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小雾的早晨,薄雾飘飘悠悠的,地上的山、村、田、路隐隐约约的,看得不那么清楚,使人感到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样子。一大早,赵荣声便过了黄河,踏着路上的残雪来到八路军兵站。
兵站的大院里空落落的,很静,只有一个人在院子里作操。这个人高挑挑的个子,穿一身深蓝色的八路军棉军服,见有人进门,侧目看了赵荣声一眼,目光像流星闪逝,立刻照亮了赵荣声的心。两人就那么短短的一瞥,赵荣声愣了一下,心想,这个人好面善,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赵荣声还要继续走,就被那人叫住了。
那人走近赵荣声,伸着手说:“你是赵荣声同志吧?咱们见过面的,你想想。”
赵荣声握着那人的手,迟疑地问:“你是……”
那人笑了:“我是胡服,就是刘少奇,请到屋里说话。”
那是抗战的第一年,小赵在太原写了一篇有关抗日统一战线的文章,因为有些观点拿不准,前去请教八路军办事处主任彭雪枫。彭主任笑着说:“正好我这儿来了一位高水平的同志,请他修改一下。”说着便把文章交给刘少奇。
刘少奇燃着一支香菸,边吸边改,一支烟的工夫文章就改好了。小赵没顾上问这个人的zuqi.org 葡萄小说网
姓名,想不到今天又见面了。赵荣声当时并没有认出刘少奇,他佩服少奇同志的眼光和超人的记忆力。
(8)弄巧成拙
刚刚坐下,少奇同志又燃上一支香菸。他吸了一口说:“我刚刚从延安开会回来,中央领导委託我同你见见面,谈一次话。”
本来屋里比较冷,小赵听了这话腾地一下浑身热起来,他深感事态重大,有些坐卧不安的样子,侷促地说:“不知有什么事情,还要领导亲自来讲?”
刘少奇微微笑着,他弹了一下菸灰说:“你们几个娃娃可真胆大!”
赵荣声心里一紧,有些害怕,他预感到又要受批评了,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只有大着胆子问:“什么事?”
“你们这些年青人,想为党做点工作,心情是好的,不过你们也太胆大了,竟敢挖蒋介石的墙脚?你们知道不知道,这样做对党不仅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有很太的危险。”
赵荣声低着头,脸上红红的不说话。
刘少奇神态凝重,他十分严厉地说:“中央军是蒋介石的命根子.卫立煌是蒋介石的五虎上将之一,是蒋介石的台柱子。他跟蒋介石多少年了,又带着那么多军队,现在你要把他挖过来,这不是要割蒋介石的肉?他能甘心吗?”
少奇同志丢下香菸,在地上踩灭,和颜悦色地说:“我们党的干部要执行党的政策。毛泽东主席讲过,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生命你知道吗,有多重要?抗战时期,国共合作,我们和国民党有协定:彼此都不在对方的党、政、军里搞活动,不建立秘密的党支部。我们要言必信,行必果。你们在国民党军队里建立了秘密党支部,还挖他的墙脚,若是蒋介石知道了,这还了得!到那个时候,如果他把国民党军队的力量,不去对付日本人,而回过头来对付我们,那么抗日战争的大局就会动摇,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到那时候,中国的局面就不可收拾?!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听了少奇同志的话,赵荣声很受教育,也感到很委屈。他解释说:“卫立煌想参加共产党的事,完全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我们并没有引导他。”
刘少奇点上香菸,吹灭了火柴,耐着性子说:“小赵同志,我听说你们给卫立煌订阅延安的报刊,还买了一些生活书店出的进步书籍?”
赵荣声坦诚地说:“这些事都有,我有什么就说什么。”
“小赵哇,你刚才还说没有引导卫立煌,你的进步书刊影响了他的思想,这不是引导又是什么?”
赵荣声睁大眼睛看着刘少奇,有些想不通。他问:“这也能算引导?”
少奇同志笑了:“你说呢,小赵?”
小赵并不服气,但他还是说:“就算是吧。”
少奇同志笑得很开心,他说:“对头,这才是我们的好同志。”笑罢,少奇同志严肃起来,他接着说:“我们党最近在延安召开了六届六中全会,全议的主要精神也给你讲一讲,这对于你们工作有好处。”他又点上一支烟说:“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解决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问题,过去王明提出的一切通过统一战线的口号是错误的。毛泽东同志主张,在统一战线当中,共产党人要独立自主,放手大干,如发展军队,开闢根据地,发动群众……不能老看着人家的眼色行事。”
赵荣声静静听着,不时地作着记录。
刘少奇又说:“不必记录,已作的记录要毁掉,只要记在这里就行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赵荣声撕下记录,投入火炉中,那些纸张冒了一会儿青烟,便化为灰烬。
少奇同志严肃地说:“我给你提两点要求:一、回去以后,立即解散党支部,你们以个人的身份参加国民党,停止组织生活,停止和党的联繫,保留党籍,长期潜伏下去。二、诚心地当卫立煌的部下,和他们搞好关系,真心地帮他做事,真正成为他的心腹人。跟着他做官,官做得越大越好,这对我们党的事业有好处,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