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拜师

老头进屋后径直朝卧房走去,张行书跟在他身后,不敢面对将要发生的事。

缓步来到床边,张行书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子,有些难以置信。

张立信骨瘦如柴,眼眶深凹,嘴唇发紫,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若不是他胸口还有起伏,真与尸体没什么分别。

老头打量了张立信一眼,想都没想,笃定道:“他是中毒了!”

张行书奇怪道:“这前后足有月余,什么毒能使人昏迷如此之久?”

老头见张行书不信自己,没好气道:“将毒十之取一,每日喂服,足可不伤性命,但是此法不能长久,这人已毒侵心脉,活不成了。”

“什么!”张行书绝眦欲裂,惊呼一声,转头看着床上的男子,心思杂乱。

老头忽然瞧向窗外道:“有人。”

他这般说着,身影一闪而出,再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人。

待看清来人时,张行书讶然道:“四德?”

四德被老头扔在地上,起身瞧见张行书,他先是一愣,继而涕泪直流,悲呼道:“表少爷!”

“府里到底发生何事,你与我细细说来。”张行书看四德似有满腔话语,无暇与他叙旧,正色问道。

四德缓了缓情绪,伸手抹去眼泪,哽咽道:“表少爷与小姐离开之后,大少爷性情愈发暴戾,府里的丫鬟小厮受不住,纷纷离去,只剩下几位念旧的老人张罗府里的事务。”

张行书点点头,方才他便想到此节,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的发现大少爷每天都会亲自来给老爷喂药,可是老爷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小的心中怀疑,便偷偷寻来药渣,找了好些个郎中,他们都说这是……毒药!”四德说到此处,嚎啕大哭。

张行书一锤床架,怒道:“这厮便如此无法无天了吗!”

四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好几个响头,边哭边道:“表少爷,您可要为老爷做主啊!”

张行书急忙扶起他,一旁的老头却先开口道:“他若死不承认,还反咬一口,你们也拿他无可奈何。老夫能让他主动伏罪,但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张行书想都没想,匆忙道:“只要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是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那好!你且在此候着,老夫去去就回!”老头说罢,转身离开。

张行书与四德对视一眼,悲上心头,齐齐叹息一声。

两人或站或立,或行或止,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把老头盼回来,不等两人开口,老头先朝四德道:“那厮被我送至公堂,对所为之事供认不讳,你且邀上府中之人前去指证。”又对张行书道:“你速去拟状子。”

张行书不知老头用了什么手段让张诺认罪,他也没有过问,两人喜上眉梢,听闻吩咐,各自去忙碌,待四德召齐人手,张行书也写好了状子,他本欲与四德他们齐往县衙,却被老头拦住:“你莫要走,让他们去便是。”

张行书不明所以,却也不敢细问,把状子递给四德,望着众人离去。

“那厮还敢嘴硬,才用了几个手段,他就全都招了,真是无趣。”老头意犹未尽地看着院中的树木,嘴里嘟囔道。

张行书立在一旁,心中早有推断,他可不信张诺会主动认罪,长揖一礼道:“前辈高义,请受晚辈一礼!”

“你可记得方才答应过老夫什么?”老头没有理他,自顾问道。

张行书看着老头的背影,应道:“记得,前辈请讲。”

老头回过神,看着他道:“老夫但觉与你甚是投缘,打算收你为徒。”

张行书见识过老头的身手,闻言甚是欢喜,刚要说话,被老头打断道:“老夫尚未说完。”他顿了顿,接着道:“以三年为期,你不得离开老夫半步。”

“啊?”张行书仿佛被泼了盆冷水,他本想解决这件事之后,回到伍茯苓身边,同她认个错,纵是不能与她结为连理,伴在她身侧也能以慰相思。

可是老头的一句话,让他方寸大乱。

似是瞧出了张行书的不愿,老头冷哼道:“当年有多少人求着拜老夫门下,都不能如愿,你倒好,犹犹豫豫,既已答应老夫,就由不得你了!”

老头话音刚落,张行书只感觉劲风袭来,眼前一黑,瞬间不省人事。

过了不知多久,张行书被一股刺鼻气味呛醒,惊坐而起,看到面前站着一位儒雅老者,头束方巾,身着苍色直裰,笑而不言,手中拿着一株不知名的草药。

张行书四处打量了一眼,发现自己躺在竹床之上,窗外树木成荫,水雾弥漫,绿意盎然,鸟兽隐于林间,呼鸣啼啸,逍遥惬意。

伸手捂着额头,张行书想了半晌才忆起自己是被老头打昏过去才来到此处,见面前老者并无恶意,开口问道:“敢问前辈,这是何处,晚辈怎么来的这里?”

老者捋了捋胡须,笑道:“稀奇,稀奇。”

听他答非所问,张行书好奇道:“稀奇?”

“那老货戏游红尘数十载,我们都道他是死了,谁知他居然带回一个徒弟。”老者看似在回答问题,实际一直在自言自语,口中喃喃片刻,终是正眼瞧着张行书问道:“你是如何与那老货相识?”

张行书知晓他口中的老货指的是谁,苦笑一声道:“晚辈也是身不由己。”

老者眼前一亮,仿佛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匆忙道:“速与我说说!”

张行书不知他为何如此兴奋,只好把与老头相识的过程述说一遍,最后又恳切道:“晚辈虽是感激那位前辈惩治贼子,但叔父病入膏肓,若无人送他最后一程,只怕他难以瞑目,还请放晚辈去处理叔父的身后事,之后再来赴约也不迟。”

老者闻言,忽而大笑道:“你还真信那老货之言?若他救不了你叔父,这世上还有谁能救?他诓你呢,傻小子!”

张行书又惊又喜,斟酌老者话中真假,一转头,刚好看到老头走进屋中。

“前辈!”张行书刚一开口,被老头打断。

老头皱着眉头道:“休要前辈前辈地叫,老夫还当不得你唤一声师父?”

旋即门外又进来一人,这是位年轻男子,与张行书差不多年岁,他肤色黝黑,身穿一身短褐,身形高大,模样也是不赖,只是他似乎对张行书有些敌意,打量他片刻,冷声道:“便是他?”

老头一拍他后脑,斥道:“休要在这不忿,出去待着!”

年轻男子不敢吱声,转身离去。

老头见张行书沉默不语,走到他身侧,冷目而视道:“你叔父的确没事,老夫已出手给他诊治过,还留下药方,你还有什么心愿,一并说了吧!”

张行书饱读诗书,知晓信义二字,老头把眼下他所逢祸难全都破除,若再推三阻四,显然有些不知好歹。

他正色看着老头,纳头便拜,口呼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一旁老者啧啧嘴道:“稀奇,稀奇!”

老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张行书,受他跪拜之后,才开口道:“既然你已入老夫门下,便听老夫与你说道说道。”

顿了片刻,老头继续道:“老夫被人唤作楚狂客,真名已记得不了,曾浪迹江湖多载,你年岁尚轻,许是没有听过。这里是无名谷,谷中龙蛇混杂,你休要乱跑,触怒了哪个邪道中人,将你杀了,也是你自找的!”

说到这里,旁边的老者突然笑道:“邪道中人?这世上谁还比你更邪?哈哈哈哈哈……”

楚狂客看也不看他,冷声道:“你再多嘴,老夫便让你永远不得开口!”

老者连忙噤声,但也不以为怵,笑眯眯地朝张行书眨眨眼,转身离去。

“老夫最烦规矩,你磕过头,我们便是师徒,休要再多那些繁文缛节!”楚狂客想了想,又道:“罢了,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你且在此歇着,待老夫得空再来与你详说。”

楚狂客离去后不久,门被叩响,张行书正百无聊赖地躺着,闻声坐起回道:“门没闩!”

推门进来一位少女,瞧着与张霜绡差不多年岁,她肤若白瓷,明艳透亮,用白生生的小手拎着食盒进屋,身穿水绿交领襦裙,未着配饰,青丝左右各绾一道马尾垂在腰际。

少女双眸灵动,似是有数不尽的坏主意,她嘿嘿一笑,朝张行书道:“你便是楚爷爷带来的那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行书。”张行书看到少女,蓦地想到张霜绡,不知她听到家里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待到闲暇,定要给她飞书一封,安抚她的情绪。还有兰儿,她在客栈里应是等得急了……

“喂!我与你说话,你怎的不搭理人!”少女俏亮的嗓音让张行书回过神。

没等张行书开口,少女把食盒搁在桌上,白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张行书在想该如何给兰儿报平安,并没有在意少女的心思,起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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