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一滴血(7)

这民间的教坊跟官办的教坊司不同,里面的学徒绝大多数是穷苦人家送来的孩子,不论男孩女孩,签了卖身契,从此为教坊所控,再无人生自由。他们从小学习书文礼乐技艺,长成后安排至各酒楼、公府卖艺,所获报酬九成归于教坊。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去教坊。

先帝在时,禁止导淫宣欲,关闭一切风月场所,却未禁止这些民间教坊,只是加以约束,因为教坊至少是一些可怜孩子的生路。倘若这些孩子日后攀上高枝,或赚足赎金自立门户,也是不错的归宿。更有的人是自愿进入教坊,只为博取一个结交权贵、嫁入豪门的机会。

明面上的青楼消失了,但暗地里的勾当依旧存在。

江熙道:“我叫山儿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且住那。你可有亲人在京?”

白檀收了眼泪,说道:“奴婢从记事起便在教坊,没有亲人。”

江熙叹了口气,又往白檀碗中又添了些菜:“你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不必再自称奴婢了。”

白檀:“是。”

江熙:“你今年多大了?”

白檀:“二十五。”

江熙:“那跟我差不多。他们年纪小,叫我老大,你就叫我……予芒吧。”

这时江熙是二十岁。

白檀摇头:“奴婢……我怎能直唤大人的字。”

江熙:“我这里与别处不一样!你若还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的,我就送你回去了。”

白檀连忙改口,又非常不习惯:“是……予芒。”

“这就对了。”江熙转身去打开两大箱白银,白花花的直闪眼睛。

他唤姜山进来,道:“你回江府点一行人来,把银子送还给徐家。”

姜山不解:“老大,我们不偷不抢,这到手的钱怎么还送回去呢?再说您不还欠着钱庄五万两么。”

江熙:“你懂什么。咱是当官的,这钱是商人的,要是老爷知道了,他准打死我。”

姜山凑近他,鬼兮兮道:“这钱不正经?”

白檀行走花场几年,耳濡目染,也懂一些套路,她不建议江熙退回去,倒不是认为退回去不对,只是便宜了那些人,说道:“钱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有了这笔钱多少好事做不得?“

可是这笔钱,萧遣那头还在盯着。

白檀:“予芒担心江老爷责怪?”

多少人为二三十两碎银奔波一生,这些大户人家为富不仁,只会去讨好达官显贵,她看在眼里,只得抱怨不平,如今见江熙是个好说话的主,才敢说道:“我要是有这笔钱,就把教坊的姐妹们都赎出来,济贫拔苦,造福一方,博个好名声,谁又会说什么。”

一语中的!

江熙赞道:“有道理!”这是他正儿八经中彩来的钱,怎么能说是受贿呢?受贿是拿人钱财与人方便,他只是拿了钱而已,又不方便人家,不就不构成受贿了么。这个哑巴亏让于飞他们吃去。

把这些钱散了,他不沾一分一毫,只要没花在他身上,他就不用欠谁的人情,自己还能挣个美名,萧遣也说不了什么。两全其美!

江熙吩咐道:“山儿……算了,我等下亲自回府点些人来。这些银子分三份,一份你跟白姑娘拿去教坊赎人,一份施与那些短缺人家,一份拿去捐了铺桥修路。一定要打上徐家的旗号,别只顾着给咱自己贴金,申明这钱是徐家的,我们只是打下手。以防日后徐家吵着要还钱,我们就说是他散出去的,跟我们无关。”

姜山:“得嘞!”

落日后,江熙在江府吃过了晚膳才回到自己的小住宅,沐浴完毕准备睡个早觉,以好第二日进宫伴驾。

白檀点了一盏安神香,敲响江熙的房门。江熙刚宽了衣裳又穿上,说道:“进来吧。”

“予芒这么早就安寝了?”白檀一副浴后的模样,披散着一头青丝。“我见家里没有香,下午时便去买了一些,这是檀香,有舒缓安眠的好处。”

江熙略显得不自在:“还是你心细。可有要紧事?”

白檀被他这一问,茫然道:“自然是来伺候大人就寝。”

从不羡瑶池买回来的倡优,默认是侍妾。江熙也浅浅懂这里面的道理,只是……

一来他没有行欢的想法;二来即使要行欢,也要与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三来,他现在就算是想行欢也不能够,不符合太监的事他不能做。

江熙尴尬地拒绝道:“我是阉人,我不行的。你回去歇息吧,不必劳烦了。还有真不必唤我‘大人’。”

白檀看来,太监身份不过是一个借口,这种事只有想不想。“予芒是不喜欢鱼水之欢,还是不喜欢我?”

江熙坦诚:“我没这方面兴致。”

白檀点点头:“明白,予芒是君子,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了。”

江熙:“我们便以朋友相处吧。”

“好。”白檀将身上不太端整的衣裳系好,转了个话题道,“中午时,你说拨出一份银子与我去教坊为姐妹们赎身,这京城的教坊有十三间,我在心里算了一遍,一人的赎金大概要两千两,实在是杯水车薪。不妨将这笔钱再分为两半,一半赎来七八个姐妹,一半予我们姐妹租赁经营一家酒楼或茶馆,收入的一部分归你,一部分我存起来做赎资继续赎人,这样源源不断有进账,岂不更好。予芒你说呢?”

好伶俐的女人,江熙拍手道:“妙极!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你们经营得来的收入我分文不要,以后我这小宅院就由你当家。”

白檀不敢置信:“当真由我管?”

江熙:“当真!我看你比一些男人都强,可不能白白浪费你的才华。由你为我当家,我很放心。”

白檀开心极了,忘乎礼节地抱住江熙,又不禁亲了他的额角:“谢谢予芒!”然后像得到糖的小孩跑出去,在院子里跳起舞来。

江熙受了一惊,一边擦掉吻痕一边掩上房门,摇头笑了笑,躺回床上踏踏实实入了眠。

过了十日,白檀陆续赎下了七名同伴,因还未物色好酒家,所以男男女女一伙人暂时挤在了江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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