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书至此已不抱多少希望,两女是有相似之处,但差别也不少,而且最要紧的是到现在他都没见过云仙的容貌。
崔远起身往客栈后院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张行书悄声跟上。
伴水楼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楼阁,后院为花园,其间商贾及女眷居多。
沿着游廊穿过水池来到一处院门前,崔远点头示意,旁边一位壮硕的小厮后退两步,猛地踹在门上,手臂粗的门闩竟被他一脚蹬断。
张行书忍不住咋舌,这人得多大力气?
由不得他多想,那些人鱼贯进了院子,张行书连忙过去。
门被合上,张行书从门缝往里瞧,崔远站在院中,朗声道:“姑娘还不现身一叙?”
旁边诸人从手中布包掏出兵刃,面色凶厉地指着屋中。
云仙幽幽一叹,打开屋门,张行书瞧见她面容,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就是行云!
云仙此时没戴面纱,容貌、芳龄、身段,皆与行云一般无二。
可是她为何不认自己?张行书心乱如麻。
崔远瞧见云仙,眼前一亮,忍不住道:“原来是位美貌佳人,姑娘为何与我九泉过不去?”
云仙眸光一黯:“你们害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
崔远面露疑色,看了旁人一眼。
旁边的人哑然失笑道:“我们杀人,还需记得那是谁?”
云仙缓缓拔出佩剑,低语道:“既是如此,那便将九泉斩草除根。”
崔远失笑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他话音刚落,猛地打开折扇,尖刃从扇尖露出,旁边几人也拿起刀剑,欲将云仙斩杀。
崔远先去,疾步掠到云仙身旁,想贴身出扇攻她剑尖死角,逼她格挡。
谁知他刚冲过去,剑尖就停在他眼前,他若再往前一步,直接就自戳上去。
崔远大惊,连忙扭身,往后猛撤。
旁边的人也没停歇,方才踹门的那人刀如雷霆,气势万钧地朝云仙跳劈。
若中了此刀,云仙定会剑与人一齐两截,持刀之人面色狠戾,嘴角带着残忍笑意。
云仙不慌不忙,先挥剑格开一枚暗器,而后迅捷如电地往前刺了一下。
众人都没瞧见这剑是刺向哪里,唯有持刀的那人刀刃距云仙不到半步之遥,气势顿消,不可思议地哆嗦着手臂,刀应声摔在地上,发出脆响。
只见他右手腕上有个血洞,涔涔冒血,竟是被挑了手筋!
不仅是崔远,张行书也愣住了,行云怎会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他方才见崔远动手,提剑想上,被后来那幕定在原地,决定再仔细看看。
“丫头邪门,一起上!”
崔远摸出暗器,如飞蝗般朝云仙掷去。
一人持剑,朝她肋间横刺。
一人持锤,从她首上下砸。
余下的人各持兵刃,从侧面呼啸而去。
云仙提剑,精准无误地拨开每一枚暗器,借势将其打在旁人身上,而后往前一步,贴着对方剑刃,那人想横割一剑,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低头发现腕上不知何时也多了个血洞!
首上铜锤即将落下,云仙不管不问,紧靠持剑的那人,将他提起,朝人群扔去。
这百十来斤的汉子,在她手里竟如鸿毛一般,众人想接住,谁料一股巨力将他们全部冲倒在地。
云仙便如在花间乱舞,长剑每动一次,就有一人被挑了手筋,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至此也无人瞧见她是如何出剑,最后院中只剩她与崔远还站着。
崔远见势不对,转身就逃,被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堵在门口。
张行书双手抱臂,怀揣古剑,盯着他冷笑。
“是你!”崔远绝眦欲裂,提扇就劈。
张行书拔剑与他对砍。
崔远先前与张行书交过手,知晓他手无缚鸡之力,丝毫没有在意,精神全集中在身后。
两人互换站位,崔远只觉手中一凉,低头瞧去,连着扇子,他的手居然被削去了半截!
一声凄厉惨叫,崔远不敢再留,没命地朝外奔逃。
张行书没去追,走到云仙身旁,低头看这血腥的场景,忍不住道:“行云……”
云仙淡然地看着诸人,擦拭手中长剑:“三息之间,若不想命丧于此,就从我眼前消失。”
他们方才还在哀嚎,闻言如获大赦,齐齐朝门口涌去,转眼不见踪影。
除了地上的血迹和门口断手,方才的事就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云仙收剑于鞘,看着张行书,问道:“公子为何再三唤我行云?”
张行书呼吸一窒,她瞧自己的眼神太过陌生,断不可能是行云。
先前准备说的话也止在喉舌,支吾半晌道:“姑娘像极了我一位故人,但不知姑娘是哪里人氏?”
云仙见他神色恳切,不疑有他,柔声道:“我结庐武当山后,并没有名姓,师父唤我云儿,那些弟子便擅自叫我云仙,如此便传开了。”
听她说得含糊,张行书刚想细问,只听门口脚步声传来,居宏带着武当弟子出现在院外。
“师妹!”居宏脚踩断手,连忙往院中瞧去,两步走到云仙身旁。
众弟子面色不善地看着张行书。
云仙解释道:“方才这位公子助我退敌,你们莫要失礼。”
诸人闻言,齐齐抱阴负阳朝张行书作揖。
张行书回礼,想问的话被堵在口中,只得道:“没事便好,若是官府相询,还望莫要提我,有诸多不便。”
居宏和熙地施礼笑道:“这是自然,有劳居士相助。”
张行书辞别众人,回到屋中,秋葵早就醒来,倚着床架看他。
“她不是行云……”张行书说着,又想起崔远与云仙的对话。
云仙与九泉结仇,那岂不是与自己也有仇?
秋葵看他心乱如麻的样子,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罢了,这事急不得,船到桥头自然直,待你好些,我们就回去。”张行书说着,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闭目低语道:“不知崔远是否会去而复返,我在这守着,你有事唤我便成。”
如此过了一夜,张行书醒来时还未到五更,浑身酸痛地伸着懒腰。
去楼下端了粥碗上来,刚好看到秋葵在梳洗,欣喜道:“你好些了?”
秋葵应了一声,拭去水珠,又敷了些泽面的药脂,轻轻揉按,待她收拾罢,张行书已经吃饱喝足,坐在窗边瞧外头风景。
晨曦初破,光霞万道,萧湖水气弥漫。
忽闻有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张行书伸手去摸剑,一个熟悉声音响起。
“少爷,你可在屋中?”
“兰儿?”张行书连忙开门去瞧,果然是兰儿,她只身站在门外。
张行书左右看了看,急着问道:“伍姐姐呢?”
“小姐她就在萧湖的画舫上,今早刚至。”兰儿笑着道。
三人离开客栈,缓步来到萧湖边上,一艘两层画舫立于岸边。
走进画舫,来到顶层露台,红木雕花圆桌旁,伍茯苓伸手支着下巴,垂眸凝思,她一袭石榴红交领裙,青丝半绾,仅着一根玉簪,颜如雪玉。
听到脚步声,伍茯苓慵懒地抬眸瞧去,张行书望着她,几天未见,似是隔了经年,低语道:“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