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当年一剑千山雪

老剑魔一剑引临河鲤鱼跃龙门,在十子坡前让过往山客惊如遇神佛的山魈,百里之内的飞雪又被老剑魔以大神通运去了天边。

远远地,袁东阳已经驾着那一鸿“银汉”往江州就去了。

提着雪月刀,老剑魔回到了客栈前,将刀交给了徐长夜,道:“小友,这是柄好刀,你入江湖,望你在这刀上,少沾生杀!”

徐长夜笑着回道:“刀是友人相赠,不出三年必然归还。此来十子坡,在下为一东而来!”

将刀入鞘,徐长夜看着陆天罡淡淡说道。陆天罡看着徐长夜,微微摇了摇头:“像,太像了!”

说着看向了徐星明:“儒生,今夜你莫要早睡,吾有一物相赠。”

徐星明还没等拦住陆天罡,陆天罡便分开人群,往楼上就去了。

很快,酒楼前看热闹的江湖人就散干净了,独留李文青在那一片剑落之处的平地,拾起了那最后一柄文青剑。

慕容尘一旁陪着,问道:“大人,怎么了?”

李文青却仿佛突遭醍醐灌顶,道:“你说,刚刚袁东阳那一剑鲤鱼跃龙门的手笔,能杀几次李文青?”

慕容尘张目结舌,李文青这话不好回答呀,旁人问,倒也可以说他无什眼力劲,看不见真官。

可侍郎大人自己说出这话,便是让这位以杀人名动西京的回袍一袖不知如何作答。

“大人,难道这十子坡一行,是险棋不成?”

慕容尘看着李文青,问道。

李文青摇了摇头:“我李文青自负是个聪明人,不过脑子转得确实是有点慢了,慕容先生啊,你想想,此处是老剑魔陆天罡的隐居之处,刚刚稷门的徐先生说了,送宝剑而来的,是一位江湖前辈,如今这十子坡客栈的掌柜,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剑魔,那送剑的前辈,又是哪路高人,却未曾可知啊!”

慕容尘对面无言,李文青的话有他几分道理,或许李文青是朝野礼部才华无人可替的侍郎,不过在这悠远千年的江湖,他李文青何尝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

李文青不是这个江湖一等一的高手,他不止见过今日剑魔这一剑的手笔,西京内,那位实力内敛的掌剑师,也曾一剑向天刺开过万里层云,剥开了笼罩万里河山的浓雾。

天下高手少有出手,不过,他李文青却很清楚,虽然自己可飞剑杀人,也可御剑百里,可自己的文青剑终不如那闻名四海的醉仙剑,那不是剑的错,是他没法超越自己如今的剑道。

看着身后那高挑金边幌的客栈,李文青道:“慕容先生,我们终归是西周臣子,江湖如何,那是江湖人的事儿,那一东剑想来是有高人在后面操纵一切,我们是得不到了!”

慕容尘双手合在身前,对李文青是很恭敬:“大人,既然如此,那我们便退居二线,不与那些个江湖悍客对剑弄刀,见识了一东剑,我们便拍马返京,如何?”

李文青点了点头:“吾正有此意!”

两人转身回去的时候,李文青转眼看向了东南方向,眯着双眼,呢喃道:“袁东阳,我李文青终欠你一剑啊!”

十子坡停下的冬雪,在所有人都散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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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引起冬风,飘飘荡荡地落下来了。

陆治文不是文绉绉的书生,也不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刀客,他很会享受生活,想那煊宸宗上,外门被内门那般欺压,他依旧能凉亭内大饮美酒,炊烹羊肉。

此时,见识过老剑魔一剑起临河鲤鱼跃龙门的他早就有了倦意,靠着床头就眯了过去。

房内无人,自然无人注意到,他的枕头下,枕着一本《三略》。

没有陆治文那种闲情逸致,徐星明手持一折扇,在房中坐到窗外落雪,就来到了楼下的饭铺。

此时门外已入了夜,客栈外也挑起了灯笼,饭铺内没一人在座,唯有那让自己莫要早睡的老剑魔,在那儿饮酒。

徐星明走上前,在老剑魔的身旁坐下了。桌上有酒,徐星明翻来一酒杯,给自己满了一杯。

老剑魔将酒饮下,看着徐星明,笑道:“哈哈,我曾也去过稷门,听说过,你们稷门有规矩,儒生、学子不得贪杯,你这要坏规矩啊。”

徐星明却也没反驳,不过却依旧捧着杯子,回道:“稷门有稷门的规矩,可我不是稷门的学子,稷门七贤,我是稷门的老师。”

徐星明的话语很平淡,可老剑魔将酒饮尽,却并不觉得徐星明的话有半分淡然,单单稷门七贤这四个字,足以让天南半个江湖震动。

没人敢去否认稷门七贤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莫说徐长夜在的江湖。就老剑魔当年提剑斩青蛟的年月,稷门七贤也非寻常人可以无视。

哪怕他剑魔去了,见不见得到稷门的院主都得看院主的心思。

稷门的强大,无需质疑。

“你得剑痴几分传承?”

老剑魔喝得脸颊发烫,出声问道。

徐星明笑着回道:“晚生愚钝,仅得家父剑道三分的传承。”

老剑魔听后是一愣,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徐星明,道:“你年岁看样子不过二十,老朽也不知你几岁习剑,堪堪几年,不知这三分传承使得如何?”

徐星明道:“晚生七岁习剑,如今已二十岁了!”

老剑魔道:“能否出一手剑,让我瞧瞧看。”

“自然!”

徐星明从不带剑,身旁,带着的永远是一把折扇,罡气动,那折扇腾空而起,老剑魔捏着胡须在旁边看着。

扇飞上梁,门外大风雪不停,徐星明又一指,又从门外引来一阵冷风,风吹带雪如一挂美丽的绸丝。

“请老剑客指点!”

御起折扇,小折扇竟不比名家飞剑的威势弱多少,在客栈房顶,折扇直落而下,将房顶的积攒的尘灰系数刮散,折扇落向老剑魔面门而去。

老剑魔看着直面而来的折扇,不言不语,伸手,将折扇握在了手中,霎时,一泓飞雪是瞬间落地。

没了罡气的扯动,那飞雪、折扇系数归凡,刚刚那似仙似佛的术法是落得孔凤落平原,杂毛一身不及家禽。

陆天罡看着徐星明,微微点头:“你这一招递剑,自言三分传承,老朽倒是觉得,你这一式足有七分!再与你三年,只怕稷门第一剑的名头,会落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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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星明漠然。

陆天罡将折扇放回到了桌上,看着儒雅有风度的徐星明,长叹了一口气:“当年和徐一心第一次相遇,他只是一个中天境的江湖过客,身上穿着麻衣麻裤,趿拉着鞋,头上的斗笠都破了三个洞,长相也是相对平常,说来说去,就那一把一东还能赏心悦目。”

让小二把门打开,陆天罡瞧着门外飞雪,遥想起了当年徐一心催马而来的场景。

陆天罡接着道:“你那父亲当年在我这儿白吃白喝,醉醺醺不识南路,我当年有心想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来客,没想他直接趴在地上,要求挨揍,说自己没银子,让我打到开心为止。那样的泼皮,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着,想想他,再看看你,真感叹他那憨夫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徐星明只是笑,没有接话。

看着徐星明许久,陆天罡说出了自己的不解:“小儒生,我虽在西周的北关之外,可也听闻你们稷门七贤,你以聪明绝顶、过目不忘而得稷门院长青睐,又以独到的剑术当选稷门七贤,今日见了你的手笔,也难得如今你们稷门院长眼光毒辣。不过那一东剑终究是名剑,又是你父亲的遗物,你为何不愿传承?”

喝了口酒,徐星明回道:“我不仅学成了父亲的递剑,他那一式千山雪,我也已琢磨透彻,如今我若想成剑痴,就只差一年的光景,不过那一东,却真不适合我。”

陆天罡小饮一口烧酒,道:“为何?”

徐星明看着陆天罡,回道:“我若得一东剑,此生的剑道只能在剑痴这个边界停留,既然已成剑出千山雪,那就贪止于此,晚生自知驾驭不了一东,既然剑痴一东引千山飞雪已成绝唱,又何必烦劳宝剑再染风霜?”

陆天罡没有回话,江湖风浪,他陆天罡怎么可能没见过?

刘伯钦一刀风雨,就那一刀,便能横踏江湖百余年而不落天下十大高手之位,更何况,刘伯钦岂止只会一刀?

“徐澄寄信给我,老朽我也看了,一东剑交给他的长孙徐长夜。”

一口烧酒完毕,陆天罡道,“徐一心当年在我这小客栈,一剑引千山风雪,把当时闻名天下的剑客洪记一招撼退,如今他都过世十多年了,如今一东再出世,竟引起江湖这般之大的风波,此等风采,可见一斑。”

徐星明笑问道:“前辈与我父亲是旧交?”

陆天罡摇了摇头:“不是旧交,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如今也是。”

徐星明面不改色,问道:“可我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了。”

“这十多年的纸钱,我没短过他的。”

徐星明无言。

提起徐一心,如今的江湖已经少有人再记得他了,在这个剑神、剑仙稳居剑道鳌头的时代,他们二位在江湖上每一次的交手都倍受江湖人的关注。

至于当年那位剑洒天南各地的剑痴,除了北齐彭顶王还日日焚纸怀念,再看江湖,也就这位当年与剑痴交心为友的剑魔还记得他了。

瞧门外飞雪,剑魔陆天罡喃喃:

“当年他一剑,窗外滂沱大雨,转眼,雪盖满山。今见你稷门徐星明,他后继有人,这江湖却也不寂寞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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