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替换orz】
黑云压顶,簌簌的雪花如鹅毛一般从天空飘落,易雎一身单薄囚衣,临湖跪着,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两只膝盖不知在这冰天雪地中跪了多久,冻得几近麻木,易雎低垂着头,久未打理的黑发干枯焦黄,一身染血的白色囚衣破败不堪,开了好几道口子,透过这口子,隐约可见囚衣下密密麻麻的刀伤剑伤和鞭痕烙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满手暗红发黑的血渍,戴着沉重的、生锈的铁铐,薄唇抿得死紧,没有一丝情绪外露。
如果不是胸腔那些微的起伏彰示着这还是个活人,林安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喂。”
天气实在是冷,林安两只手揣在棉衣袖子里,踢了易雎一脚:“没死吧?王爷醒了,让你进去。”
王爷两个字像从天边斩下的一道熹微剑光,易雎从昏暗的世界醒来,干裂到出血的薄唇很轻微地动了动,哑声呢喃:“主子……”
林安皮笑肉不笑,吸了吸鼻子:“主子两个字可不是你能叫的,赶紧的,别让王爷久等。”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讥讽道:“现在落难了倒是知道叫主子了,当初王爷最需要你的时候也没见您老回一回头,呵呵。”
易雎一言不发,默不作声四肢着地。
易雎知道摆正姿态规矩和自己的位置,林安虽然乐见其成,但想起王爷的吩咐,又没办法不遵从,咬牙:“等等。”脸色难看:“王爷让你走进去。”
易雎身子颤了颤。
易雎手上是铁铐,脚下也不轻闲,一对沉重的铁链同样沾着暗红鲜血,还坠了一个大大的铁球。
颤颤巍巍站起来,易雎觉得头重脚轻,他适应了一会儿,不敢让王爷久等,一步一步,慢而坚定地朝主卧走了进去。
这一段路,不长,最多也就百来步,易雎走得尤为辛苦,他浑身是伤浑身淤血,在雪地跪了这么久,雪化了血,跪着还不觉得,起来时走动间,污血顺着衣摆伴着挥动铁链铁球时的响音一滴滴落在地面。
易雎脚步不停,心里却轻轻一叹,脏了主子的地板。
等到了门口,易雎眼前微微发黑,估计是真没力气了,却仍下意识跪好,端端正正背脊笔直:“罪奴易雎,求见主……王爷。”声音沙哳到了极致。
主卧的侍女一个个低眉顺目,或端着金漆刻莲纹的脸盆,或手捧由汝窑出品的缠枝青花杯装着的漱口香茗,规规矩矩鱼贯而出。
两个易雎眼熟的侍女还将大红色洒金绉纱帘子拉起,挂在青玉钩上,木门一开,再没有了帘子的遮挡,那抹易雎日思夜想的身影便撞进了视野。
易雎赶紧垂首,微微颤栗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情绪。
“呵。”
那人轻笑一声,坐于罗汉榻上,自广袖中递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只听着这声笑,易雎就身子一抖。
果然,下一秒,易峥话锋徒然转厉:“还不过来,是等着我去请吗?”
主卧除了一坐一跪的他们,再无第三人。
连林安都侯在外头,不敢进来。
易雎记得王爷的规矩,不敢站立,艰难地拖着沉重的铁铐脚链膝行过去,及至罗汉榻前,以额触地,毕恭毕敬。
铜制瑞兽香炉的仙鹤嘴里吐出袅袅青烟,依旧是易雎记忆里那极轻极淡的又令人安心的檀香。
“阿雎。”王爷声音还是懒洋洋的,垂眸轻描淡写看过来:“你本是我之家奴。”
“是。”
易雎维持以额触地的动作,一动不动。
“王庭看中你奇佳的根骨和悟性,收你为义子,带你入军营,从一介小卒坐到了一品骠骑将军。”
“是。”
易雎声音毫无波澜,仿佛那个人不是自己一般。
“你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但仅仅因为一纸捏造的通敌信,就被问也不问定下罪名,以叛军之将名义押解回京,钉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昔日崇拜你的将士视你为耻辱,昔日爱重你的百姓朝你扔石头扔烂菜叶,云端跌落泥泞。”
“是。”
易雎的声音这才有些发紧,但依旧不敢擅动。
“那你知道,那封捏造的通敌信,是谁送到御前的吗?”
易雎这才小幅度地动了动,虽然动作小,但他戴着铁铐脚链,一点小动静也能发出刺耳的响声,易雎微微直起了背部,声音嘶哳:“知道。”
“是您。”
——————————————————王爷有苦衷,不是纯粹狠,剩下两更在码了在码了
哗——
宝剑出鞘的声音。
哪怕是低着头,易雎也能看见一片如雪的刺目寒光,真真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这把削铁如泥的锋利宝剑的尖端抵着易雎头顶,它的主人道:“抬头。”
易雎顺服地仰起头颅,漆黑的、空洞的眼睛却只敢盯着眼前白花花的狐皮毯子。
锋利冰凉的宝剑尖端抵在易雎眉心处,然后一路往下,先是鼻唇,后是微微凸起的喉结。
他用宝剑挑起易雎下巴,剑柄微微往上一扬,迫使易雎看着他,王爷漫不经心地问:“恨我吗?”
易雎摇头:“不恨。”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会恨这人呢?
“罪奴卖身王府为奴那日便说过,您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会永远忠于您。”声音粗糙难听,王爷却脸色稍霁。
手腕一动,宝剑落在了易雎襟前,剑柄旋转起来再微微一挑,易雎身上的囚衣立时四分五裂,最大的一块被宝剑尖端挑得扔到了不远处。
不着寸缕。
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浮在皮肤表层,易雎的手指没入了狐皮毯中。
宝剑却没有停,一路往下,及至已经千疮百孔的肚腹,上面有刀痕剑痕无数,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成疤,像一条条多腿蜈蚣堂而皇之趴在他身上,丑陋不堪。
易雎手指紧了紧,本能想要遮掩一二。
但随即又放松下来,有什么好遮好掩的?浑身上下,哪里没被这人看过玩过?
王爷却自始至终目光淡淡,宝剑一路往下,停在那不可言说的部位,轻轻拍了拍。
易雎自然而然分开双腿。
大腿内侧,一个奇怪的印记烙在那里,龙飞凤舞,组成一个“峥”字。
易雎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唯独这个“峥”字及其旁边,完好无损。
王爷这才有点满意,把剑随手一扔,也不细看究竟扔哪了,只听见哐当一声。
“过来。”
王爷道。
易雎再次近前。
这次,却是一只温暖修长的手落在他发顶,还轻轻揉了揉。
易雎不可思议瞪大了眼。
然后本能想往后退一步:“王爷,脏……”他记得主子是有洁癖的,若不然,易雎也不会因为怕弄脏主子地板担心成那样。
王爷眼眸一眯,流露出淡淡的威胁,易雎立时不敢动了,任由那只手停在自己头顶。
王爷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他已经被血凝成块的干枯泛黄的头发,动作极其温柔,语气带着骗小孩儿似的诱哄:“阿雎入我后院可好,我们一笔勾销,嗯?”
易雎还沉浸在王爷给自己梳头发的惊讶和紧绷中,闻言也没有太大|波动:“是。”
本来就是王爷用过的人了,入不入后院无所谓,再说,也别无选择。
但其实就算是有所选择,易雎也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他说过,易峥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至于一笔勾销的说法,指的自然是曾经易雎当初不顾王爷反对跟着王庭入军营一事,与如今王爷将他变成败军之将一事,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