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少年谢尚

“麟哥儿,与那些寒门子弟争位,恐怕不妥...”

得益于九品中正制的关系,想要定高品,就得出身名门,有德行,有名气。

这名门出身,有些人出身便已经注定了寒门子弟的身份,想要高品,或者说是中高品,就得凭借自己的德行与名气。

然而德行与名气,也是被世家垄断的。

你要让世家人夸你有德行,有名气,起码得让你的名字被世家人熟知吧?

那怎样才能让世家高门的人知道你寒门子弟的名字呢?

答案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游宴,让士林中有名望的人吹你几句,届时便可以以此为名了。

然而参加宴会也是有门槛的,毕竟在那些高门大族看来,他举办的宴会,肯定是有格调的,随便一个寒门子弟就能参加,岂不是很没格调?

那日后谁还会参加他举办的宴会?

但...

寒庶子弟间,有本事的,世家也会吸纳进来,作为门客,或者干脆收入门墙之中。

这就需要一种筛选寒门子弟参加宴会的程序了。

闯楼便是其中一个。

当然...

即便是闯楼,也需要你有出身的,寻常人家出身,想要来闯楼?

不好意思~

你没这个资格。

然而赵越出身天水赵氏,天水赵氏虽然不是顶级门阀,却也是中等偏上,加之赵越父亲赵荀在士林中也有名气,不至于连内堂都进不去,还需要闯楼能进。

所以...

在赵越看来,这应该是有人在故意刁难。

或者说...

庾亮在考验他?

但不管是哪种,赵越心中明白,他只有迎难而上这条路走,安于现状或者直接放弃,都会对他的声望产生影响。

这种结果,是赵越接受不了的。

“我们可不是去争位的,而是要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赵越轻笑一声,说道:“我们与庾家无仇无怨,况且这新亭诗会,更是庾家用来拉拢人的,父亲与叔父都镇守一方,手握重兵,即便是中书令,又岂能轻慢我等?岂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这庾家也太失礼了。”

赵盛却是满脸不忿。

“麟哥儿只要是出马了,闯楼不过是轻轻松松的。”袭香则是在一边给赵越打气。

“袭香所言不错,闯楼有何难?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虽不全精通,但也精通半数,若如此还被挡在门外,这诗会便无人能参与了。”

“说得好!”

啪啪啪~

众人身后突然想起鼓掌的声音。

循着声音,赵越见到说话的人了。

此人身高七尺,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下巴中间竖着一道明显的沟壑——就是传说中的美人沟!这男人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居然是一个美男子。

“在下天水赵越,阁下是。”

“陈郡谢尚,家父咸亭侯。”

好家伙。

陈郡谢氏。

不过现在陈郡谢氏尚未发迹,在侨门中过得实属一般。

也就谢尚之父谢琨会来事,先是成为名士王衍所亲善的“四友”之一,后来又成了江左八达之一。

陈郡谢氏之名虽然不如琅琊王氏与颍川庾氏响亮,但也勉强算得上是高门大族了。

“荡寇将军诗赋绝佳,想来闯楼是轻而易举的,今日有贤弟作陪,不若我等一道闯楼?”

闯楼?

在一边的赵盛愣住了。

“你也被安排在此座了?哼,那庾家好生不知礼。”

谢尚尴尬一笑,说道:“我倒是在内堂有座次,不过方才听到这里的动静,心中发痒,便想见识见识这闯楼,毕竟我还从未闯过,之前怕闯楼不过,丢了世家脸面,现在有二位作陪,倒是可以舍身一试。”

“那便一道。”

赵越明白这谢尚有交好他的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况且他赵家在江左朋友也少得很,若是能多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与身后的仆从,便风风火火的去闯楼了。

....

新亭庄园之中,内堂后面便是三层楼阁,而在内堂前面,则被长亭衔接,长亭深入流水处有一座高亭,亭中粉色帷帐遮掩,其中居有贵人。

“宫主,那赵家小子真来闯楼了,身侧还有陈郡谢氏子弟。”

“哦?”

帷帐之中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

“还真敢闯楼,倒是跟他父亲一个性子。”

“今日本不设闯楼的,新亭诗会不邀寒庶,宫主私自让赵家郎君居于劣位,今来闯楼,要是让庾家知晓了,恐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帷帐之中的声音带了些责备之意。

“既要登楼,君子六艺具要考校,若六艺能通其三,便考校诗赋,写不出好诗,便不得入内堂。”

亭外的宫女点头。

“诺。”

“哼!”帷帐中的女子轻哼一声,之后便渐渐沉寂下去了。

“喵~”

偶尔传来几声狸猫谄媚的叫声,才让人觉得这亭中有动静。

长亭之外,赵越与谢尚相谈甚欢,正准备去闯楼,不想面前的路却是被一个白衣男子给挡住了。

“阁下这是?”

“哈哈哈。”

白衣男子风仪秀伟,姿态翩翩,此时大笑一声,对赵越行了一礼,告歉道:“天水赵氏何等士族?荡寇将军在士林中名声浩荡,便是郎君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看便是胸中有锦绣河山,诗赋妙言,如此之人,若还需登楼,那我庾翼岂非连登楼的资格都没有了?”

庾翼起身,走到赵越身前,一把挽住赵越的手臂。

“贤弟与我一道入内堂罢!”

“且住。”

赵越也是一脸带笑的看着庾翼。

“庾家小厮将我带到离内堂百步之远的地方,我要去内堂,便只得闯楼,这便是规矩,作为宾客,我岂能违背庾家的规矩?”

“就是这般!”

赵盛不是泥人,他是活火山,之前被羞辱,早就被引爆了,现在又有发泄的机会,这小子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了。

“你庾家事错在先,便想如此揭过?哪有这般的道理?”

“二位消消火气。”

庾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贵人是宫中之人,非我庾家之人,这般,若是二位还不消气,我便将那奴仆送与二位,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你看如何?”

“不若还是见识一番庾家的门楼罢,我倒是要看有多高,闯闯也并非坏事。”

赵越可不会轻易放过庾翼,此事关乎的不仅仅是面子,更是名望,以及别人看待你的眼光。

若你这么好说话,日后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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