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沐浴间,李萸不意外地看到泡在澡盆里的尹皓生,这年头也没有花洒,她进来也不可能看到不可描述的画面,心下也没有多想。
因为臭鱼的关系,她可没少看那些不管穿上衣的鱼族露出来的上半身,而且它们爱喜欢往身上抹闪粉,金粉银粉还算正常,还有抹其他颜色的。别人说它们的颜色太夸张,它们却声称这是本身自带的颜色。
她想到抹着粉红色闪粉的泥鳅精,真不知连胡子都没藏好的他,怎么能说出他本来就是粉红色小可爱这样的话。还有一些看出她不凡,想要自荐枕席的,哪怕他们想展露自己的优势,但她真看不出五颜六色的羽毛哪里吸引人。
走到澡盆前,她目光飘了一眼,至少确定尹皓生的身体颜色正常,瞧着也不瘦弱,可比那些妖族顺眼多了。
拉过边上的矮凳坐下来后,两人的视线基本持平,她只能看到尹皓生的肩膀,再多就看不到了。
反正也记住了,用不着再多看。
“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李萸态度轻慢地问,显然在说就是真让她看到什么,错也不在她,她也不在意,最好尹皓生也不要在意。
尹皓生也不想为着这样的事跟她置气,她向来来去随意,她的嫡母都看不住她,何况旁人。但是这事太意外了,在他的设想范围之外,以至于他好一会儿没法回话。
“你脸红什么?”李萸皱了皱眉,本来只要他没什么反应用他一惯的圆融把事情跳过去,她也就不会尴尬,可他这一脸红,倒显得她真做了什么恶事一般,“我是有急事才来找你的。”
“什么急事。”尹皓生问,略缩了一下身子,把肩膀也沉到水下。
“你上次说的那些性情大变的人,有几个现在还在漓县的?我想去探探。”
“你一个人去?漓县的路你都熟吗?也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在家还是出门。”
“遇上几个算几个,遇不上的我就守着,他们总归是要回家的。”
尹皓生略一深思,说:“我陪你去吧,就是他们出去我也能打听他们去哪里,免得你又要到处跑又要等,太浪费时间。”
李萸默默在心里计算是等待花的时间多了,还是带上尹皓生花的时间多。她一个人动作迅速,花在路上的时间很少,带上尹皓生就不一样了,马车走得那么慢,她都能在车里睡着,这才是真的浪费时间呢。
偏她的确不知道漓县路,每条路也没有路标,每户人家也没有门牌,她就是知道对方住在哪个巷子里,每到一处也得打听一番,这也得花时间。
她还没有想好,尹皓生已经平静了一些。
“你就这么出来了?也没有换男装?”
“哈?”李萸傻眼,这种关键的时候,谁还记得男装的事。
“我在庄子里还有几身稍小的旧衣,你若不弃可以换上。等你换好衣服了,我差不多也能出发了。”
“好。”
李萸勉强应下,也不再去纠结让不让尹皓生跟着的事。有时候身边跟着尾巴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看到她注意不到的东西。
目光看向尹皓生,她等着他让人去拿衣服,他也看着她,许是水太烫了,她看到他的脸越发红了,却没有出来的意思。
“我要起来了。”他小声说,脸上是礼貌的笑。
“哦。”李萸点头,起来就起来,她又没拦着,难道还让她扶着。
就这么又等了片刻后,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回神,转过身背对着浴桶。
嗐,有事早点说呀,她这不是隔着浴桶没看到太多画面以至于忘记他还光着的事。
尹皓生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的后脑勺苦笑了一声,趁她没有转身,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散落的发丝。李萸眨了眨眼,以为他有事叫他,可是他的动作太轻了,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碰到。尹皓生也知她武功了得,不敢动作太大,很快就回过身出了浴桶去后面换上干净的衣服。
“好了,走吧。”他回到她身后小声说,见她果然马上起身要去开门,立刻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等等。”
“怎么了?”李萸回声问。
“你就这么出去了?”他的目光闪烁着,手还继续拉着。
“不然?”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外面取了衣服再进来,你换好衣服就在门口等我,就不怕别人看到了多说什么了。”
尽管他的安排挺有道理,李萸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用这么麻烦,你放心,别人不会看到我。我可不是一般人,想要藏身很容易。”
“真的吗?”
“对。”
李萸有些不耐烦地答道,却也没有跟他生气,她感觉尹皓生今天有些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虽说就是被庄子里的人看到也没有什么,在他们眼中你就是未来的主母,但家里总少不了爱嚼舌根的人,将来你若听到些什么,不必放在心上,要是恼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你还帮我出气?就你庄子的人都抗不住我一拳的。”
“就是经不住才该用别的法子整治,不然岂不是便宜他们了。”
“好吧。”
她是听说最好的报复不是要了对方的命,是夺走对方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可是这也太废时间了,远没有打一顿当下出气来得爽。出了气,这事就算了了,谁有这时间管他后来是痛苦还是开心,都已经是不相干的人。
“那我们走吧。”尹皓生说着,就拉着她出了门。
这样走路并不方便,也不利于隐蔽,李萸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因他走在前面没法提醒。
也许只是忘了,李萸暗想,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传来,便一个闪身先于尹皓生进了他的屋子。尹皓生抓得并不紧,李萸稍一用力就挣脱了。他心下一坠,怕李萸恼了,直到看到长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地握紧了手。
“去推了今日的约,再准备两匹马。”
尹皓生也怕跟着李萸去办事会拖累了她,想着多少补救一下,旁的事做不了,速度提一提还是可行的。
“是。”
待长青走开后,尹皓生才进了屋,他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李萸,不知她藏在了何处。想着她肯定也没走,索性他也没有再找,而是去了柜子找他的旧衣服。
他每年来庄子里避暑,回去时总会留一两身衣服,庄子里的下人没有专门负责打理这些的,这些衣服就一直放着。前些日子长青倒是提醒过,收拾衣服这种事自有下人负责,换下来的衣服要么赏给下人,要么直接烧了,用不着他亲自过问。
尹皓生的同窗也不全是富贵人家出身,可是这些旧衣服也不好送给他们,免得他们以为他这是在羞辱他们。
现在这些衣服还在,也是他想再缓几天等回京前再收拾。
“你换这身吧。”
尹皓生挑了一身深灰色的旧衫递给了李萸,又给自己选了身同样低调看不出料子名贵的灰白色麻布长袍,又去找了两根乌木发簪让李萸挑,李萸随手挑了一根,剩下那一根尹皓生便留着自己戴。
“你会束发吗?”尹皓生不禁问。
“当然会。”
她好歹也是个女的,怎么可能不会梳发髻,出门在外时她总不可能带个丫头在边上帮她梳。等她换好装,尹皓生也换好了衣服,只剩下头发还没有打理。
“你不会自己束发?要我帮你叫下人进来吗?”李萸有些得意地问,从这一点上也看得出来,男女还是有差别的,她果然还是有女人味的。
“没事,就是这簪子,总得戴得有点歪。”尹皓生晃了晃手里的簪子,目光看向李萸,略带期待地问:“你能帮我戴吗?”
“行。”
这对李萸来说不是难事,与其等人来,还不如她现在就上手帮忙节省时间。
拿过尹皓生手中的簪子,她走到他身后,说:“你蹲下一点。”
“好。”尹皓生扬着嘴角,好声问:“要不要到铜镜前戴?”
“算了,戴好了。”
李萸踮起脚把簪子一插就完事,尹皓生都不曾蹲下。
尹皓生也惊了,说:“这么快?我还没有蹲。”
“我踮一下脚就够着了。麻利点,我们出发吧。”
“好。”
尹皓生心下的那点旖旎心思生生碎成了沫沫,看来今天的确是不宜想这些,还是先帮她把正事办了,就她这性子,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正事,根本想不到其他。
在出发前,尹皓生心下已经有了一个名单,哪家该先去、要按什么路线走他心里有数。为了节省时间,他还派了长青先行,到了地方先打听清楚行踪,等他们到了,长青回报一声再去下一个地方打听。
长青认得李萸,早先在庄子门口看到她时便猜到尹皓生改了今日的行程是为了什么,却不知两人是什么时候约好的,早上尹皓生起来时并没有提这个事。
主子的事他也不敢多问,还是先好好把差事办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尚早,去找的大部分人还没有出门。
每到一处,李萸知道对方没有出门,又从尹皓生那里确认了对方的长相,便翻墙进了那户人家。尹皓生也不知她进去是想做什么,照她的气势看,那些人定是有什么问题,她不会一拳一个都给解决了吧?
尹皓生不由有些紧张,怕她这样简单的解决方式会给她带来麻烦。可是两人离开后,他也没有听说性情大变的那一位出什么问题,不知是不是李萸并没有下手。
也不是每一位追踪对象都没有出门,有人已经去赴同窗之约。都是文生,模样相差的不多,尹皓生特意在他们聚会的茶楼要了一间包厢盯了一会儿,等对方单独从屋里出来才告诉了李萸。
“就是那个人。”
“好。”
李萸应了一声,闪身出了门,尹皓生看她眨眼就已经到了那人的身后,贴在背上猛瞧。
她这是做什么?尹皓生瞪大了眼,站到了开了一条缝的门口,紧紧盯着两人。难不成她刚刚在别人那里也是这么盯着他们的?这怎么行!
李萸行动隐秘,哪怕盯得再用力,别人也感觉不出来。看过那么多人,她也已经有经验了,很快就发现了端倪,转身回了包间,进门时还挤开了站在门口的尹皓生。
“你要出去?”
“不是,看看。”尹皓生有些心虚地说,看李萸已经坐下来吃点心,也跟着坐回自己的位置,小心打量了她一眼,尽量平和地问:“你看出什么了?是不是他身上有妖怪?”
“哪来那么多妖怪,不过也跟妖邪脱不了关系,他身上绑着线。”
“线?”尹皓生不记得从刚刚的仁兄身上看到有什么线,怕是他看不到的线。
“那线是红色的,却极为隐蔽,得用力看才看得出来。”
她这还是有了经验才能只用看就看得出来,头几次的时候她看了许久也没发现那人有什么异样,直到上手用灵力激发了一下才发现端倪。
红色又隐蔽的线?尹皓生不懂,红色不是很显眼的颜色吗,怎么又会看不到。看来这事的确有些难办,他连听都听不懂。
“还要去找下一位吗?”剩下只有两位还没有见面,尹皓生私心不愿意她去,又怕误了她的事。
“算了,剩下的就交给道宫吧。”
“道宫要来人?”尹皓生越发确定这事不简单,略一思索后又问:“你怎么想到今天来查这件事?”
李萸喝了口茶,略顿了顿,想着尹皓生也算是自己人,才说:“许秀才的生魂不见了,他被换了魂,这些人也被换了魂,只是他们身边并没有他们自己的生魂,也不知是不是被同一伙人拘禁。”
或者已经消散了,要是消散了就麻烦了,就算解开了这些人身上的红线逼出了他们身上的恶魂,他们也无法恢复。
这倒不是李萸担心的,做恶的又不是她,她不过是拨乱反正,就是杀了这些人错也不在她,就是想到有这么多人被换魂,又丢了那么多生魂,感觉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