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我早看那个封助理啊,就觉得她不简单了。漂亮的跟明星似的,当个网红都能躺着赚钱吧,却跑到这山里来干什么临时工,想也知道,肯定是冲着少爷的呗!说起来,她之前不是就跌跤跌到少爷身上了吗?明叔小全他们都亲眼看见了!”

“哎哟你说明星我可想起来,你们觉不觉得,封助理长得挺像妲己娘娘的?”

当年苏冉一炮爆红的成名作《商纣传奇》火爆三地,后来又历经无数次重播,可以说是伴着一代人成长,苏妲己的形象家喻户晓深入人心,直至今日,她都还顶着“妲己娘娘”这个说不清是昵称还是黑称的名号。

一说到明星,帮佣们的讨论就更热烈了:

“哎你们看到八卦组那个爆料热帖没?说某大满贯影后未婚生子,向公众隐瞒多年?大满贯影后能有几个啊,底下都猜,是妲己娘娘。”

“嗐,就那种聊天截图爆料也能信?我有俩微信号我也能编。粉丝不是出来辟谣了吗,苏冉出道以来进组出组各种活动,从来没有消失过超过一个月,哪有时间生孩子啊?女人怀胎生孩子,又不是上菜场买菜!”

“你要这么一说,弄不好有人要怀疑她代孕了……”

“不能吧?代孕那性质可就严重了!犯法的吧!”

“瞅瞅你们,谣言就是这么来的,一个什么自称业内人的聊天截图,真假都不知道,马上就按头是妲己娘娘了,现在还按头代孕了……依我看,娘娘就该给那个发帖的发律师函,告他造谣!”

话题越扯越远,终于有人对明星八卦不感兴趣,又把讨论的中心拉了回来:

“明星的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说封助理吧!你们说,少爷会把她开除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很实在,帮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是肯定的吧?这种明显暴露出来居心不良的人,少爷应该不能容忍?”

这人话说的肯定,语气却带着股犹疑,另一个帮佣指着他,对众人笑道:“听听,强子舍不得了!你们不知道,他每回看见封助理,那眼睛都是直的,上回走路差点撞廊柱上了,哈哈!”

众人轰然大笑。

叫强子的憋红了脸:“看美女怎么了,谁不喜欢看美女?”

“美女也会憋不住尿,幻灭不幻灭?”有人一句调侃,又引发笑声轰然。

美女是真的美女,美艳妩媚。可是堂堂宗家太子爷,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

众人一番八卦讨论之后,结论几乎是一致的。

——封助理在这里,怕是待不久了。

***

宗衍面色阴鸷,回到房间里,先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冰凉的水从花洒中淋下来,顺着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流淌而下,将身体深处那股蠢蠢欲动的燥热渐渐地压了下去。

一副合金拐杖靠在浴室的墙角里,当初宗衍从医院出院,开始复健以前,还需要借助拐杖,才能站立起来。

在旁人的眼中,现在的他依然如此,是个离不了轮椅的残废。

有人觉得惋惜心疼,譬如关心他的朱婶。更有人喜得开香槟庆祝,譬如他二叔,还有他那个巴不得他早点死的好父亲。

宗衍的母亲孟子怡与父亲宗庆山的结合,是典型的家族联姻,地产之王孟氏与南洋宗氏的强强联合,曾经轰动了整个上流圈子。

虽然宗庆山有个真爱的小护士,名叫黎韶华,不过孟子怡丝毫不在意——她对宗庆山这个男人没有任何兴趣,孟子怡所看重的这桩婚姻对她的好处,是宗氏长媳这个title。

作为孟家大小姐加上宗氏长媳,她能够掌控横跨两大家族的商业资源,获得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权柄。

而唯一的代价,不过是多了个有名无实的丈夫而已,这桩交易非常划算。

有名无实是必然的——宗庆山既舍不得真爱,又拒绝不了联姻,他采取的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婚后对孟子怡冷漠以对,不碰不搭理不同房。

孟子怡求之不得,天之骄女如她,又不需要靠丈夫的宠爱过活。只不过问题,还是有一个的。

所谓联姻,可不止是一纸婚书,更重要的,是要通过诞下承继两家血脉的后代,通过血缘关系来巩固这个利益联盟。

不过这点小问题难不倒孟子怡,现代社会,科学发达,又不是非要男女同房才能生孩子。

她授意宗庆山的私人医生在体检时取了他的精子,然后通过试管技术,人工受孕怀上了一对龙凤胎。

这样的行为在保守人士眼中,可能有那么点惊世骇俗,但又着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合法夫妻,婚内生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如果非要怪,也只能怪女娲娘娘捏人时,赋予了女人在孕育后代时,事实上不怎么需要男人参与的能力吧。

孟子怡行事周全,试管授孕这件事做得很隐秘低调,至少给宗庆山留了足够的颜面。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在这个案例里,那堵漏风的墙就是宗庆山自己。

愤懑难耐的宗庆山在酒后说漏了嘴,跟狐朋狗友抱怨了几句。

狐朋狗友的嘴上可没把门,这下可好,一传十,十传百,这事很快成了上流圈子里人尽皆知的秘密,宗庆山也难免沦为一时的笑柄——被老婆当成精子银行用了,这可不是“工具人竟是我自己”嘛!

恰逢当时,宗庆山的真爱黎韶华也怀孕了。

孟子怡的弟弟孟子恒早就对宗庆山这个姐夫极为不满,婚后还明目张胆地在外面养女人,还敢弄出私生子来,这分明就是不把孟家、把姐姐放在眼里。孟子恒私下用了点手段,黎韶华的胎儿流掉了。

不仅如此,流产时伤了身体,她以后也不可能再怀上了。

那时候孟子怡忙着照料一双新生儿,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宗庆山像疯了一样冲到孟子怡的居所,寻仇一般,完全失去了理智,打砸发泄,把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吓得大哭不止。

如果不是孟子怡当机立断叫来保安将他拦住,那天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人伦惨剧。

从那之后,这对夫妻就从相敬如冰,变成了水火不容。

事情至此,原本已经不应该再有宗衍的存在了——孟子怡得到了她想要的,儿女双全,事业得意,作为商界最有权势的女人,即便宗庆山跟黎韶华如同夫妻般生活在一起,后来还在国外通过代孕生下一双子女,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除了法律关系上依然是夫妻,两人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王不见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龙凤胎十岁时,妹妹被查出患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白血病虽然听起来可怕,但并不是不治之症,况且以宗孟两家的财力资源,只要有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根治不是问题。

然而可惜的是,在近亲属之中,包括哥哥的骨髓配型都不相合。孟子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找上宗庆山,希望他和那一双儿女,能去做个配型检测。

宗庆山拒绝了。

不仅拒绝,还冷言冷语,嘲讽说这都是她不积德,报应不爽。

孟子怡赏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回去再想别的办法。除了一边治疗一边在骨髓库中继续寻找,她还有一个法子,能给女儿增加25%,甚至高于25%的机会。

——再生一个孩子。

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骨髓有1/4的概率能匹配上,脐带血的配型成功率更高。只要能匹配上,移植新生儿的脐带血,和骨髓的效果是一样的。

孟子怡向来是个杀伐果决的人,主意一定,她立刻派人将宗庆山敲晕绑了。这次没有时间再去做试管,她只能将就一下了。

无论宗庆山有多么愤怒,孟子怡成功地又怀上了一个孩子。

宗衍就是这个孩子。

……

宗衍长腿一迈出了浴缸,赤脚踩在地板上。

晶莹的水滴顺着肌理分明的身体流下,淌过修长笔直的腿,划过大腿上几道略显狰狞的伤疤,最后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清浅的水迹。

那场凶险的车祸过后,他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间,去探望他的人无数,每个人想打探,他是还有痊愈的希望,还是就此废了?

后来他坐着轮椅出院,残废的样子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也还是有人依然不放心。

只是当时他无暇分心应对这些,索性搬到了山庄里来,没有什么比让双腿尽快恢复行动能力更重要,这里是母亲留下的堡垒,他在这里,可以随心所欲。

宗衍随手抄起浴袍披上,走出浴室。

手机在桌上嗡嗡地打着转,他垂眸扫了眼屏幕,是杜景明。

宗衍将腰带随意打了个结,在桌边坐下,接起了视频通话。

“衍……哦呀?”杜景明从他湿漉漉还在滴水的头发,扫到他身上前襟微敞着的浴袍,眼神变得暧昧了起来。

“这个点儿洗澡……你这该不会是,刚那个‘运动’完吧?”

在南非待了才不到半个月,杜景明肉眼可见地黑了几个度,也更加不知所谓了。

宗衍剑眉拧起,“你在说什么?”

换做是别人说什么“运动”,他该怀疑对方是在故意嘲讽他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了,只是宗衍跟杜景明打小的交情,杜景明虽然吊儿郎当,但行事不是没有谱,他既不会有心、也不会有那个胆子来嘲讽他。

“我听说,你金屋藏娇,在山庄里藏了个美人?”像杜景明这样的风流浪子,一说到美人,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整张脸都在发光:“我可真是太好奇了!到底什么样的美人,能入衍少爷您的法眼?”

杜景明亮得吓人的两只眼睛里,左眼写着“想看”,右眼写着“美女”。

想看美女!

……又不是小学生听说同学买了酷炫的新玩具,看什么看!

看他那副猥琐兴奋的样子,脑袋晃来晃去试图朝镜头范围内的他背后乱瞟,仿佛恨不得顺着屏幕钻过来一探究竟,宗衍的心头泛起一阵不爽。

而且杜景明不是没有见过封窈——

那天在庆大,这厮就对她觊觎不浅,隔着那么远,那两只色眯眯的眼睛都几乎要黏在她身上,撕都撕不掉。

以杜景明花花公子勾搭女人的本事,如果不是那天出了庆大他就直奔机场,出国避风头去了,说不定……

手机屏幕上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突然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宗衍冷下脸,“一派胡言。”

“是吗?”杜景明的眉毛高高地挑起。

“是你二叔在你们老爷子面前提起你,开玩笑的说你现在身边儿有女人伺候,可见是好转了不少,想来过不久就能出来了——啧啧,他原话就是‘就能出来了’,说得跟你好像在坐牢似的。”杜景明撇嘴,“切,要说坐牢,难道不是他最有经验?”

宗衍的父亲宗庆山虽然是长子,然而胸中毫无大局,一手败坏了与孟氏的联姻,被老爷子厌弃。

大哥无望家主之位,接下来便是次子宗玉山了。

宗玉山手握宗氏不少重要的产业,这些年行事颇为张狂,在前年到景城与宁氏谈判时,还行为不修,出言调戏了宁大小姐。

只是这回踢到了铁板,宁小姐的丈夫萧行言手腕狠决,抓着宗玉山私藏军火的把柄,直接将他送了进去。行动之快之狠,饶是老爷子也鞭长莫及,完全来不及阻止。

虽然刑期不久,宗玉山很快就得到了假释,不过这段不光彩的经历,算得上给家族蒙羞了。不知道宗玉山在里面遭了什么罪——以宗衍对萧某人的了解,敢调戏他的亲亲老婆,不给宗玉山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那人是不可能收手的。

遭了这一道之后,宗玉山行事间倒是收敛了许多,打理生意更是尽心尽力,只求重新讨回老爷子的欢心。

宗衍黑眸眯起:“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不是信不过,或者瞧不起杜景明,只是杜景明肯定没能耐把眼线安插到老爷子身边——真有那么容易渗透,宗氏早就完蛋了。

杜景明不以为意,“你们老爷子面前有个沏茶的女佣叫潇潇,我去年去拜年的时候,跟她加过微信。”

宗衍:“……”

走到哪儿撩到哪儿,也是没谁了。

二叔只不过是借着这个话题提起他,从而试探祖父对他的态度,这个话题本身只是个引子,并不重要,区区一个女人祖父更不会在意。

不过二叔这是白费心机了,他能行走这件事,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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