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心吊胆的日子,每分每秒都很难熬,没人能左右天意阴晴。庆幸能在阳光下醒来,何夕胃部传来金夕手掌的温热,金夕嘴上说着‘自作自受’,可还不是看不得何夕难受,给他揉了半宿,何夕转身将女人拥紧,心里千恩万谢此刻的安好。
“你感觉怎么样?胃还疼吗?”金夕轻柔的在何夕的胃部打着圈。
“疼的厉害!”何夕假装着逗金夕。
“哎呀,那不行,快点,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别再是穿孔那可就坏了!”金夕一个跃身起来,急忙换衣服,嘴里还埋怨着,“叫你喝,多大人了,哎呀,可真是气死我了,感觉不好你应该叫我起来啊,咱赶紧去医院。。。。。。”
何夕宠溺的看着金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武装好自己,又扯过他的T恤箭步而来。
“来,先换衣服,你忍一忍,出门我们就叫车!”金夕紧张的说。
“金夕。。。。。。”何夕轻声。
“怎么,特别难受么?那你别动了,我叫120!”说着,金夕拿起手机,有些轻微颤抖,她极力控制着。
还没按拨通键,金夕就被何夕拥揽入怀,力道有些重,金夕呼吸都有些困难。
“何夕,你。。。。。。”
“我没事,逗你的,喜欢看你紧张我的样子,对不起金夕!”何夕小声在金夕耳边呢喃着。
金夕没回应,也没挣脱,许久后,何夕感到了肩膀的湿热。放开金夕,映入眼帘的,是女人无声的眼泪和忧伤的神情。
“金夕,你别哭啊,我真的没事,我逗你的,我,我不对,我不好,你别生气,我。。。。。。”何夕不知所措,话语变得语无伦次。
金夕就那么哀伤的看着何夕,默默流泪,她没有生气,只是想起了妈妈。多少次,妈妈突然发病,金夕也是慌乱的拨通120,极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在急救车上握着妈妈的手,即便害怕也要装作坚强,病床前忙忙碌碌,在病友们都夸妈妈有福的时候,金夕苦笑,她多想有人能帮帮她,多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脆弱与害怕。
刚刚的那种紧张感,紧绷感,抑制的颤抖和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把自己拉回那些年,那些属于金夕自己的“青春年华”,那些带着消毒水味,那些寂静、孤独,疲累和叹息的日日夜夜。
何夕不知所措,紧张导致本已好转些的胃又痉挛起来,顿时虚汗满额,这下可真不是装的了。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两口,还没放下杯子又都吐出去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
金夕缓过神,整理自己的思绪,擦擦眼泪转身去了厨房,小米洗好,多填了些水,扔了些红枣枸杞在里面,开火,盖盖子。倒了杯热水走到床边。
何夕蜷缩在床上,一声不吭,紧攥的拳头说明了疼痛的程度,金夕扶起男人,水喂在嘴边,何夕喝了两小口。
“怎么样?”金夕平静的问。
“没事,金夕,我。。。。。。”何夕觉得金夕一定生气了,又不知怎么认错才好。
金夕靠着床头,手臂揽过何夕的肩膀,何夕顺势靠在金夕的锁骨上,耳朵传来两种不同频率的心跳声。拨开何夕顶住胃部的拳头,金夕手掌轻柔的敷在上面打圈。
“我只想平平淡淡的活着,遇上你,这好像成了奢望,我自认半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却遇上这样离奇古怪的事。”停顿了下,金夕又说:“我真想好好活着,真的不想死,我讨厌疾病,讨厌疼痛,讨厌医院。”
何夕没回应,只是把脸颊在金夕的颈窝处又深埋了埋。望向窗外的晴空,心中暗暗祈求,希望天日永远晴好。
然而,天公偏不随人所愿。
夜晚,正值全城安睡之时,海浪骤然翻腾,乌云在黑夜掩护下犹如贼人一般慢慢向城中上空覆盖,阴风阵阵从半开的窗外袭进房中,惹得窗帘大开大合。
“啊。。。。。。”何夕陡然惊醒,被尖锐的疼痛袭得直接坐起身来,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眼见胸口的纹身又如闪电炸裂般,电流涌动开来。回头看向金夕,已然有了反应,何夕当机立断,迅速奔向卫生间,将门反锁,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花洒下来的热水烫得皮肤通红,但却丝毫不能减缓寒凉刺骨的侵袭,眼见鲜血从闪着电的伤口里汩汩流出,何夕除了忍受,别无他法。
金夕已然从燥热中醒来,一个箭步冲到卫生间门外,门死锁,任由她拼命敲打,何夕始终不回应。
“何夕,求你快开门,快开门啊,你怎么样了?应应我啊!”
何夕隐忍着不说话,蜷缩在花洒之下,身周鲜红一片。
金夕急得哭喊出来:“你快开门,你会死的,你就想这么死掉吗?是我救你回来的,你死活我说了算,快给我开门你这个混蛋!”
何夕的意识开始模糊,却真真听到了金夕的话,嘴角扬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用尽气力只发出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骗我,哼,金夕,我怎么能。。。。。。”还未说完,人已昏死过去。
门外的金夕顿时感受到锁骨下的寒凉,心里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了身后立着的衣架,拿底盘当斧头狠命的朝门手砸了下去,力道精准,孤注一掷,只听“当啷”一声,门把手落地,门也已然开了。
眼见花洒之下昏厥过去的何夕,金夕无半刻耽搁,箭步上前,关了水阀的同时扑在何夕的身上。
何夕的伤口,即刻开始贪婪汲取着金夕的血液,何夕猛然醒来,却已对眼前的情形无能为力,空洞的眼睛里流出绝望的血泪。
金夕觉得眼前发亮,眯缝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正打在自己脸上,抬手揉揉眼,觉得胳膊沉得很,但嘴角却挤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心想着,还好,还活着。
浓郁的鸡汤味散满整个房间,金夕深深吸了一口,肚子自觉的叫了几声,吃力的撑起身体靠在床头,透过屏风看见何夕忙碌的身影,刚想叫人,目光落在半开的卫生间门把手上,把手已然没了,只留下一个圆洞。金夕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了,一侧头,看见了床头柜上的红枣水,水温刚好,一饮而尽。
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轻轻的一个环抱,何夕停下了手中的汤勺,慢慢转身,把金夕拥在怀里。
“起来了?还好吗?”何夕温柔的抚摸金夕的头发。
“挺好啊,饿了,你做什么了这么香啊?”金夕探头往锅里瞧。
“我炖了牛肉,还有参鸡汤,洗手吧,马上好了!”
“哇,口服又来喽,何夕,栽在我手里你可倒霉了哈,我也想做给你吃,可我不会呀!你就辛苦了哈!”金夕一边洗手,一边调侃道。
何夕浅浅一笑,把餐食摆上桌,金夕倒是不客气,一口鸡汤一口牛肉,吃得不亦乐乎。何夕全程不说话,边吃边给金夕盛汤夹菜,金夕也是很赏脸,鸡汤喝得精光,米饭吃了两大碗。尽管很撑,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得尽快恢复力气,还有四次阴雷劫,一定要挺过去,必须挺过去。
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金夕抬眼看表,已是午后两点,窗外的热气正汩汩涌进房间,才反应过来,空调是关着的。
“何夕,怎么关空调了?这个季节开窗是要蒸桑拿的呀!”
“我怕你冷,你昨晚抖了半宿,我搂着你半宿都没把你捂热!”何夕边洗碗边说,很平静。
金夕顿了片刻,不知该怎么接,便敷衍的应了句:“吼吼,我睡着了你占我便宜,欺负我啥也不知道呀!”见何夕不再回应,她也不作声了,心里有点打鼓,捧着水晶杯一直喝水。
收拾好一切,何夕从阳台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捆绳子来,金夕纳闷的问,你用这是要干啥呀?何夕没回答,反而迅速而结实的把金夕绑在椅子上,又把椅子结实的绑在餐桌上。
金夕彻底蒙了,仿佛失去语言能力,只感觉浑身被绳子捆的生疼,手腕也因为被紧勒而麻麻的,试图挣扎,可是椅子被紧紧捆在桌子上,自己的胸口抵着桌沿,想挪动是不可能的。
何夕坐在对面,金夕惊诧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头脑混乱,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从哪里开口。
“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何夕冰冷的声音让金夕打了个哆嗦,明明周身是湿热的空气。
“说,说啥啊,何夕你是不是有病,快给我松开,你勒疼我了!”金夕假装生气,可心里却忐忑不安,阴雷劫的事是万万不能告诉何夕的,打死也是要装糊涂到底。
“金夕,我想了很久,我现在是个没记忆也没心的人,这样活着,没意思。”何夕依旧冰冷的说。
“何夕,你别多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起找答案,而且我们现在不是挺好吗,你快松开我,我手都没知觉了。”
“金夕,我能过马路了,昨天还不能,今天早上我去试了试,可以了。”何夕脸上呈现出一副假笑的表情,有些可怕。
“这,这好事儿啊,这不就是你正在好转的迹象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何夕,你快松开我,别闹了,我手真的没知觉了。”金夕迎合着何夕的话,只是从没见过何夕这样的表情,心跳加快了许多。
“嗯,正在好转,是你的血让我慢慢恢复,金夕,我现在是个吸血鬼,你说震撼不震撼?你要不要告诉我,我得吸你多少血能完全好起来?”何夕诡异的微笑着并看着金夕的眼睛。
“何夕,你胡言乱语什么呢?你吓到我了,快放开我。”尽管金夕想极力控制,可声音还是颤抖起来。
“每一次都好冷,血液像被冻住一样,也好痛,心口被撕开,窒息一样的疼。我太烦了金夕,我受不了了,只要天阴下来,我就变成吸血怪物,我们拿什么跟天对抗?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伤害,金夕,告诉我你知道的。”何夕站起身凑到金夕眼前。
金夕回避着何夕的眼神,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在不正常的抽动,深吸一口气,依旧搪塞着说:“何夕,我真不明白你说的,我觉得你需要休息,或者,或者做点别的什么分散一。。。。。。”还没等金夕说完,只听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金夕跟前的水晶杯,被何夕打掉在地上。
“何夕,你干什么,你疯了吗?”金夕惊恐的大叫一声。
“你为什么骗我?你在隐瞒什么?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我为什么会吸你的血?我听不到你的心声了,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要为了我牺牲你自己?你又不想活了吗?又想扔下我了吗?”何夕激动的按住金夕的肩膀,边叫边晃,绑在一起的桌椅发出叮咣的声响。
“何夕,你干什么?你冷静一点,吓着我了你,你快松开我,松开我,离我远一点,滚开,滚开你这个混蛋!”金夕哭着大叫起来。
听到“滚开”二字,何夕停了下来,坐回到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何夕,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冷静一点,松开我,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你别这样吓我行么?求你了。”
何夕红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抬头哀伤的看了金夕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金夕,我知道了,但你不会得逞的!你现在有两颗心,少一颗才能做回正常人!”说完,何夕开始破坏房间的一切摆设,又翻又砸,把好好的家弄得像被洗劫一样。
“何夕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快住手!”金夕边喊边挣扎。只见何夕来到金夕身旁,一把扯坏她的睡衣,还把金夕的头发弄的凌乱不堪,最后,把手机放在了金夕跟前。
“我死在外面,对你没好处,死在家里,你可以说我疯病犯了,或者别的什么随你编吧。”何夕走到水池边,抽出刀鞘里的水果尖刀,回头朝金夕笑了笑说:“金夕,忘了我,好好活着!”
“住手,你这个混蛋,你想干什么?威胁我?滚出去死!别死在我面前碍我的眼,你倒是编排的挺好啊,你应该是个编剧吧!告诉你,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但我演够了,每天跟你这个病秧子形影不离,一个大男人还得哄着供着,我是造了什么孽吧。说我牺牲?我凭什么?为了你吗?你配吗?你就是个废人,没有记忆的废人,我凭什么救你啊?凭什么养你啊?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你的心脏又不是我偷来的,你死活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少废话,赶紧给我松开,然后有多远滚多远,少拖累我,你想死哪里死哪里,别再让我看见你。让我忘了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记得你?我倒是希望你赶紧忘了我,如果死了能让你忘记我,那你就赶快去死吧!混蛋,我叫你马上给我解开!”金夕这一通骂让她自己眼冒金星。
何夕拿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空洞的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着,想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想做些什么却又僵硬了手脚,眼泪好像堵在泪腺里再也流不下来,脑袋里阵阵嗡鸣,整个人,好似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