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面前“砰”一声关上。元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用手拍门:“!殿下!殿下……”屋内,殷臻唇咬得发白。药涂上来那一刻剧痛瞬间蔓延,他忍得小口抽气,又气又恼,没忍住报复地捶了一下宗行雍肩。宗行雍何曾屈过膝,此时膝盖几乎点地,是个半跪的姿势。被捶了一拳眉毛都没动。一只手完全握住他脚踝,另一只手沾了棉球涂药,动作很轻,说话时有一阵热风吹过伤口。“若他五年前没有逃,那他现在应该是本王的摄政王妃。”“在本王手心,断不会受一星半点的伤。”殷臻怔怔看着他。一肚子扎人的语句生吞下去。磨破皮的地方好像正在长新肉,不甘示弱地发痒发热起来。第19章 19赌注◎“太子,你最好别动。”◎殷臻把腿抽了回来。“王爷的摄政王妃,跟孤有什么关系。”他半弯下身子,一截一截把被宗行雍卷起来的裤腿往下放,乌黑发丝随着倾身动作下滑,挣扎间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玉白颜色擦着眼前过去,宗行雍眸色顿时一深。蜿蜒锁骨线往后的右肩,他知道那里有什么。殷臻:“图鲁没死,他和羌女一旦结盟,王爷的军队在十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给他留了信,就有商谈的机会。“此人少年时经过一场大火,腿脚皆废,伤病缠身,需一种特定的药材续命,藏身之处不会太远。孤已叫人去查,今日之内能得到消息。”殷臻:“孤猜测,西凉人频频来犯的原因,与王爷久留凉州城的目标一致。”传闻中可解百毒,治伤病的药材,陵渠干花。“一国太子和关外将领,不管死哪一个朝局都会大乱。”殷臻继续说,“他恐怕起了杀心。”死了一个嫁祸给另一个,一箭双雕。但乌山非去不可,图鲁不能活着回到西凉。“说太多了,本王记不住。”宗行雍从地上站起来,扭头看他,用兴奋夹杂诡异的目光巡视殷臻全身,简单粗暴概括关键词:“太子要跟本王一道去泡温泉?”殷臻一张脸精彩万分:“……”他磨着牙道:“你真是”他用尽生平最恶毒的词语要形容宗行雍,最后差点没给自己抽过去,压着额头长吐气,“……滚。”“本王说笑罢了,”宗行雍收了玩世不恭样子,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腿,“伤口别沾水。”他尚有事在身,没有多待。小腿冷得抽筋,殷臻望向窗外,内心烦躁。他不确定宗行雍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没办法冒着暴露的风险试探。试探的结果于他无益,彼此最心知肚明的解决方式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从未发生过。他希望宗行雍做个聪明人。三日后,殷臻的腿缓慢结痂,他谢绝了一切来看望的凉州地方官员。与此同时,一直在路上的侍郎刘升斗终于传来消息,说他生了一场大病,要在路上休息半个月。匪都剿了一半,人还在路上吃喝玩乐。殷臻气笑了。他生气时情绪淡得吓人,一言不发,整个驿站都被乌云笼罩。这种低气压一直持续到站在乌山温泉别苑门口。乌山温泉别苑在半山腰,匾额历经多年风霜不倒,苑中红梅香气扑鼻。水流声潺潺。前来领人的是一位哑巴婢女,她对着殷臻身后的从均做了摆手的动作,又指指自己的口。殷臻想了想,对从均道:“你留下。”别苑很大,且空旷,杂草疯长。一路除了哑巴婢女外没有任何人。过路猛然窜出人来,低着头,手里拿着木盆。殷臻脚步一顿,一盆水顷刻浇湿了外衣。“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十岁出头的男童背脊单薄,匍在地上不停磕头,“咚咚咚”,一下比一下剧烈。图鲁要把他们分开。一个奉命办事的可怜人罢了。殷臻抬起袖子,滴滴答答水往下。他蹙眉,又松开,很是顿了顿:“不必如此,起来吧。”哑女指了指他身上,又指了指里间某处屋子。宗行雍:“拙劣。”“目的达成就是好手段。”殷臻道,“孤要去换衣。”宗行雍:“未必。”“太子去换衣,本王如何不能跟着?”殷臻扭头,吸了口气,不欲开口。“有劳。”他跟着哑巴婢女往里走。宗行雍毫不停顿地跟上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所站之处的那株红梅。外衣湿了大半,连带里衣也是。殷臻无法忍受地脱下外衣,总觉得忘了什么。宗行雍直勾勾盯着他动作,毫不避讳:“太子比起四年前本王离京时清减了些。”“……”他跟进来后一直在那儿,冷不丁一开口殷臻猛然想起一件被遗忘的事一旦再脱下去,背后湿掉牡丹透出的颜色完全藏不住。他解衣扣的手骤然一顿,呼吸急促了几分。宗行雍屈腿靠坐榻边,手腕长长珠串垂下,迎上他的视线。要笑不笑地:“怎么不继续?”殷臻松开手,淡淡:“王爷还是出去。”雪白里衣领口竖起,只露出一线泛着柔和玉色的脖颈。宗行雍目光在那里停留,又移开,喉结上下一滚,低笑了声:“本王记起来,太子前两次见到本王脱衣,神色好似都十分紧张。”殷臻眼角抽了一下。他张口欲言,又闭嘴,又张口,忍无可忍地想辩解。不对。殷臻木着一张脸想,任谁见着另一人在面前脱衣都该回避。这种事,他是脑子有毛病才要辩解。“王爷到底走不走?”宗行雍瞧了他一会儿,当真站起身,往外走。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隔着一扇门宗行雍:“太子腿伤未愈,需不需要本王帮忙?”殷臻不动声色观察周边,顺手取下那套崭新外衣:“孤是伤到腿,不是残废了。”宗行雍停了停,挑眉道:“太子脱光了没,没脱本王就再等等,脱了本王就进”话音未落迅速侧头,刀片擦着他鼻尖飞了出来。但凡迟半秒他高挺的鼻梁就要多出个窟窿,宗行雍两指一夹,叹息:“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小半炷香时间过去,宗行雍眉头一皱。他直接伸手推开门,脸色一沉。屋内空无一人。密道通往的后苑。图鲁在棋盘一边,殷臻道:“孤棋艺并不精。”图鲁一愣,继而笑了:“无妨。”殷臻:“你猜宗行雍多久会找到孤。”这温泉别院九曲回肠,迷宫重重,即使精通奇门八卦之人也会被困住。图鲁并不担心,笑道:“怕是要得罪摄政王了。”迷香药效很快,殷臻浑身无力,问:“你想孤做什么?”图鲁坐在轮椅上:“我做杀手起家,后来成了西凉王帐中一名谋士。日前有人找到我,出高价要摄政王一条命。”殷臻:“高价?”图鲁看了眼自己的腿,浅笑道:“残废之人,一个念想罢了。桓钦是宫中御医,难以见面;阙氏曾立誓不为宗家以外的人诊病,又有救一人杀一人的死规;便也只剩下药瓠子。”“孤能得到什么?”图鲁:“你们中州人惯于勾心斗角,有一份布防图遗失在我手中,若太子今日得手,此物我不会呈给西凉王。”布防图。殷臻心中一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揣进袖中,缓缓道:“孤如何得知你所言真假。”图鲁叹了口气:“太子没有别的选择。”“听闻太子与晋摄政王水火不容,四年前更是逼他远走关外。”他有条不紊道,“想必有能力一击得手。”“此迷香又叫一炷香,一炷香后,太子可活动自如。”“宗行雍在此地,你何不亲自动手?”图鲁坦然:“晋摄政王威名在外,九死而力挽狂澜。整座温泉别苑奇门八卦之术,我仅有三成把握,其中一成在殿下手中,赌殿下要他死。”赌殿下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