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孟年轻的时候是个人文摄影师, 靠着那点微薄的收入走南闯北,最爱各地风土人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后来娶了老婆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了, 尤其老婆还怀着孕, 于是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小镇安定下来, 生了个女儿, 一家三口还算美满。
几年后老婆跟他离婚, 说是无法放弃舞蹈梦,然后拎着个包裹就走,头也不回,毅然决绝,留下一个3岁的女儿。
女儿也喜欢跳舞, 为了有个较为从容的条件去培养女儿,他放弃了摄影,开了家饭店。
孟绥而的厨艺就是在自己饭店学的。
这个小镇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车站, 但隔壁镇有,因为那里挨着县城,所以远方的客车一般会直线前往隔壁镇的车站去,但抵达车站会经过本镇的临时站点,孟绥而就在这里下车。
这几年小镇发展得不错, 各种精致商铺沿街开得热热闹闹,镇上很多田地被收了以后,建成了房产, 多了一丝现代化,少了田园风貌。
现在要看田园景观,得进村去。
孟绥而回到这里,整个人都鲜活生动起来, 下了车过了路口,沿着街慢慢走。这条街很长很长,街的尽头是绵亘起伏的山脉,日出拂晓的方向。
山脚下一座学校,是孟绥而曾经就读的小学。
孟绥而的家就在街中央的位置,那里有个十字路口,她的家往右走。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老孟就在那里等她。
这里的生活节奏太过悠闲,孟绥而回来两天,骨头都懒了,晓看天光暮看霞,午间压压腿,午后练习基本动作。
饭店不缺人手,老孟每天回来得早,给她做饭吃。
今天是饺子。
孟绥而坐在餐桌旁,心里酝酿着事,一杯茶喝了大半天才开口:“爸,你真的不打算再娶么?”
话题来得突然,老孟差点咬到舌头,“这个……这个……老婆娶回来是要疼的,但是爸疼你一个就够了,你一回来我就围着你转,哪有空管老婆?这对她不公平。”
“可是我偶尔才回来。”
“嗯……”老孟又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了。对了,你在那边
过得怎么样?”
他问的是沈家那边。
提到沈家,孟绥而就沉闷下去了,“没怎么样。”
老孟看着她,“还怪你妈呢?”
“你不怪她么?”孟绥而抬起头问。
“已经过去了,不怪了,”老孟脸上带着笑,“爸年轻的时候本来没打算要结婚,后来……”他沉默了一下,又笑,“不管怎么样,她给了我一个女儿。”
饺子包好,老孟站在炉前煮饺子。
孟绥而趴在餐桌上,看着老孟的背影,仍是很健壮,老孟想得开挺好的,他过得自在最重要,沈家那边的罪过,她一个人记着就好。
严兮第二天也拎着大包小包过来,因为老严出差去了,家里有个后妈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严兮跟这两人相处不来,尤其和这个弟弟简直不对付,他刚高考结束,大好青春也不出门,整天阴着个脸在家看书。
严兮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两句话就要搅得鸡犬不宁,所以她干脆收拾东西投奔孟绥而。
这地方她高三暑假那会儿来过一次,这次是第二次来,中间隔了两年,她沿着街东瞧西看,每一寸都新鲜,“变化还是挺大的……”
孟绥而回到这里笑容就多了,“嗯。”
“诶,盛子楮说简斯丞回来了。”
“啊?”孟绥而一愣,“哦……”她知道,前几天还是他送她到车站的。
“好像是他妹妹有点什么事,他回去看看。”
“他还有妹妹?”
严兮说:“跟咱们一样大,二十一,原本应该上大学的,但是身体不太好,高中开始就一直在家休养,目前就知道这么多,报告完毕。”
孟绥而看她一眼,笑着不言语。
“我说你……”
“什么?”
严兮冲她挤了一下眉,笑得比将落未落的夕阳暧昧,“喜欢他就去追他嘛,这样我给你收集情报的时候,也比较有动力,是不是?”
天色微微暗淡,身后是垂西的薄日,少女的脸红是赏心悦目的云霞。
“这……怎么追?”
严兮惊喜地“啊哈”一声,搂住她的肩膀,“我满腹的韬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孟绥而说:“你的韬略,管用么?”
严兮哼哼笑,
“怎么,很想要他?”
孟绥而:“……”
严兮第一次吃到老孟做的饭菜的时候,险些抛弃老严认老孟做爹,这才是她理想中的父亲,既能当爹又能当妈,既贤惠又挺拔。
没后妈的时候,她家老严只会挺着腰杆子,带她吃外卖。
老严有多不靠谱,严兮读小学的时候,老严正直事业上升期,经常应酬加班,晚上回不去,为了安抚女儿,他隔三差五叫一盒爆炒田螺送到家里去,让严兮慢慢嘬,小严兮嘬完一盒田螺,也就没力气闹了,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
严兮一直觉得自己如今这么放荡不羁,肯定是童年嘬田螺落下的毛病。
两人在这里又待了几天就走了。七月下旬,孟绥而有两场表演,得抽空去老师那准备准备,孟绥而隔着车窗看着路边只身一人的老孟,忽然有流泪的冲动。
车开出老远,她还在回头望,可惜车窗是封死的,她只能在余光里捕捉虚影。
严兮叹息着说:“好了,你都快挤进缝里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挺舍不得孟叔的,他做的饭菜真是……一想起来就让我垂涎。”
她说完一直盯着孟绥而看。
孟绥而一下子领会过来,起身从行李袋里取出一个纸盒,打开递到严兮面前,严兮看见那盒绿豆饼就疯了,她刚吃完饭,现在又饥肠辘辘。
严兮在吃绿豆饼的时候,孟绥而表情淡淡的,严兮总觉得她在睥睨人间……
就好比一个冷漠的仙女,旁观人间的熙来攘往。
严兮食欲都给劝退了,塞进最后一口,合上盖子悻悻地递过去。
孟绥而看她表情不对,“怎么了?”
严兮叹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吃行了吧?我知道我来这几天已经胖了4斤……”
孟绥而收起盒子,笑说:“主要是你每回胖了以后都要念叨很多天,我有点受不了。”
严兮哂笑,“啊哈哈。”
两人回到孟绥而的租屋,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严兮在屋子里待不住,出门去了体育馆的训练场,看盛子楮他们练习。
孟绥而则去学校找老师报道,要表演的那支舞蹈她跳过很多回,跳得炉火纯青
,但仍不敢松懈半分。
这支舞她跳得再好,却在跳得时候,心里总是少了点感觉,就像睡醒以后回忆梦境,触动心弦的感觉隐隐约约地回荡,具体是什么却看不分明。
她越费心思琢磨,那丝丝缕缕的感觉就越缥缈……
傍晚时分,落地窗外斜阳满地,老师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说:“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去找了个地方放松一下,别整天困在这里。”
“可是我已经回家休息很多天了。”
“是啊,可是你回到舞蹈室,还是很紧绷。”她说:“找一点其他事情做,不要着急,这支舞你已经跳得很好了。”
正好严兮来了电话,让她去体育馆。
孟绥而没胃口吃完饭,坐车直接过去,到了以后天已经黑了,露天体育场灯火如昼,赛道旁的观众席上面聚了很多人。
严兮就在其中,看见她过来,示意她看下面赛道。
赛道上挺多人,但最为瞩目的是那三个人,简斯丞,一位之前见过的女骑手,还有一个……
“是他?”
严兮看过来,“亏你还记得。”
怎么不记得,那天在清吧里,人家跟她打招呼握手,她冲人家抱拳来着,那画面每回想起来,尴尬气息历久弥新。
“他叫……”
“贺乾。”严兮啧啧声叹惋,“长得挺帅的,可惜整天笑眯眯的,看着就讨厌。”
严兮前男友也是这种文质彬彬型的,可惜所作所为实属衣冠禽兽,这个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严兮看到同类型的就想唾弃。
“别管他了,你看那。”严兮示意她往简斯丞那里看。
“怎么了?”孟绥而后知后觉。
“他旁边那女的!没看见他俩聊得正开心?”严兮说:“根据我一个下午的调查报告来分析,她肯定喜欢简斯丞,你的竞争对手有点强大啊。”
“你一个下午一直在分析他们两个?”
严兮敲敲铁杆划重点,“我跟你说,这个女孩子阳光,开朗,漂亮,健谈,男生最喜欢这种女孩了,他俩经常一块练车,近水楼台而且有共同话题。”
孟绥而听得忧心忡忡……
严兮说:“你除了漂亮,其余一点不沾
边。所谓“近水楼台”也是中听不中用,你和简斯丞几天都见不了一面吧?”
孟绥而听得愁云满面……
“那么,就只能发挥你唯一的优势了。”
“什么?”
“色|诱。”
“……”
这边说着,那边的简斯丞骑着车已经上赛道了,贺乾与他并驾齐驱,女骑手随后也跟了上去,顿时引起一阵热烈的喝彩。
严兮看了一眼,不管,拉着孟绥而说:“咱们从细节入手,渗透内部,再从内部瓦解……记住这句心法:攻心为上!”
操作如下:跟他聊天的时候,神情专注,眼神微痴,注视着他,微微地笑,待说到兴处,羞涩地捂嘴笑一句:“你真幽默~”
孟绥而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完全笑不出来。
简斯丞跑完最后两圈,回到起跑线,拿下头盔时一脑袋的汗,他甩了甩短发,把碎发往后捋,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
旁边贺乾拿了头盔说:“你今天状态一般啊。”
虽然速度没变,但他感觉得出来,简斯丞今天气息不稳,似乎有点烦躁。
简斯丞“嗯”一声,接过旁边递来的水,拧了盖喝了两口,扔给了贺乾。
贺乾拿着矿泉水问:“家里都还好吧?”
“老样子。”简斯丞摘了手套下车,让车队技师过来开走,进行维修保养。这辆车的排量适用于比赛,平时上路用不上这辆。
城市里对于摩托车有相关规定,禁得多,大排量更是不好上道。
简斯丞一身的汗,去了休息室。
观众席的严兮看见了,赶紧把孟绥而推过去,示意她跟上,孟绥而磨磨蹭蹭,隔着老远的距离慢慢跟着,贸贸然地上去跟人家说什么?
她又不是个会聊天的人……
孟绥而一路尾随,等简斯丞进了休息室,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终于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两下,仍是无人应答。
她只好自己开门,进去以后发现半个人影都没有,接着听见墙后面里间有开门的声音,她想也不想绕过去,迎面撞见一副光裸的胸膛,吓得赶紧滚了出来。
“对不起……”
完蛋!里面居然是浴室
唐突了唐突了。
她横冲直撞去开门,听得里面喊了句:“孟绥而?”
孟绥而的手停在了门把上,不多一会儿,简斯丞已经穿好上衣出来,她感觉整个后背跟通了电似的,汗毛都竖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什么“神情专注,眼神微痴”,她现在连转身“注视着他”都做不到,刚才差一点就把人看光了,她这辈子只看过老孟的胸膛。
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
身后的人问:“你找我?”
孟绥而脑子不够用,纠结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等我一下,我洗澡。”
说完也不等人答应,径自拐入墙内。
孟绥而松下来一口气,找了张椅子坐。
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给自己的眼睛开了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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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简斯丞在洗手间:我也想开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