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正准备洗洗睡了,突然听外头有人轻声地敲门,便打开窗喊厨房烧水的大丫去开门看看。
大丫打开院门一看,见竟是许久不见的杨氏。
杨氏穿着一身暗红色袄裙,她双手插袖,探头探脑地站在门口。
大丫一见她这幅模样就来气,且这杨氏也太不讲究了,就算是被休了,也是在周德旺死后才被休的,儿子儿媳孝期三年,只可穿素服,这女人如今竟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接穿红袄了,就算想要把周家撇干净,也不知道顾及下周大娃和周红的名声,这俩人可还在周家族谱上呢,有个被休的娘就够丢人了,如今又要添上一笔被人说道。
“你来干啥?”大丫没好气地问道。
跟着周意久了,大丫的脾气也上来了,以前她从不敢跟人大声说话,如今脾气一上来看着倒也挺凶悍的。
杨氏先是脖子一缩,后又想到这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便又昂了昂脖子,说:“我来找二丫头有事。”
“你有啥事?”大丫顿时警惕又嫌弃地看着杨氏。
这女人来找周意,就从来没有过好事,这次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
“我来找二丫头的,又不是来找你的,犯得着告诉你吗?”杨氏白了大丫一眼。
“哼!”大丫鼻子里哼了一口气,下一刻便‘砰’的一声又关上门,插上门栓,把杨氏阻隔在外。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杨氏差点被碰到鼻子,她忙往后退了一步,随即神情一恼,“哎?”了一声,又上前‘砰砰砰’地开始拍门,比起刚刚敲门时的小心翼翼,这回她是使了大力拍门的。
“开门!开门!”
大丫对杨氏的叫门声置之不理,走到周意的窗前没好气道:“杨氏那个女人又来了,让不让她进来?”
周意抬眼看了看天色,天都快黑了,这会儿杨氏找来应是有求于她,可又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她实在是懒得搭理。
但周二娃和陆启龙还在隔壁屋里念书,随着周二娃能看懂读通的书越来越多,近日周二娃念书是越发勤奋了,每日要挑灯看书到亥时才会休息,让杨氏在外头闹腾也打扰周二娃念书。
便对着大丫道:“让她进来吧。”
大丫闻言只好耷拉个脸又去给杨氏开门了。
杨氏见大丫又开了门,对着大丫‘哼’了一声,收回手问道:“二丫头呢?”
大丫白了杨氏一眼,才说:“跟我来,你小声点,不然我让青九大哥把你打出去!”
“你!”杨氏气哼哼地瞪向大丫,但想到周意院里的几个侍卫,顿时又怂了。
大丫也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才把杨氏领到周意房中。
杨氏走进房间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周意的房间表面看不出什么,箱柜倒是多,也不知道藏了多少好东西,而且屋内桌上摆了三盏灯,这会儿都是燃着烛火的,她就没见过这么奢侈的,一个房间要点三盏灯,房间的炕桌上还摆了香炉,里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她从来就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更夸张的是这丫头竟然用绸布给自个做了床帐和被褥,这么好的料子做身衣裳穿出去都很风光,她倒好,废了这么多好料子做成劳什子床帐和被褥,若是做成衣裳,不知道能做多少身衣裳穿了。
杨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嫉恨之意,最后才看向炕上坐着的周意,露出一个笑打招呼道:“二丫头。”
说完她便想往炕上坐。
“站住。”周意淡淡道。
杨氏顿时僵在那里。
“大丫,搬个椅子进来。”周意又说。
“哎。”大丫白了杨氏一眼,扭头去堂屋搬了个椅子,很快就搬了进来。
“坐吧。”周意对杨氏抬了抬下巴。
杨氏既觉尴尬又有些羞恼,她深呼了几口气,才勉强扯了扯嘴角,坐到了椅子上。
周意对着大丫使了个眼色,大丫便会意出去了,顺带还关上了房门。
杨氏一见没了外人,便笑着看向周意道:“二丫头,你还好吧?”
“嗯。”周意应了声,又问:“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事?”
“这……也没啥大事,就是想来看望看望你,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嘛。”杨氏说。
周意看了杨氏一眼,总觉有些好笑:“你以什么身份看望我?”
杨氏面色一僵,她何尝听不出周意话里的讽刺,这是在说她如今已经被周家休了,自然也就跟周家人没有关系了。
但想到心中所求,杨氏又试图跟周意打亲情牌:“我当初要跟你大伯和离,也是为了俩孩子。你大伯跟人赌钱,输得倾家荡产,我总不能让自个的孩子卖身为奴吧?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了,二丫头,你是个懂事的,你想想我一个当娘的,你大伯又这样混账从不为孩子考虑,我再不为孩子考虑还咋办呢?说起来我也算是受害者了吧?但大家一个个地都误会我,误会就误会吧,我也认了,可即使我不是周家人了,你堂哥堂姐还在周家族谱上吧?他们可都是你真正的亲人啊,这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嘛,你就算不认我,你堂哥堂姐总是要认的?”
她边说边一脸期待地看向周意。
周意用手肘支着炕桌,撑着脑袋,听着杨氏‘情真意切’的一番话,不由打了个哈欠。
杨氏见周意不为所动的样子,深呼了一口气,又接着说:“二丫头,我爹娘也是心疼我和你堂哥堂姐,这才把我们接回家去,但你也知道我爹家里啥情况,家里就九亩田,我爹娘还都不会种地,交给旁人种,一年收了租子交了税子,能剩四五石粮食就算好的,我爹呢,教书每年也就收十来个学生,一个学生的束修就半石粮,学堂里的学生用书还有冬日里的炭火,还都要我爹自个掏腰包买,有时候我爹见着家里条件困难的学生,没得还要帮衬一二,这以前就我爹娘俩人过日子倒还凑合,如今我带着你堂哥堂姐回家了,这么重的担子都要我爹一个人担着,这日子……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杨氏说着说着,用袖子遮住眼睛,竟像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