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不管夏侯昊再问傅雪什么,傅雪都没再张嘴,她就这么颓然的坐到那里,仿佛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直勾勾的瞪着地面,不发一言。
半小时之后,夏侯昊和伯谛默默的退出了审讯室,门外,原先在观察室里的两人已经站在走廊里等候他们,旁边还站着已经从许晏晏家回来的云警官。
“许晏晏的父母来了。”
云警官显然是已经从观察室那两位男士的口中得知了审讯的情况。她的脸色也不甚好看,见夏侯昊出来,她忙报告说:“我去的时候,那两位刚被咱们给劝回去,一知道许晏晏的手机里可能还有线索,就说什么也不肯放我走,我只好又把他们给带来了。”
云警官叹了口气,接着说:“现在正在外边跟郭汐的父母说话呢。”
夏侯昊听着云警官的话,心情又更沉重了一点,但他很快就出声安慰道:“没事儿,让他们受害者家属一起说说话,兴许还能排解排解呢。我这暂时审完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看着傅雪。”
说罢,他将手中的资料夹,证物都交给了云琪菲,转身往警局大厅走去。伯谛这时也立刻转过了身体,跟在夏侯昊的后面就走了出去。
“你跟上来干嘛?”夏侯昊察觉到了伯谛的动作,他停下脚步,皱眉看了看伯谛,然后阻止道:“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
面对受害者家属是哪一个警员都特别不爱干的事,他真想不明白伯谛这会儿怎么还赶着要去了。
伯谛没有说话,他这时的脸色也很不好。虽然是他首先发现的真相,但那事实对他的冲击也一样不弱,或者说谁知道这种事都没法做到淡然一笑,除非那是个反社会人格。可他却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夏侯昊不走,他也就跟着停了下来,就这么抬起头,眼神执拗的看着夏侯昊,虽然他并没有跟夏侯昊争执,却是摆足了一脸我非要跟去的样子。
夏侯昊心里已经是苦兮兮的,他这明明是为了伯谛好,伯谛本人却还不领情。他只得求助似得看向了魏教授,可没想到,魏教授非但不打算帮他,反而还开口帮起自己的病人来。
“带他去吧,毕竟,是他发现的关键证物。”
夏侯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又转头看了看伯谛,沉吟了一会儿,见伯谛依旧没有退让的打算,他只得放弃,摇了摇头,任由伯谛尾随着他一路到了警局大厅。
警局的大厅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忙碌碌,他们站在走廊出口搜寻了一会儿,才在办公区另一头靠墙的一排座位上找到了许晏晏的父母。他们正与另一对看上去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夫妇坐在一起,想来那应该就是郭汐的父母了。郭汐的母亲正用手拍着许晏晏母亲的背,好像正在轻声安慰着什么。
找到了目标,夏侯昊就不再犹豫,穿过繁杂的办公区径直朝那两对受害者家属走去。他走到一半,许晏晏的母亲就认出了他,那四人立刻起身迎着夏侯昊他们走了过来。
“夏警官!”许晏晏的母亲刚走到他们面前,就一把抓住了夏侯昊的手。她眼睛还是通红,抓着夏侯昊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一边望向了夏侯昊,她一边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有新线索了,欺负我女儿的凶手都抓到了嘛?”
“阿姨,您先别急。”夏侯昊先是紧紧的回握了一下许晏晏母亲的手,然后才沉声安抚道:“我们一定会把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的。”
“之前那位女警官也是这么说的!”许晏晏的妈妈依然情绪激动,或许是夏侯昊有些公式化的回答刺激到了她此刻敏感的神经,她的眼中又有泪水流了下来。
“夏警官,你跟我说实话吧!要治那帮人的罪是不是很难,我听说他们都是有后台的......我女儿,我女儿是不是白死了啊......”
这位母亲一边询问着夏侯昊一边就又开始泣不成声,不久便情绪激动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她使劲的扒拉着夏侯昊的衣袖,似乎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得以慰藉女儿魂灵的唯一希望。
“阿姨……”夏侯昊支撑着因为哭泣而逐渐佝偻起来的许晏晏妈妈,一时竟不知该从哪里劝起才好。正在侦查中的案件他无法透露细节,更是无法给予这位母亲更多的保证,于是,他只好又紧了紧托着她的手,放柔了声音,继续劝说道:“您先别太激动,小心身体……”
伯谛站在边上看着也是心如刀绞,那种可见的悲伤又溢满了他的双眼,他也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喉中苦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许晏晏的爸爸伸出了双手从夏侯昊的手中接过了老伴,让她能抱扶着自己。伯谛记得他是位极为克制的老人,与之前在大厅见到宋杨时一样,尽管他也早已红了双眼,却一直竭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此刻他更是用手轻拍着老伴的背,试图让自己的妻子也冷静下来。他略带着嫌弃的出声,语调却是克制而又坚定,哄着他的爱人说:“别哭了!你看你,尽让别人看笑话!咱们要相信警察,夏警官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那帮畜生抓捕归案的!”
接着他又看向了夏侯昊,说:“夏警官,你别介意,她之前听了些风言风语,说那个团伙跟黑帮有关系,警察根本不敢动,所以她才这么激动,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站在一边的郭汐妈妈也主动开口,她是一位看上去非常温柔娴静的中年女子,尽管她感受到的悲痛应该一点也不亚于许晏晏的父母,此刻却还是表现出了她所能表现出的最大善意,安慰着许晏晏的母亲。www.九九^九)xs(.co^m
“相信夏警官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包里的纸巾,递给了仍伏在老伴怀里,低低抽泣着的许晏晏妈妈。
“阿姨。”夏侯昊听明白了这个中原由,眉头就深深锁了起来。坊间的传闻虽然不能尽信,却不一定都是空穴来风,夏侯昊开始觉得,这个案件可能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他沉吟了一会,突然主动的拉过了许晏晏妈妈的手,郑重的说道:“我以申浦市刑警大队大队长的名义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抓到加害您女儿的犯罪团伙。”
夏侯昊难得的如此郑重其事,他面容严肃,眼神坚定,望着这几位受害者家属,就好像是在对他们所有人起誓,也是对自己立下了誓言。许晏晏的母亲无声的望了一会儿夏侯昊,像是在确认这位警官的话值不值得信任,终于,她止住了哭泣,轻轻的点了点头。
“郭先生,郭太太。麻烦你们跟我来一下。”
见许晏晏的母亲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夏侯昊这才安下了心,出声招呼了站在一旁的郭汐父母。郭汐的父母看了看夏侯昊的脸色,就好像是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眉宇间的神色充满了悲切,同时又掺杂了些许期待。他们互相搀扶着,抿着嘴点了点头,然后答了声“好”,就跟随着夏侯昊和伯谛朝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了过去。
伯谛率先走到了那个角落,他从附近搬来了三张椅子,让其中一张与另外两张面对面,而在摆放完成之后,他便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夏侯昊紧接着走到了近前,他感激的看了伯谛一眼,接着便指了指椅子,对郭汐的父母说道:“两位,先请坐吧。”
郭汐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坐了下来,他们始终都没有松开彼此的手。夏侯昊看着眼前的这对夫妇,感到了一丝惭愧。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每个人处理悲伤的方式都不相同,但比起许晏晏的母亲来,郭汐的父母更给人一种知书达理的感觉。虽然同样面色惨白,双眼泛红,但自从知道女儿的死讯之后,除了最初在停尸房痛哭一场之外,这两位就再不曾作出任何失态的事情。
郭汐的案件半小时前才刚刚定性,郭汐的尸体如今也还停在警队冰冷的停尸房里。但这对夫妇除了定时定点的天天到警队来问消息之外,从不曾给警队添过任何麻烦,甚至连一句重话一声催促都不曾对他们说过。
三天的时间,这对于破获一个案件来说其实已经非常的迅速,但对于等待答案的家属来说,却是最漫长的72小时。夏侯昊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有些踌躇的摸了摸下巴。
“夏警官。”似乎是看出了夏侯昊的为难,郭汐的母亲深吸了口气,开口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我们汐汐的案子有进展了?”
“是。”见郭汐的母亲发问,夏侯昊终于鼓起了勇气,直直的看向这对中年人。听到夏侯昊肯定的答复,郭汐父母眼神中期待的光彩愈发闪亮了起来。
“郭汐,是被人杀害的。”
听到这个答案,郭汐的父母都蓦的红了双眼。这位母亲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悲痛,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但她却很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压抑着抽泣的声音,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依然显得坚强而克制。
“那......那犯人......”郭汐的父亲虽没有如她夫人那样立刻捂住嘴,却也在极力的压抑着呜咽,他的声音满是颤抖,但吐字却依旧清晰的问夏侯昊道。
“抓到了。”夏侯昊没有多说,只是用最直接的语言告知了他们。
“那就好......那就好......”郭汐的父亲说着,任凭泪水从脸孔上落下,更加紧紧的握住了抓着妻子的手。
伯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知道犯人已经被抓的一瞬间,郭汐的父母仿佛苍老了十岁,他们的脸上同时出现了欣慰,释然,悲伤,痛苦的情绪。但那五花八门的情绪是那么自然的融合在一起,最后化作了一声声恸哭,在伯谛的眼前静静的流淌着。
站在夏侯昊身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些感情的浸染,似乎也快要哭出来了。他赶忙转过了身,假装去拿纸巾,没让夏侯昊看见他的表情。等他取了纸巾回来,郭汐父母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他们从伯谛的手中接过了纸巾并向他道了声谢。
“可以给我爱人倒一杯水么?”郭汐的父亲用纸巾抹了抹自己的脸,便把剩下的一整包都塞到了妻子的手里,他回转头,礼貌的向夏侯昊发问。
“噢,好,我去拿。”夏侯昊闻言立刻站了起来,他一边转过身体面向了饮水机的方向,一边对伯谛低声的吩咐了一句。
“麻烦你陪他们一会儿。”
“好。”伯谛马上点头应过。但夏侯昊得到伯谛的应答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皱眉看了伯谛几秒,就在伯谛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的时候,夏侯昊却又什么都没说,转身朝着大厅放置饮水机的位置走了。
“这位......你是......?”郭汐的父亲见夏侯昊将自己和妻子托付给了一个做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便有些好奇的问伯谛。
“叔叔好,阿姨好。我和郭汐是同校。我比她高一届,算是她的学长。”伯谛看向了郭汐的父母,表情有些微妙的轻声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汐汐的学长啊,来,坐,坐。”
一听伯谛是自己女儿的学长,郭汐的妈妈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连声让伯谛坐下,接着问道:“你......认识我们汐汐么?”
伯谛沉默了下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郭汐父母的眼神中分明是盼望见到自己女儿熟人的殷切,但伯谛的情况却并非如此。过了半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做了一次深呼吸,鼓起了勇气,他压抑着语调中的沉痛,对着面前的两人说道:“我并不认识郭汐学妹,但她......我在现场。”
或许是因为紧张,伯谛说到中途才意识到这么说会刺激到眼前的两人,他连忙改了口,但从他的神态和断续的话里,郭汐的父母还是清楚的知晓了他没说的那部分意思。
两人的神色又暗淡了下去,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郭汐的母亲突然幽幽的开口问道:“我们汐汐,她......走的时候,痛苦么?”
这又是一个伯谛无法回答的问题。从现实的角度来说,坠楼无疑是一种最痛苦的死法,一旦触地之后没有立刻死亡那恐怕就比身在地狱还要惨。伯谛不是夏侯昊,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郭汐的身边,之后也完全没有接近过郭汐的身体,他确实是不知道郭汐当时的状况。但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他模糊的记得夏侯昊当时很快就判定了郭汐的死亡,又或许是因为他宁可相信郭汐没受到一点苦痛。
郭汐的母亲见伯谛摇头,晶莹的泪珠就又断了线似的落下来,可她的嘴角却悄悄的染上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低下头,款款的对伯谛说起了她记忆中的女儿。
“我们郭汐啊,从小就是个见不得别人受罪的孩子。她心肠好,有一次啊,她见了一只受伤的小土狗,脏的都看不出样儿了,她非要往家里带,怎么都劝不听。”
郭妈妈呵呵的笑出了声,但眼泪却也掉的更凶了。
“后来啊,她大了,我们就更管不住她了。她高考之后我和她爸爸都想让她学个容易找工作的科目,可她呢,非要学新闻。你说女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有什么好的?可她呀,就是倔,她以前特别喜欢看那些武侠小说,喜欢那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她说,她觉得记者就是现代的侠士,就是为老百姓鸣冤屈惩奸恶的人。她还说,她一定要做一个好记者,一个为世间上没法张口的人伸冤的女侠......”
说到这里,郭汐的母亲又一次低声呜咽起来,她蜷缩起身体,像是在极力忍耐,但最终却还是没能压抑住自己。很快,低声的呜咽变成了哀鸣,悲伤化为实体从眼睛里心深处滴滴落下。郭汐的父亲也同样痛苦着,他右手紧紧的抓着自己裤子,脸因为强行压抑着哭泣的声音而憋的通红,那条笔挺的西装裤已经被他的十指抓的团团皱起,但他也还是没能阻止泪水的流淌。
两个原先看上去体面矜持的中年人,此刻却像是无助的孩童一样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哭泣着,哭泣着。
等送走了郭汐和许晏晏的父母,警局外就已是夕阳斜下了。夏侯昊和伯谛站在警局的门口,目送着护送那两对夫妇的警车,渐渐驶出视线。之前,夏侯昊刚取完水回来,就看到了伯谛慌乱不堪的一边道着歉,一边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劝解,面前不知怎的又开始哭泣的郭汐父母的画面。他回想着,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原先打算好好抓伯谛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的念头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夏侯昊侧转头,看向了身边那位站在夕阳下面庞染上金光的年轻人。
可这位年轻人却在低着头出神。刚刚他光顾着劝慰郭汐的父母,并没有深想郭汐母亲的那段话,现在突然想起来,他才意识到他们虽然一直在分析着许晏晏,分析着宋杨,分析着傅雪的心理,却还一次都没有仔细的分析过郭汐。
伯谛第一次见傅雪是在心理测验的时候,那时她对傅雪的初步印象是一个藏着秘密的普通女大学生。第二次,他从许晏晏的口中进一步得知,傅雪是一个重情重义维护同伴有很好时尚品味的大姐姐。第三个印象则是从宋杨的供述里得出,她是一个受到伤害的可怜人,却也是个心机深重的告密者。第四次,他又从夏侯昊和警方的资料中知道,傅雪是圈住了羊群的头羊,为了自己不被宰杀,她不断的牺牲着羊群中的成员,残酷的冷眼旁观。
但当他再次见到傅雪的时候,她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不管伯谛之前产生的是何种印象,都无法对应到她身上来。这让伯谛意识到原来人有如此多面,任何单一的印象都不足以用来定义一个人。
那么郭汐呢?在宋杨的口中,她是一个擅嫉的女友。在许晏晏的口中,她是一个扰人清梦的幽灵。在傅雪的口中,她是一个自私自利追名逐利的狗仔。而在郭汐的母亲口中,她却又是一番完全不一样的模样,她善良,她倔强,她怀抱着充满正义感的梦想。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伯谛突然回转头,看向了夏侯昊。夏侯昊顿时有些心虚的收回了黏在伯谛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正前方,可这时,他却突然听到旁边的伯谛说:“我有一个想法。”
自从伯谛向傅雪展示了手机中的照片之后,傅雪就一直魂不附体。她仿佛是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将自己关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对外界的所有东西都毫无反应。直到现在,她也还是以和几小时之前一样的姿态坐在审讯室里,好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一动都没有动过。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个最初带她来这个房间的女警官走了进来。
云琪菲走到了傅雪的面前,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将她带进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到了傅雪对面的桌子上,打了开来。
“郭汐的U盘里有一个视频文件,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云琪菲将鼠标对准了桌面上那个从银色U盘上拷贝下来的视频文件,说道:“视频文件经过了加密,或许你认为这段视频是对你的羞辱,但我可以肯定对郭汐来说,并不是这样。这个视频文件的密码是一串8位数的数字,而这串数字是20000226,许晏晏的出生日期。”
听到云琪菲的话,傅雪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但她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这不禁使人怀疑刚才看到的那一下细微的颤动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云琪菲又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径自转向了笔记本电脑。
清脆的点击声响起,视频被打了开来。
视频的开篇,便是站在幕布前的郭汐,她看上去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却也异常的坚定。像一个真正的记者一样,她对着镜头做起了陈诉:“观看这段视频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我叫郭汐,是申浦大学新闻系的一名在校大学生,我在此宣誓,接下来这段视频中所展示的内容,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在我们的校园里,潜伏着一只丑陋的恶兽,它至今已经吞噬了不少无辜的受害者......”
随着郭汐的声音轻轻的流淌,视频上的画面也逐渐改变。可以看出这是郭汐独自一人拍摄和剪辑的一段视频,虽然手法还很粗糙却条理清晰,简单易懂。配合着各种画面上的说明,郭汐清晰的还原了那个套路贷组织的行骗模式,甚至发现了几个在校园里发展受害者的“学长”。
接着,画面一转,出现了不少男生女生被要求脱光衣服的视频,接着还有女生被强行要求进行“服务”的画面。
傅雪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她带着几分恶毒的眼神稍稍转向了电脑屏幕。但只看了一眼她就皱着眉将全部的视线都投注了过去。
视频中,所有裸露的受害者都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音频中喊叫出受害者名字的部分也被刻意的剪去,甚至连受害者的声音也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变得无法辨认。只有那些施暴者,带着扎人的猥琐笑脸的施暴者的面容,还明晃晃的显现在屏幕上。
傅雪瞪大了眼睛,她已经从里面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段视屏,但如果她不说,即使是最熟悉她的人,恐怕也无法认出那视频中,短暂闪现过的人是自己。
视频很快就放到了尾声,画面又转回了视频最开头时的那个幕布前,依然是面色严肃的郭汐,直视着镜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张嘴说道:“请各位记住,这些片段都是真实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恶行。如果你是一位受害者,我希望你能勇敢的站出来,去对抗。或许你觉得你是孤身一人,但请相信你身边一定会有一位朋友,一位家人,一位师长,一位你可以依靠的人能够陪着你撑过去。请不要选择默默承受,请伸出你的手,去求救。”
“如果你真的没有任何人,那么请你相信我,我愿意做你的朋友,做你的支柱,陪伴你走过每一个步骤。请不要放弃希望,不要放弃寻求正义,不要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如果你只是一位观看这段视频的观众,一位热心的网友,那么请你记住,你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幸存者。请尊重他们,如果可以,请你只记住这暴行本身,而不是它用以吸引人的低级行为。记住这些施暴者,不要忘记他们,不要原谅他们,不要放任他们。我在这里代表每一位受害者,感谢你们。”
视频播放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播放器的进度条显示这已经是这段视频的最末尾,画面定格在了站在幕布前的郭汐身上。
“代表......她以为她是谁啊......”傅雪此时已经完全面向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她像是要与印象中的郭汐对抗一样,狠狠的与视频画面中的人对视着。
半响,傅雪终于低下了头,而此时,她面前的地板上,则多出了两滴透明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