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书懒得理他,但这人是府里的管家,又是大夫人的亲戚,他怕张立信生气,也怕得罪大夫人,正思索着如何向张立信解释。用余光瞥向小姑娘藏身的那棵树,发现张霜绡自己走了出来,厌烦地瞥了赵管家一眼,站在张行书旁边,语气不快道:“是我带表哥来这里的!你敢平白诬陷表哥!”
赵管家看到她,倒吸口气,张着嘴想说什么,支吾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姑娘不饶他,生气道:“你敢打表哥,是不是下次就敢打我了!”
这句诛心之言,吓得赵管家面色苍白,他回过神,连呼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
小姑娘毕竟年幼,说了两句重话,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厌烦地挥挥手让赵管家从眼前消失。
赵管家灰溜溜地爬起来,趔趔趄趄地离开,临走之前还用难以言喻的目光回头剜了两人一眼。
张行书沉默不语地继续往前走,张霜绡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噘着嘴垂着脑袋,时不时用余光瞥张行书,见他不理会自己,越想越委屈,没一会就泪眼汪汪。
“哎?你怎么了?”张行书不经意看了张霜绡一眼,发现她流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慌了神。
“你是不是在怪我!”张霜绡扁着小嘴,话音刚落,情绪顿时按耐不住,开始哽咽起来。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张行书一个头两个大,他很少和女子说话,更何况哄小姑娘别哭。
“你就是怪我!”张霜绡越来越委屈,也不走路了,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脸埋在里面哭。
张行书蹲在她旁边,手足无措地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丫鬟,见她们也不敢靠近的样子,只好小心翼翼问道:“你何错之有?我为何要怪你?”
“我把你扔在那里不管你,可是,可是大姨娘太凶了,我害怕!呜哇……”张霜绡缩成一团,看起来委屈极了。
张行书叹口气,这家里两兄妹,真是各有故事。他蹲在那,好说歹说,总算让小姑娘止了哭腔,但她还是梨花带雨,抽抽搭搭。
小姑娘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细语道:“大姨娘那个院子,连丫鬟都不让进去,更何况赵管家,为什么他会在那里?”
“可能……大婶娘刚好有什么事叫他过去呢,两人是亲戚,无妨的。”张行书随口回道。张霜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说什么。
经这么一闹腾,两人都没什么兴致继续前行,便各自回房了。
中午摆了家宴,又闲逛半晌,此时已近日落,夕阳如火,红映漫天。
在这百鸟归巢的时辰,张行书躺在床上,感觉有些寂寥。自己现在虽是吃喝不愁,但是居于别人檐下,行为处事难免要多顾及人家颜色,着实让人心中烦闷。
想着想着,听到脚步声传来,四德提着食盒走到屋外,敲门进来后,把晚膳摆在桌上,见张行书一脸忧愁,开口问道:“表少爷,您在烦什么?”
四德能在张立信身边待着,的确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但是张行书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意兴阑珊地起身坐在桌旁。
“表少爷,想是您在府里待的烦闷,不过近些时日,平阳府要举办诗会,您可以去瞧瞧,可热闹了。”四德一席话,提起了张行书的兴趣。
他往年在家中,除了逢年过节,也只有赶集的时候能凑个热闹,还真没听过什么诗会,好奇道:“诗会都是做什么?”
四德见他感兴趣,也打开了话匣子:“这诗会算是平阳府的老例,自打我小时候就有了。以前听大少爷说,平阳府周遭各县的大官都会过去,甚至还有京城来的学政,我也不懂这些大人是做什么的,只听说他们可能会举荐一些才子去京城那个什么国子监,所以这些才子抢破了头也要去诗会露一手。而且……”四德卖了个关子,笑着道:“自从长公主分封来此,她对诗会也极感兴趣,往后的诗会,她都会邀诸家小姐同往,若小姐们诗作得好,长公主也另有赏赐。”
张行书知道国子监,但是对它没什么兴趣,自己父亲在官场如履薄冰,还是陷入泥潭,他可不想重蹈覆辙。而且他那点斤两自己还是知道的,做个歪诗可以,真要考取功名,想也不敢去想。
“如此说来,的确可以去瞧瞧,但不知如何去?”张行书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自不可能独自前往,开口问道。
“到时候大少爷与二小姐都会去,表少爷跟在一起便是,平阳府的治所是临汾县,在咱县的正南头,坐马车一个时辰也就到了。”四德陪着笑道。
第二日中午,张行书又出现在府中的侧厅里,张立信,两位夫人,张诺与张霜绡,一家人全都齐了。
尽管说对一个小辈没必要那么客气,但是昨天的事着实丢了张立信的颜面,今日一早他便亲自去找张行书,邀他再去家宴。并有些好奇他为何会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张行书与他客气一番,言道是自己喜欢这种幽静之所,才打消张立信的疑虑。
厅中除了大夫人,剩下的人张行书都已见过,大夫人看起来比二夫人年长,绾着抛家髻,身着素色袄裙,未着配饰,气质恬淡,喜怒不形于色,见到张行书也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友好。
张立信坐在上首位置,左手张行书,右手是张霜绡,大夫人与张诺坐在张行书左手不远的位置,二夫人坐在张霜绡右手不远的位置。
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难受。张立信只顾着举杯劝张行书喝酒,与他聊家中往事。大夫人和二夫人一言不发,眼神交互时隐约听见了火花声。张诺除了一开始对张行书举杯致歉,之后也是干坐在那一言不发。张霜绡喜笑颜开地在那里大吃大喝,完全没有姑娘家的矜持。
吃到最后,大夫人与张诺、二夫人先后离去,到最后张立信也喝多了,被下人搀着回了卧房,又只剩下张行书与张霜绡坐那闲聊。
“表哥,你的酒量怎如此厉害,是与白大哥练的吗?”张霜绡看着张行书把面前的菜一扫而光,好奇道。
张行书此刻也是醉眼朦胧,想吃点东西压一压酒劲,闻言咧嘴笑道:“什么白大哥,那是白姐姐……”
“嗯?”张霜绡眼神一亮,听见了新鲜事,连忙问道:“白姐姐?你不是说……哦!我知道了,那个簪子就是她的!”
张行书来不及回答,感觉想吐,连忙呼唤四德,趁着最后一丝意识让他把自己搀回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