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的时候很安静,明月站在树边也很安静,若不仔细看,仿佛只有虞兮娇一人在。
明月不是重点,重点的是虞兮娇。
一边仔细看着一边画,身边只有清风扫过的声音,纸被纸镇压住,只微微的翘了翘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正沉静间,一个丫环托着托盘,缓步走来,脚步轻巧,几乎没有声音。
托盘里一份茶盏。
沉浸在绘画中的虞兮娇没发现,明月倒是发现了,抬眼看了看也没在意,应当是送茶水过来的。
丫环靠过来,虞兮娇尤自未觉,依旧用心的赏花,手中的笔落下,仔细绘画,挑选最合适的叶片、花枝。
忽然右前方的灌木丛后,发出一个“砰”的声音,惊的虞兮娇的手一哆嗦,幸好她的笔还没有落下,急忙把笔提起,右手肘往后用力撞去,突兀的撞到了什么,虞兮娇只来得及退了几步,仓惶后恨,手忙脚乱。
堪堪的避过从托盘中掉落下的茶盏。
明月疾步上前,伸手一把扶住虞兮娇:“姑娘,您没事吧?”
虞兮娇退的还算快,但既便如此,鞋子处也有潮湿的感觉,茶盏就摔倒在脚边,破了一个口子,茶水飞溅。
送茶的丫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立时变得惨白,声音颤抖:“虞三姑娘……奴婢……饶了奴婢。”
虞兮娇的目光看向桌面。
桌面上的画早就污了,她的手撞上丫环的茶盏,手中的笔落下,把才画的画会污了,一片黑色。
“姑娘,您的衣袖也脏了。”明月眼尖的发现虞兮娇右手衣袖处一片墨汁。
“去看看……什么事。”虞兮娇的目光转身衣袖,吩咐道。
明月恼怒的瞪了丫环一眼,往左前方灌木后查看。
灌木后地上摔着一个婆子,正扶着腰呼痛,看她的样子着实不好,这么半天也没起来,地上还有几根高低不平的枝干,以及一把扫帚,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
看着就是一个意外。
“扶我一下。”婆子看到明月大喜,一手扶着腰,一边道。
明月静静的看了这婆子两眼,转身就走。
“哎……哎……你……”婆子在后面伸着手,没想到明月会对她置之不理,哪怕多问一句也是应当的,怎么问也没问。
“姑娘,一个粗使的婆子摔了。”明月道,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这个婆子来了有一会时间了,一直注意着自家姑娘,这会突然之间摔了,若说这里面没事情,明月肯定不会相信。
虞兮娇抖了抖衣袖,墨汁滑下几道黑色的痕迹。
柳眉微微的蹙了蹙,这样子根本不能见人,然后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丫环,这是七公主身边的人,她怎么也不可以越俎代庖。
眼下这个样子却是不能再画了。
“我们姑娘的衣裳脏了。”明月没好气的道。
“有……有衣裳,公主在客房里新准备了一些衣裳,以后有内眷上门不方便的时候,可以换,奴婢现在就去取。”
丫环连声道,生怕说晚了被虞兮娇斥责,最好这件事情就这么被压下去。
“准备好了衣裳?”虞兮娇抬眸问道。
“对,都是新的,才准备好的,府里现在还没有完全好,七公主还没有开过宴会,衣裳就一直准备在客房,姑娘随奴婢过去也行,您可以自己挑选一件衣裳。”丫环忙道,只想着将功补过。
事情瞒是瞒不下的,但要在虞兮娇发作之前,先把事情处理了,就算事后也会有斥责,必竟事情已经弥补过了。
丫环眼泪汪汪的看着虞兮娇,满脸乞求。
任何一个第一次上门的客人,遇到这种事情,也得同意,必竟这是七公主的府邸,只要不是故意和七公主做对,这事也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虞兮娇动了动脚,脚尖处潮湿,很不舒服。
“鞋子呢,有没有鞋子?”明月立时就明白了。
“有……有鞋子,也有鞋子的。”丫环听懂了,目光落下还看到了虞兮娇的不适,裙下脚尖微动。
幸好只是稍稍溅湿一些,这茶水也不是很烫,否则就不只是换鞋子那么简单了。
“走吧!”虞兮娇道。
丫环急忙爬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就要带路。
“等一下。”明月叫住欲戴罪立功的丫环,伸手往桌面上指了指,下巴微扬,“这些怎么办?”
“姑娘放心,奴婢一会就来收拾。”丫环连声道,就怕虞兮娇要治她的罪,殷勤的很。
“你先去找一块包裹皮来,这画虽然污了,我们姑娘回去还能照着没污的画出另一半。”明月道。
丫环茫然的看了看明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不快去。”明月脸色一冷。
“是,奴婢马上就去找包裹皮。”丫环现在只求无过,这要求虽然奇葩了点,谁管呢,只要把人引过去就行了。
丫环转身飞快的跑去拿包裹皮。
明月再一次到婆子摔倒的地方,婆子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
明月目光不善的道:“你这婆子是故意惊吓我们姑娘的,一会到七公主面前自己去请罪。”
“啊?”婆子觉得自己没听懂,这什么意思。
“怎么?出了错事不想认了?把我们姑娘害成这个样子,你就是罪魁祸首。”明月冷冷的指责道。
“这位姑娘……我是不小心的……”婆子小心翼翼的解释。
“你是不小心的?那是不是你杀了人,也说是不小心的?”明月冷声反问,“我们姑娘的脚烫伤了,这事就得你负责。”
“不是……这是那丫环的事情。”婆子推卸责任。
“丫环的事情?不是你的原因,如果不是你,我们姑娘会烫伤脚?”明月一脸的恼怒,伸手要来拉婆子,“你别走,一会我们去七公主面前说说清楚。”
“哎,不是……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婆子没想到虞兮娇身边的一个丫环这么难对付,胆子还这么大,到公主府还敢这么厉害的拉自己,甚至还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真当自己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粗使婆子不成?
“你还想故意摔,害我们姑娘?那可正巧了,我们姑娘正找不到人。”明月伸手撸了撸袖子,看这样子就要上来抓婆子。
婆子哪里能真让她抓住,慌不迭的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明月在后面就撵。
两个人一追一跑间跑了出去。
虞兮娇这会已经从树后取出一个极简单的布包,土黄的颜色,料子也是最普通的粗布,里面放着的东西很薄,捏一下似乎是薄薄的纸张之类的。
这布包就在树后面的一个不大的树洞里,上面还堆着一些杂乱的石子,最上面还压着一层泥,看着就像是普通的泥地面似的,虽然有些坑坑洼洼,很是一般,看得出这里之前已经有人清理过。
外面的杂草除掉了,但除掉的只是杂草,树后面的泥地面是不可能除去的,更不会有人注意这一处坑洼的泥地下,薄薄的一层地面后,是小石子,而小石子下面才是这个不大的布包。
小舅舅特意说明的地方,就在这里。
方才虞兮娇在绘画的时候,明月其实已经挖开了地面,把小石子下的布包取了出来,放在树后。
虞兮娇这会取出来和桌上的纸放置在一处,最上面的纸废了,随意的叠了叠后,又就把布包扔在废纸的下面。
丫环回来的时候,明月也已经回来,那婆子倒是一个腿脚快的,没三两下就跑的没了影,之前还说摔的起不了身。
至于她身上的衣裳,也不是一般的粗使婆子能穿的,看这样子必然就是府里的管事婆子,这样的婆子可比粗使婆子的身份高了许多,甚至说不得还是从宫里直接跟着七公主出宫的嬷嬷。
就看她摔的这么自然,做事看着很有条理就知道,可惜这一身衣裳了……
丫环拿着包裹皮过来,明月没好气的接过,狠狠的瞪了丫环一眼,丫环怯生生的往后退了退,不敢抬头多看。
明月手脚麻利的把东西全收拾起包裹皮,不只是第一张纸,下面的几张也全收了起来,随意的扎了一下,看着零乱而膨胀,一看就知道没整理好。
至于剩下的纸镇之类让小丫环收拾了,而后道:“走。”
丫环现在只想把事情处事了,哪里会不听,忙道:“好。”
“明月,马车里是不是有我的衣裳?”虞兮娇才走了一步,忽然问道。
明月愣了一下后,一拍脑袋,“还真是的,姑娘,奴婢差点忘记了,是真的有衣裳,奴婢现在就去取。”
“虞三姑娘,您不赶紧换衣裳?”丫环有些焦急不安,偷眼看了看虞兮娇。
“这里反正也没什么人,姑娘,您在这里等一下,奴婢去马车拿衣裳。”明月瞪了丫环一眼道。
“可是……”丫环回头看了看,眼底不由自主的焦急,她方才过去的时候,已经得了吩咐的,时间不能错开太久,这时候正好。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赶紧给我带路吧。”明月拿起扎的乱糟糟的包裹皮,伸手一扯丫环的手,“去晚了,我们姑娘更不适了。”
“明月你留下。”虞兮娇忽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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