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而他现在的体力有限,也根本没有第二个十圈可熬。马背上无法保持平衡,殷臻紧握马鞭,坐立不稳,心中不断沉下去。耶律广打马而过,冲他挑衅一笑。殷臻狠狠喘气,胸腔被狂风吹得窒闷。他牙关险些咬碎,不知将胡媚儿和耶律广在心中骂了几个来回。闭眼,扬起手中马鞭。他知道宗行雍要他善用马鞭是什么。乱世需暴君,而不是仁君。从均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这马不对。”他梭然看向胡媚儿,冷冷,“羌女,叫停。”“这马儿可都是府中管家准备的,妾可不知道啊。”胡媚儿故作害怕地后缩,“再说比赛既然开始,就没有结束的道理,王爷,您说是吗?”她笑吟吟望向宗行雍。“噤声。”宗行雍幽绿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场内,“他若死了,本王会为他报仇。”殷臻唇边弧度冷漠。他额头上冷汗频出,手指发抖,鞭子却极稳。短短一柱香,耶律广难以置信地止住。马上人身如白燕,轻盈地划过场内。宗行雍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在将人淹没的欢呼声中殷臻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宽袖安静垂下,他对胜利有种无所谓的、淡漠的态度,却仿佛对站到他面前有奇异的执着。在不过一尺距离的台下仰起头。明明刚从发狂的马背下来,通身狼狈,眼瞳却依然漆黑漂亮,摄人心魄。声音很淡、喘息着陈述:“孤赢了。”孤。胡媚儿悚然一惊,梭然看向宗行雍。“本王知道你赢了。”宗行雍注视他,蓦然一笑,畅快展臂:“弓来!”他全无一句废话,手臂用力举弓朝天,霎时弯弓拉满,空气中传来弓弦紧绷到极致“呲啦”爆裂声。“嗖”箭矢破空而去!耶律广早有预料,回身,提盾便挡!“砰!”他脸上表情永久停留在盾牌裂至两半那一刻。那一箭穿透盾牌,将之一分为二,又狠狠钉入他脖颈。鲜血如注。他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下。看台一片混乱,殷臻袖中刀片快如疾风,直抵轮椅上图鲁咽喉。轻轻一滑。他身体软绵绵从轮椅上滑下去。二人皆死。不对。图鲁极擅机关,木制轮椅如同他的腿,崎岖之地如平地,扶手下有千万根长针,皆含剧毒。殷臻拧眉。胡媚儿声音里打着颤:“王爷,这是……?”然而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赶来的新刺史许渐从马上连滚带爬下来,跌到殷臻面前:“臣许渐救驾来迟……望太子恕罪!太子恕罪啊!”“许大人无需害怕,”殷臻退了一步,道,“孤无碍。”“剿匪事必,凉州外患已除,城主不该好好犒劳摄政王?”殷臻接过从均递来的帕子,又柔声对惊魂未定的胡媚儿道。他正蹙眉嫌恶地擦拭五指上血迹,动作有条不紊,不紧不慢。指关并不如寻常男子粗大,相反秀美瘦长,直如竹节。“当然!当然!”胡媚儿如梦初醒,“妾这就去,这就去准备,美酒……”她撑着发软的腿匆忙行了告退礼,冷汗已然层层浸透外衣。许渐扶着乌纱帽,面露难色:“剿匪事毕,殿下恐怕很快要回京。”殷臻不温不火:“突厥骑兵外患已久,父皇让孤来一趟,就没有只解决一件事的道理。”只要不让他一人处理这烂摊子,许渐如蒙大赦,高声:“谢太子。”宗行雍同样听见了,狭长眼尾扫过来,似笑非笑:“太子要随本王去军中?”“孤没有如此说,”殷臻淡淡,“王爷听错了。”他换了第二张帕子擦手,说话时含着大度的、诡异的仁慈:“王爷连日奔波,应去羌女府邸中沐浴休息。”“本王记得……”宗行雍懒懒道,“太子驿站就在附近,何必舍近求远?”殷臻眼睫猛然一抬。“随王爷。”他忍住喉中痒意,冷冷道。宗行雍确在驿站歇脚了。殷臻脸色发青地站在门外。他手上托着衣物腰带玉饰一系列物什。篱虫城内另有要务,宗行雍身边只留了蚩蛇,此人之一根筋两年前他就见过,宗行雍的命令既是所有人都不允许进那就是所有人。他牢牢挡住也不进,视线扫过殷臻时往旁边让了一步。殷臻;“……”驿站简陋,他绝不可能让宗行雍在他平时沐浴的地方沐浴,此处并无屏风遮挡,里面如何情形一览无余。在浴桶中。殷臻放下衣物即刻就走,脚步简直仓皇。出水声。他手腕一凉,被反扣住命脉,整个人被向后扯,直至脚跟抵住木桶。背后人再度踩入水中,声音戏谑:“本王还没脱光,太子害怕什么?”殷臻一点一点转过头,懊丧和后悔同时出现在脸上。他视线干巴巴向下,又僵硬地停在宗行雍脸部,绝不再往下:“孤没有。”简直太有意思了。宗行雍愉悦地想。他将手腕长长珠串撸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殷臻顿住,喉口紧锁。珠串冷硬,在他脖颈上缠裹一圈后又反手将之以绳索方式扣住,力道不轻也称不上重。圆滑珠串随之深抵喉口,拉力令他身体不断往前。。和浴桶中宗行雍脸对脸。亲密的、耳鬓厮磨的姿态。呼吸不畅,周遭空气稀薄,一寸寸抽离。殷臻胸脯剧烈起伏,眼神骤厉。手中刀片图穷匕见。下一刻他手腕一痛,吃痛出声。宗行雍劈手夺了他手中利刃。刀片溅水入浴桶。深绿眼瞳和眼底幽暗一同撞入眼中。殷臻脸侧一凉,无法克制地想退。退无可退。犹带水汽的大掌大力抚过脸侧,在耳后敏感处停顿,摩挲后揭下那张人-皮-面具。脖颈至胳膊顷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殷臻后脊背抽过一道颤栗的线,他一只手按在浴桶边缘,疑心自己一旦松手就会被带入浴桶中。真是糟糕的记忆,殷臻用尽全身力气抗拒,指尖压得发白。宗行雍微眯了眯眼,抬眼看人。摄政王常年身居高位,只手遮天,又在战场出生入死四年,通身气质如一柄染血重剑,锋利逼人。肌肉贲张却不夸张。殷臻紧紧闭唇,却忍不住呛咳起来,眼睫上一片水花泠泠。“啧,还是这张脸顺眼。”宗行雍变本加厉用力,钳住他下巴,细细端详那双美丽的眼睛。“易容术完美。”“在什么人手中学的。”宗行雍凑近,道:“嗯?太子。”“这是第一个问题。”见殷臻不开口他遗憾道,“第二个问题,太子和薛是什么关系……”他只说姓,像极床榻间纠缠情动模样,手上动作却又狠又戾。殷臻表情霎时一变。“本王给太子十个数,二选一。”宗行雍抵了抵后牙,洋洋倒数,“十。”他动作一滞。殷臻很快笑起来,他实在生得动人,眼皮飞上绯红,笑如春花浅薄,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和恃宠:“王爷……咳咳……喜欢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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