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是的,她是奴婢,而且永远无法脱离这个身份。
她虽不甘心,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郑子衿不由自主的又回忆起了半年前父亲获罪,府里被抄的情景,那一幕景象直到现在还让她记忆犹新,也是她这一辈子最难以忘怀的梦魇。
父亲为官向来清廉,可以说是两袖清风,而且待人十分和蔼,从来都没有架子。但是不知道在朝中得罪了谁,竟然被人参了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那天她正在院子里看花,忽然大门被撞开,冲进了许多官兵将府里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哭声、呼喊声、翻砸东西声,还有粗鲁的喝斥声同时响起。
她和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来了强盗,自然是惊恐万分,可还没她们等回过神,所有人都已经被赶到了院子里,此时她才看到,府里各处都被翻砸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她的家被抄了,所有的房门都大敞四开,东西乱七八糟的露在外面。衣服、被褥都被撇在了地上,上面横七竖八的满是脚印。茶杯碗碟变成了一堆堆碎片,就连母亲最心爱的几个红木箱子和首饰匣也被撬开,好一点的衣料和所有的首饰全都不见了。
还有几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不甘心的四处翻找,试图再从中找出一些值钱的东西。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郑子衿眼中露出一丝恨意,那几个红木箱子里面装的是母亲的嫁妆和郑家所有的积蓄,这些东西已经被全部抢劫一空。而父亲这么多年来虽然工作勤恳,俸银却不多,又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索贿受贿,哪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后到的人没有翻出什么来,便骂骂咧咧的将她和府里人用绳子绑在一起,推推搡搡的走出了郑家的大门。
后来她和自家的丫鬟、婆子被关押在了一处潮湿阴冷的地方,每日吃的都是残羹剩饭,衣服也逐渐变得褴褛不堪,头发上甚至都长了虱子。再后来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有人把她单独提出来交给了人牙子。她这才吃了顿饱饭,又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从此她便和几个有着同样遭遇的女孩一起,辗转于各个集市之间,每日需要面对许多来买奴的客人。开始她还试图反抗,可是那些人的手段实在太狠了。她曾亲眼见到一个女孩因为顶撞了人牙子而被打昏过去。
在深深的恐惧过后,她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如今只是奴婢,只要有身契,任何人都有权处置她,所以她再也没有不自量力的再去做什么反抗的行为。在随后的日子也都尽量表现得非常乖巧,强颜欢笑的去迎合每一个买主。
因为她想活下去,活着走出这个集市。
人牙子见她顺从,也并未对她有过多的刁难,因为这些官奴都是可以用来漫天要价的筹码,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并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她们。
郑子衿望着站在马车旁,与昆仑闲闲聊天的白子夜,眼里露出了希翼的光芒。
这个买下她的公子,可以说是她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从他的穿戴来看,他的身份绝对非富即贵,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嫡子甚至是名门之后。
看来命运并没有完全抛弃她。
她在集市上也待了一段时间,十分清楚官奴的身价,这位年轻公子既然肯花重金在她身上,就说明他喜欢她。只要她能够努力揣测他的喜好,假以时日必然能够获得他的欢心。
只是看现在的形势,她似乎没那么容易如愿,若是他没有将她送人就好了!
郑子衿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不用急,她有的是时间,慢慢的来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此时苏蔚然已经换好了衣服,水莲和银莲搀扶着她出了大门。
苏蔚然缓步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苏蔚然穿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裙衫,裙摆上绣着鹅黄色锦绣连枝花纹,外面还罩了件淡绿色的蝶影纱衣,头上戴了一枚碧玉簪,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一团水雾当中,淡雅别致。
小丫鬟们在惊讶之后恍然大悟,眼中纷纷露出惊喜的目光,原来她们的主子竟然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对了,人家是千金小姐,定然是觉得不方便,所以才扮成男子前来集市购买奴仆的。
这可太好了,这位姑娘不但美,而且看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对下人的态度非常和蔼,足以说明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将来跟着她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此时白子夜的扇子也不摇了,看着苏蔚然,眼里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神色。
本来苏蔚然穿男装的时候就已经很俊俏了,精心打扮之后更是美得要命,让他不由有种恍惚的感觉。
似乎每次见到她,都会给他一个不同的惊喜。
水莲和银莲见众人愣神,十分骄傲,若不是因为搀着苏蔚然几乎都要蹦跶起来了。银莲还特意看了眼郑子衿,想让这位做作的姑娘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大家闺秀。
苏蔚然敏锐的察觉到了银莲的神色,使劲掐了她一把,银莲苦着脸收回了目光。
而郑子衿在看清了苏蔚然之后,心里猛地一颤,牙齿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嘴唇。
她……好美!
而更让郑子衿不安的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不但美,而且通身散发出来的是一种从容自若,淡定无比的气质,仿佛什么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外面罩着的这件纱衣郑子衿是认识的,这是今年年初才上市的祥云斋的新品,叫做‘蚕翼’,穿在身上会让人显得柔弱无骨,楚楚动人。只是价格实在昂贵,一件衣服就要五百两银子,当时郑子衿看了好久都没有舍得买。
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穿上‘蚕翼’时的样子,如今她竟然又在苏蔚然的身上见到了‘蚕翼’,果然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