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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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的事情并没有给众人带来多大的影响,气氛不过低沉了盏茶功夫,又随着两队正式下场击毬的毬队重新高涨起来。毬队的技术很好,参加都是些宗室勋贵的闲散子弟,牡丹身边的年轻女子们拼命叫好,汾王妃也打起精神,跟着众人一起叫好。
待到分出胜负,接着又是女子步打,牡丹身边的年轻女子们呼啦啦跑了个精光,虽是打毬,却个个儿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在毬场上更是挥洒香汗,格外卖力,汾王那边的宗室勋贵子弟们同样不吝叫好,欢声雷动。
汾王妃的心情要好了许多,低声道:“自从去年发生清华郡主摔断腿的事之后,好些女孩子们就不敢再骑马打毬了,不过这步打却也有它的看头。宫中如今最爱的就是步打,圣上和皇后前不久才看了一回宫女们的步打。”
王夫人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就轻轻叹了口气,汾王妃探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紧,你要相信大郎。”
申时刚过,汾王府陡然热闹起来,牡丹看到许多熟脸。其中就有刘承彩,萧越西,潘蓉,刘畅等人,这些人都是玩家,很快就组了队,准备下场,却见蒋长扬和方伯辉一起进来,主角现身,于是众人又纷纷见礼,重新组队,一队是方伯辉、刘承彩等人组成的中年大叔,一队是蒋长扬、刘畅、潘蓉等人组成的青年公子。
双方人马下了场,并不因其中好几对是父子而互相谦让,都是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拼速度,拼狠劲,拼技术,分外精彩。王夫人指点给牡丹看:“看到你义父身边那个不长胡子的男人没有?那就是萧尚书。”
牡丹果然看到一个白脸中年大叔,脸上带着类似于萧越西兄妹二人那样自得的微笑,看着就让人讨厌。那眉眼,和萧越西长得特别像,她还要仔细看,就见刘承彩一个漂亮的海底捞月从潘蓉杖下把毬给偷走了,引得众人一阵欢呼,潘蓉不依不饶,缠着刘承彩,挡着方伯辉等人,刘畅从斜刺里拍马冲过来,又稳又狠地从刘承彩的杖下将那毬流星似地击飞出去,蒋长扬早在一旁候着的,轻轻一挥杖,毬飞入了毬门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接下来方伯辉等人不甘为后,又打了一个漂亮的配合,也进一毬。
还有什么比看到自家的儿子和丈夫出风头更让人欢喜的?王夫人快活地笑起来:“今日哪一队赢我都欢喜。”
周围众人都笑:“夫人总是赢家。”
牡丹心不在焉地打着扇子,注意到萧越西虽然和蒋长扬他们是一队的,但从始至终,他就像个透明人,没有人和他配合,没有人传毬给他,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将他挤在一旁,他开始还策马争抢了几回,但最后总是无趣而归,显得很是尴尬。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情形,就有人窃窃私语。因着萧家的女眷们一个都不在,众人的胆子也大了许多,牡丹听到离她不远处的几个年轻妇人几次提到了萧雪溪和蒋长义的名字,都是议论这桩婚事的。又有人很隐晦地提起了萧大才子为何会被人冷落到如此地步,原来前几日有西域使节送国书来,午间皇帝赐宴兴宁宫,使节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只说西域土话,而且是那种很没人说的小地方西域土话。
很多想表现的人都知难而退,只有萧大公子敢站出来与之答话,他素有才名,皇帝也相信他。原本是出风头的事情,结果却闹了个大笑话,被对方嘲笑一通,幸亏蒋长扬恰好入宫面圣,通晓那土语,解了围,才不至于丢了国体。事后皇帝很生气,狠狠训斥了萧越西一顿,迟差就没说他不自量力,沽名钓誉,连带着对萧尚书都没好脸色。这几日萧越西正是众人嘲笑奚落的对象。
牡丹和王夫人都很诧异,这件事都没听蒋长扬和方伯辉回家说的。牡丹这会儿再看萧越西,就觉得他很可怜了。蒋长扬的脸上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闷声发大财,潘蓉是一贯的嬉皮笑脸,刘畅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又阴又毒的。
八卦归八卦,除了萧家人以外,不会有人同情萧越西,毬赛继续进行,萧越西的情形也越来越尴尬,却只能坚持到赛事结束,难为他竟然还能挂着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勉强的。不过他也有铁杆,一下场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锦衣男子去抱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话,眉色间很有不平之状,萧越西却显得极其不耐烦,敷衍了几句就推开那男子走了。
待到晚宴开始,汾王府的这个晚宴却又与当初刘畅搞的那个男女混杂的小型花宴不同,是男女客分开摆席,男客们在外院,女客们在内院,丝毫不乱。入席后,牡丹果然看到显眼处放了两盆盆景牡丹,几个女眷在那里拿着扇子猜是什么品种。两株牡丹都高不过一尺,配着精致小巧的太湖石显得很是青翠可爱,别有意境,改变了从前牡丹只赏花不赏叶的局面。
猎奇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爱赶时髦的京城贵人们,有人一打听到是从芳园来的,当即便使了婢女来和恕儿打听,问还有没有多的,愿意出钱买。恕儿口舌灵活,当下就把以旧换新,比如说必须株高两尺以上等要求说了个七七八八,还说得十分动听,不赚钱,就是想和大家接个善缘。于是不等宴会结束,这个消息就在私底下悄悄传了开去。
将近酉时三刻,宴会达到了高潮,王夫人心情极好,被众人围攻着灌酒,喝得有些醉了,连连告饶,借口要出去透气,牡丹便扶着她往外头去。婆媳二人由王府里的两个嬷嬷陪着,四处吹凉风躲酒,走到一处避风处,王夫人只嚷嚷走不动了,非得在那木兰树下坐着歇气。牡丹无奈,问樱桃拿了披风给她披上,让她靠着自己养一会儿神。
天边还有几丝亮光,晚霞火红火红的,园子里一片静寂,只偶尔能听到音乐声和欢笑声从远处的灯火辉煌处出来。婆媳二人互相依靠着坐在木兰树下,时间仿佛静止了。
“丹娘,以后大郎就交给你了。”王夫人突然幽幽地吐出一句,“你们好好过日子,权势钱财都没有人重要。”
龟兹离这里那么远,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牡丹心里浮出一丝伤感来:“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互相爱护的。”
王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知道,但做母亲的总是放不下心。这种心情,要你做了母亲才能体会呢。对啦,我闲来无事,做了几件小衣服和小被子,还有两双小鞋,还差几针,赶出来就给你们送过去。”
牡丹微微红了脸:“总也不见动静呢。”
王夫人大方地道:“急什么,才成亲呢。我那时候也是成亲约有半年才有的大郎。”当时老夫人催她催得急,压力很大,她也很急,倒是蒋重什么都没说,他们也曾有过几年的好时光。想起从前,她有些感叹,“其实早前我还有恨,现在一点都不恨了,因为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为什么还要紧紧纠缠着过去不放呢?所以那些总和你过不去的人,要不是利益相关,就是都不如你过得好的人。”
忽听阴影里有人“咦”了一声,却是蒋长扬走了出来:“你们怎地在这里?”
王夫人笑道:“你又怎地在这里?这里男客可以进来的么?”
“这里本就离宴席场所不远。”蒋长扬瞥了不远处的月亮门一眼,低声道:“我和人说点事情,听到你们的声音,出来看看。娘是喝多了么?”牡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月亮门那里有个身影快速从那道门穿过去,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还好。这种场合早就做好准备会被灌醉的。”王夫人拍拍身边,示意他坐下:“你义父喝得多么?你不去替他挡挡酒?”
蒋长扬并不肯坐,只笑道:“他不要呢,再说了,我有正事要做。”言下之意就是不陪她们了。
王夫人便赶他走:“快走,快走。”
蒋长扬望着牡丹一笑,正要走,就听不远处有人失声叫起来。那声音随着夜风送过来,牡丹几人听得分明,是一个老年男人的声气,分明是在骂人不知羞耻的。那声音在这样歌舞升平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王府的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便上前去劝王夫人和牡丹:“夜风凉,吹多了小心着凉,不如回去罢?”
王夫人知趣,便携了牡丹起身往回走:“是呀,我头都有点痛了。”蒋长扬也离了她二人,往月亮门那里去了。
回到席中,女人们正吃喝得高兴,个个都面泛桃花,听曲儿的听曲儿,说笑的说笑,看到王夫人和牡丹进去,便又去扯王夫人来灌酒。王夫人迫不得已,只好豁出去,舍命相陪,一连喝了三大杯。众人正在喝彩间,一个嬷嬷走了进去,往汾王妃身边站了,低声说了几句。汾王妃的脸上便露出犹如吃了苍蝇般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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