给她。
时间一长,只要他一站在栖凤居前,路过的师姐、师妹们都心领神会,就会笑着问他,
“嗨,傻愣,要我帮你叫明月吗?”
尽管明月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的答复,但每一次走在去往风华城的路上,陈欢都满怀幸福;
尽管从明月的言语里,听不出半点对他的好感,但每一次将不离酥交给她的时候,陈欢都心潮澎湃。
这样的日子,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