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暗沉沉的苍穹之上, 挂着一轮猩红血月。
天幕之下，幽寂的城市仿佛沉眠中的凶兽，于黑暗中小心地藏匿起凶戾尖牙, 耐心潜伏, 等待着不识好歹的外来生物贸然闯入。
高空中, 由纯高能能量构成的厨房抹布盯着下方宛如蛮荒古兽般的黑暗城市, 足足沉默了三十秒才幽幽开口：“……这就是你说的中低魔位面？”
“啊。”飘在抹布旁边的小号西装少年不自在地别过视线, 嘴巴倒是硬得很, “反正你只是想要有活性魔力的魔法物品嘛——你看, 这个位面虽说有点儿小毛病、小瑕疵, 但确实也属于魔法位面啊, 魔法物品什么的……肯定还是能找到的嘛。”
“你信不信我毁你号啊混蛋？！老娘要拿你的号去开挂, 还要挂直播，不给你封个十年不算完——！”厨房抹布大小的分体范娴勃然大怒。
“我靠，人言否？！我好不容易打上的百星！”众魔之神大惊失色, “你不要乱来啊, 小心我翻脸哦！”
“那你特么让我等了几天就找这么个位面打发我？！”分体范娴激动得喷出了能量星子。
“讲讲道理老范，你敢说这里不是魔法位面？”众魔之神也生气了, “这里明明就是有魔力的嘛！还是魔力充盈的中魔位面，离地球也只需要穿过三个位面而已, 哪里不合要求了！”
范娴深深吸口了气……然后不小心吸了一大口污染程度极高的不纯魔力，又连忙“呸呸呸”地把脏兮兮的不纯魔力吐出来。
众魔之神多多少少还是要脸的，见状便有几分心虚：“呃……虽然说这个位面确实问题有点大，又没正神、文明又搞得乱七八糟的, 一大堆邪神外神旧神古神把位面规则都给穿烂了……但也正好方便你行事嘛, 对吧老范, 换成是位面规则完整的中魔位面, 你溜到别人家里去，就算只是捡点垃圾就走，没准儿也会被主人家逮住暴打呢？”
感觉自己的意识体化身都有被刚才那口不纯魔力给污染了的范娴，很小心地吸了口气：“别扯有的没的，老众，你确定这个位面的魔力都污染成这样了，这里的魔法物品我还能用？”
众魔之神默默别开视线，沉默了两秒才道：“要不……你试一下看看？不试试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分体范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众魔之神嘀嘀咕咕：“你现在哪来的眼睛。不是我说，老范，我知道你这个人大大咧咧的不太讲究，但你这个意识体捏得也太不讲究了……”
范娴暗暗运气。
每次众魔之神带着她好不容易才守住的红蓝BUFF去送给对面，就会变得额外多话，范娴用膝盖想都知道这货现在东拉西扯的说白了就是心虚，索性也不啰嗦了，直接提要求：“我找到的魔法物品，你得帮我找个有正神的位面净化干净，行不行？”
众魔之神不太情愿，噘着嘴哼哼唧唧了会儿才勉强地道：“行吧，就一回啊，本座好歹也是多元宇宙的众神之一，你不能拿我当跑腿用，小心我会翻脸的。”
埋怨完这货就懒得跟范娴多话，咻一下跑没了影。
范娴卷起一角，捏了捏抹布分体中心位置。
众魔之神的相助让很多为难的事情都有了解决办法，但不得不说，这货也确实不大靠谱。
而且……范娴已经隐隐约约发现到了，众魔之神这货仿佛还背着个大雷——还是范娴这种半神中的半桶水所不能想象的惊天大雷！
这家伙对多元宇宙的规则秩序如数家珍，随手就能扔个神权碎片给她用，怎么看都像是那种成神已久、底蕴很深的老牌大神；但偏偏这货的实力却又和他的认知不匹配——跨位面而来的入侵者也好，空间系的半神魔法师也好，这家伙都会避之不及。
就连进入有正神的位面帮忙净化被污染的魔法位面，这家伙也答应得很勉强，而这一点，是很不合理的——这货在多元宇宙穿梭可不像范娴这么费力，以他众神之一的实力，也没道理像范娴一样去别的位面必须小心谨慎严防翻车，那么，他到底是在顾虑什么呢？
“——这家伙该不会是惹到过什么天大的麻烦，所以才躲到低等科技侧位面这边来避风头的吧？”综合以上观察，范娴很难不得出这么个结论。
琢磨了会儿，范娴又摇摇头。
“算了，我这边还一屁股的麻烦没解决呢，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再说吧。”
将对众魔之神的猜虑扔到一边，别无选择的范娴调整好心态，先把这个污染严重的中魔位面走马观花观望一遍。
以二十马赫的时速把这颗体积质量都比地球略大的星球溜达了一圈后吧，观望下来的结果实在不怎么理想——这颗星球上的主体民族（主要智慧生物）不足地球人类的十分之一，文明有严重的倒退迹象、很多地标性建筑都年久失修；更糟糕的是，还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邪神外神古神旧神的气息！
一想到要带着同胞来这个位面搜寻魔法物品，而她那些同胞们光是掉进虫子堆里就会吱哇乱叫，范娴四个角都皱起来了……
多元宇宙中的已知或未知能量，都同样必须遵守能量守恒定律；但凡是能归类到能量这个大类里面的可消耗资源，都不可能凭空产生，只能从别的能量来源转换而来。
而所谓的魔力……其实就是神明陨落后留在该位面的“鲸落”。
但神明可以陨落，却并不能被真正消灭——所谓的陨落，只不过是无法存续于物质位面，被外力放逐到无尽虚空罢了。
被流放虚空的陨落神明失去的只是力量，意志仍存。
中高魔位面的施法者们对待魔力的谨慎态度，也正是来源于此……都已经是走到顶峰的当世强者了，谁特么还乐意去当别人意志下的傀儡呢！
就是吧……也并不是所有陨落过神明的位面都能只享受“鲸落”而不需要承受神明的怨恨乃至是反噬。
如果完成过“屠神”壮举的位面未能在之后出现新的神，依靠正神建立新的位面规则；又或是该位面的主体民族（主要智慧生物）没能在“屠神”后发展出新的、能取代神之意志影响的文明侧向位面规则，再那么就要粗大事。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就约莫等同于地球上的欧洲佬干翻了罗马帝国的统治却又没能耐在欧洲这块地儿上搞出能取代罗马帝国的大一统政权，那么后果便是文明倒退、种群分裂、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割据为王、黑暗中世纪笼罩欧洲大陆长达一千年……
这个规则崩塌、秩序混乱、污染严重的位面，就是类似的情况……规模庞大的城市群说明这个位面也曾经有过辉煌璀璨的魔法文明，但这些都随着旧神和旧规则的陨落又没接上新的位面规则而崩殂了。
在这颗星球上空漂浮了好会儿，分体范娴一咬牙。
“也罢——既然只有这一条路能走，那就怎么都得走下去！”
众魔之神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把这个位面拿来交差就说明他确实已经不耐烦再去寻找更合适的位面了，范娴不能在人家的底线上反复横跳——把人留在身边好歹以后还有个借力的地儿，真把人气跑了，那就亏大了！
下定决心接受现状，范娴便毅然决然地往她看中的墓园飞去。
十分种后，范娴对着一堆隐约缠绕着不详气息的智慧生物骸骨，抹布角直抽抽。
她不死心地又换了几处墓园墓地乱葬岗……找到的全是被严重污染的生物遗骸。
“——这怎么给人用啊！”范娴怒吼，“这个位面还能不能好了！”
地球事件2024年一月十七日，上午八点。
一气儿睡了十几个钟头的范琼英打着哈欠起床，一扭头就看到同病房的侄女面无人色地靠在枕头上哼哼。
“小范娴，你没得事吧？”范琼英连忙关切地凑上前，用手背试了下侄女额头上的温度，“没发烧……是心头难受还是哪点不舒服？要我帮你喊下医生不？”
“没事，不用，我就是有点心累。”范娴有气无力地回道，这次她的虚弱可是百分百保真、没有半点演的成分，“英嬢你帮我拿哈早餐么，我累得很，起不来。”
“行，你想吃哪样？”范琼英声音都放软和了不少，“要吃油炸粑稀饭还是粉面？”
“羊肉粉吧，再拿杯豆浆。”
范琼英先帮侄女拿了羊肉粉再自己下楼去疗养院食堂里吃早餐，刚从窗口那儿端了碗干鸡面，就看到和她侄女一样面色惨白的霍明娜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爱操心的范琼英不得不先放下碗，去把走路都走不稳的霍明娜搀扶过来坐下，再关心地问她想吃啥子……
霍明娜昨天也是经历过濒死体验的，还是被长嘴飞虫吸干血肉的那种糟糕体验，这会儿见不得流质的稀饭，也要了一晚干鸡面。
勉强着自己吃下去小半碗干鸡面，脸色仍然苍白的霍明娜擦了下嘴，强打精神对范琼英道：“范大姐，你的能力提升了没得？”
“啊？还没注意到。”范琼英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奇地道，“你的超能力又变强了？”
霍明娜惨然一笑：“我睡不好，半夜起来的时候发现的……我现在可以把我盖的那床六斤重的棉被‘提’起来了。”
“真的哦？！”范琼英大惊，“变强了这么多？！那都等于以前的好几个你了勒！”
霍明娜的念动力，最开始只能操控200克的物体，之后她更进一步，也不过是突破到五百克；这次居然能“提”起三千克的棉花被，这提升必须惊人。
能力变强固然是好事，不过霍明娜的神色里看不出太多喜悦，反而是愈发苦大仇深。
“我也想清楚了，范大姐。”霍明娜神色悲壮地道，“大师兄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昨天那种‘师门杂务’，以后怕不是还要继续……”
停顿了下，一脸悲愤的霍明娜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和杀气，咬着牙根道：“他不当人，我们也不要和他客气——大不了先咬紧牙关受点罪，等哪天……一定不要放过他！”
范琼英有被霍明娜的气势震撼到。
默默将嘴里的鸡肉块咽下去，范琼英也神色坚定地点头：“好！”
两人放下碗，便结伴去找陪着大伙儿留宿在疗养院的叶组长。
叶组长一听霍明娜的能力大幅度提升，连忙打电话给王市长，然后叫了车来，把已经能跑能动、精神头也恢复得差不多的弟子们一块儿带到超研所去做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