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人眼神里带着万般的悲愤,玄鹤默默听着。
吴美人好不容易才缓过了劲儿,起身冲玄鹤躬身福了福笑道:“这些年多亏王爷照料,派人设局让我假死,充军路上将我救走。”
“还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甚至这个身份能让我进宫参加选秀。”
“我也按照王爷的吩咐,与那安王有了牵扯,可到底他也是个谨慎的,如今与我不大往来,估价是怕了吧!”
“哈哈哈哈……毕竟我可是他父皇的美人啊!”
玄鹤微微垂眸叹了口气:“本王不到万不得已,其实不愿意动你这一步棋,你若是能在这后宫安安心心生活也是极好的。”
“生活?”吴美人眼底渗出一抹绝望,“我在此每每苟活着的任何一天,都是对我的折磨。”
“我恨死了安王,也恨死了你的父皇!”
“安王陷我父亲于不义,你父皇偏听偏信,黑白不分!我哪里不恨?”
“放眼整个玄家皇族,怕是只有你还能做个人!都是些畜生!”
玄鹤眉头微蹙,此女偏激了。
吴美人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清雅美丽的脸上闪过一抹决绝,定定看着玄鹤笑道:“梁王,我谢谢你这些日子为我做的一切。”
她缓缓站了起来,娉婷婷走到了门边,微微回眸,一笑便是万年凄怆。
“王爷,我早就活腻了,每天相伴仇敌左右,强颜欢笑,我只等着这一天呢!”
“我向你保证,安王这一次逃不掉的!呵呵哈哈哈哈……”
她大笑了出来,笑得眼底藏着泪,许久才停了下来:“王爷,日后将我之残尸葬于楚州老家野外的花丛里,我喜欢花儿,打小就喜欢……”
“我这身子脏了,就葬在河边吧!有劳!”
玄鹤重重点了点头,目送吴美人缓缓走出了门外,消失在婆娑的月影之下。
大晋乾元二十二年,七月,注定是个不安分的时代。
楚北柠像往常一样起来晨练,练剑,然后梳洗打扮,去自家开的医馆里坐诊。
今日走在街头,气氛隐隐和往常不太一样。
楚北柠身体里的细胞都能闻得到八卦的味道,她忙躲进了一处茶馆,最角落里坐着,要了一壶香茶,一碟子瓜子儿,一碟子甜糕,坐在那里听四周的人说话。
“天爷啊!出大事儿了!!”
“从宫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遍了呢!”
“快说!快说!出什么事儿了?”
“就是皇帝的宠妃吴美人居然也和安王有一腿,这不安王被关在了宗人府,吴美人怀了安王的孩子,担心安王出事儿护不住他们母子,就连夜准备带着细软逃出宫去。”
“哪里想被郑皇后派人抓了回来,当下便将这事儿给捅开了!”
“啧啧啧……一女侍父子,这事儿……嘿嘿嘿……”
“关键还有了孩子……”
“皇上气的都吐了血,当下命人将吴美人的肚子活生生剖开,尸体都大卸了八块儿,丢出去喂了狗!”
“这么惨?”
“是啊,听说那吴美人也是个硬骨头,被剖肚子的时候,还对皇上高声泣血大骂不止,疯了一样,真的是触怒了龙颜!”
楚北柠眉头狠狠蹙了起来,顿时面前的茶点也不香了,听得有些难受。
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裴贵妃彻底吓懵了去,出面恳求皇上不要信吴美人的话,可从安王府里还搜出了吴美人的肚兜,还有些别的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裴贵妃因教子无方被打入了冷宫,明天午时三刻,处死安王!”
“别说安王之前那些破事儿,光是秽乱后宫便是死罪了!真的是个脑子不清楚的,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儿?”
“呵呵,被皇上宠坏了呗!”
楚北柠突然脑海中掠过了玄鹤那张英俊冷酷的脸,她心头竟是有些乱了,难道是玄鹤的大手笔?
入夜时分,宗人府的夹道上阴森可怖,阴冷潮湿的牢房里传出了一阵阵低低的呼痛声。
随后几个狱卒簇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男子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牢房前,玄鹤站定了脚步看向了里面角落瘫坐着的一个人。
那个人浑身脏污,短短几天变成了所有人都不认识的模样。
似乎听到了外面有人来,他忙抬起头,疯了般朝着玄鹤这边踉跄着跑过来。
“是母妃吗?”
“母妃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没有杀斛律衍,我……”
安王玄清掀开了遮挡着面门的脏污头发,却发现来看他的那个人竟然是玄鹤,他瞬间惊恐的向后退开。
任何人来看他都行,唯独不能是玄鹤。
玄鹤来看他,那就意味着……
不!不!!
“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玄清又冲了过来,再也没有了过去的清雅倜傥,朝着玄鹤狠狠唾了一口。
“是你,我知道了,来人啊!是梁王杀了斛律衍!是梁王!”
“我早就该想到是你的!来人啊!!”
“不必费力气了,”玄鹤微微垂着眉眼,随即薄凉的唇轻轻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抬眸看向了玄清。
“吴美人死了。”
就像是一道天雷瞬间击中了玄清,玄清惊恐的看着玄鹤,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她……你……”
玄鹤淡淡笑道:“她是我的棋子!”
“不……”玄清瘫倒在了地上,眼底满是惊恐,他知道这一步棋玄鹤堵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玄鹤……你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算计我了?”
“玄鹤,你不是人!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玄鹤凤眸掠过一抹冷冽,“江南盐商许家灭门案!”
“楚州铜矿一百多名矿工不满虐待造反,被你差人活埋灭口。”
“陇西行商商税很重,有些行商要进京告御状,被你的人扮作土匪灭口八十七人……”
“还有吴美人的父亲,那个一身清廉的九品芝麻官,你知不知道他还有个两岁的儿子,被砍了头?”
玄鹤冷冷笑了出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天不容!”
“这些年你在父皇面前扮好人,是个乖儿子,有能力,追随者众多,你富可敌国,你才华横溢。”
“熟不知你披着一张人皮,双手沾了多少血?”
“玄清,不是我杀死你的,是你仰仗着父皇的宠爱……杀死了你自己!”
玄清眼底的亮光一点点的熄灭,突然低下头大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鹤,你手上沾的血少吗?”
玄清死死盯着玄鹤,像个永远也不知道悔改的恶魔,他就那么盯着玄鹤。
“玄鹤,午夜梦回时分,你踩着我们几兄弟的尸体上位,你心安吗?你会不会害怕?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梁王走后不久,突然牢狱中传来一阵纷乱。
狱卒奔跑在狭长的夹道里,声嘶力竭的喊着。
“安王悬梁自尽了!”
“安王薨!”
“安王薨!!”
入夜时分,靖北候府一如往常的安宁。
楚北柠刚要关窗户,突然外面闪进来一个人,她都已经习惯了。
“王……”楚北柠刚要打招呼,却不想被玄鹤一把抱进了怀中,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玄鹤?”楚北柠不知道这人突然怎么这个样子,况且都和离了,这样子不合适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玄鹤沙哑着声音道:“柠儿,求你今晚让我借你的床榻歇一晚,我已经许久没有睡觉了。”
“王府里太冷,宫里头更冷,还是你这里暖和一些,只一宿,我只睡一宿就好。”
楚北柠有些愣怔,可玄鹤这一次真的帮了她大忙,她也只得看着他倒在了自己的床榻上,抱着她的枕头沉沉睡去。
楚北柠不得不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瞧着床榻上那个男人俊美的脸,眼帘紧闭着,表情却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可真的是睡着了,睡得还很沉,他这是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哎!楚北柠叹了口气,苦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