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黑暗,被天际边一丝光亮撕开缺口,整整一夜的讲述,让九歌沉寂在普觉得故事里,故事的结尾,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感觉有些还没开始,就戛然而止一样。
没有反复的桥段,没有大篇幅的阴谋,复仇,爱恨情仇的纠缠。就像是刚刚将一座高楼搭建好骨架,刚开始封顶,就被一个按钮按下,轰然倒塌。
九歌徘徊在这个其中,慢慢地体验着普觉得这后几段的故事,心跳却从字里行间里抽出一丝丝凝实的精华攒动着缓缓加速。
陈渊从出生开始到入狱这段的人生,何尝不是在舍得之间徘徊着,被遗弃,被收养,平凡的幸福,无奈的离散,最终变成了又一次次的舍弃。
感情之间的取舍,事业之间得失,阴谋和人性,利用与被利用,赏识与抛弃,他何尝不是一直站在舍与得之间,不就是徘徊在路口的那个人嘛。
而他所有的努力,只是想过得舒坦一点,过上不想被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被人一次又一次地变成那个被舍弃,遗弃,抛弃的那个人。
他这一生活到现在体验了那么多,有十几年平凡的幸福,当那仅有的被替代的亲情都消失后,往后的人生,他哪里还有归期?
他是害人者,何尝不是受害人,这个社会给他最大的善意,其实不就是他的养父母吗?当他知道知道养父因为自己错事而跳楼自杀,他心中那些仅有的温暖善意,仅有的为之努力的目标都没有了,他的这种崩溃是应该被理解的。
九歌心间那种情绪的流转,并没有上两次那么激烈,那么汹涌,但是普觉得故事却给了他很多不一样的感触。
舍与得之间反复上演,人生底线的铸造和破灭,欲望野兽饕餮的贪婪,这何尝不是一次极致的人生经历,一段让人唏嘘不已的故事。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一个陷在过往中,一个则陷入了沉思中。
光撕破黎明的黑暗,照在了普觉得身上,九歌有种错觉,此时的普觉头顶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光环,管线照射他沧桑的脸上,泛着淡淡岁月刻画的痕迹。
九歌解下腰间的一个房门腰牌,双手恭敬地递到了普觉面前,恭敬地说道“师傅!这是您的房门钥匙,您以后就是这里的家人了。只要您想回来,这里随时都为您留一盏灯,留一个房间,所有的伙食全免,房间是永久的。”
普觉回头看着九歌,第一次露出一丝祥和的笑容,双手合十道“感谢施主的馈赠,但是出家人不带尘缘俗物,四海为家。这个您留着,给有需要的人吧。如果可以,我想再吃一碗素斋。天亮了,我准备启程了。”
九歌不勉强,但是对于他来说,他必须要馈赠,他坚持地说道“师傅也说了,四海为家!这里就是您四海归路中的一个家,如果有一天您还有幸回来,这里一直都会为您留一间房。您的房号是甲字三号房,我会一直留着,如果您回来我不在了,您只要告诉您的名字,这房间一直会为您保留下去。”
普觉有些不解地看着九歌“施主这是要远行吗?”
九歌摇摇头“我不会离开这里,只是我的寿命大限不久将至,我怕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师傅回来了,不能落脚。”
普觉看着九歌的神色变了变,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一躬九歌明白这是对自己表达的遗憾“施主怎么称呼?”
两人从都到尾普觉都没有问起九歌的名字,九歌脸上露出一抹恭敬的神色,作揖说道“九歌,数字九,人生如歌的歌。”
普觉回礼“施主名字颇有含义,九乃是数字之极,人生如歌,歌如心声,倒是和您所求之事颇为契合。想是施主想体验的是这人间至极的人生感悟,受教了。”
九歌第一次觉得有些震撼,因为这是第一次人能够只是透过他的名字,能够揣测他名字的含义。九歌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就是以九重天,以九为姓,寓意数中极限,并暗合此次任务的任务数和完成的时间,而歌的意思确实是人生如歌,在古代的时候,人们讲述很多故事不都是用词曲口口相传,所以这个歌,其实暗语的就是故事。只是用歌唱出来,在现今不可能,但是现在传唱的很多歌曲,很多不也是一个一个故事的缩影?
九歌觉得普觉应该就属于人间所说的那种知音,这也许就是朋友的感觉吧!
普觉看着有些愣神的九歌,想了想从他的僧衣里拿出了一个布包,眼神带着一丝不舍,不过脸上却绽放着笑意,递到了九歌的面前“这样吧,九兄,这是我从学佛之日起一直不离身的念珠,只是它昨天断了线,不过这个是我能拿出来的最贵重礼物。我拿这个和您的钥匙交换,作为我们之间友缘的见证和交换。不知您意下如何?”
九歌看到一颗颗被岁月滋养的念珠,心中之前那些还在潺潺流动的血脉,突然怦然汹涌拍打着心房。
那一句九兄,普觉说出口,诚然是把九歌当做一个朋友,这种心意相通,而且亦师亦友的朋友,是九歌渴望的,渴求的。
九歌带着感激的眼神看着普觉,郑重地点点头,两个人将一把竹钥匙,一包松散的念珠,交到了对方手里,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相视而笑。
“我去给普觉兄做素斋,一晚上没有睡,我建议您可以去洗一把澡再走,这样会舒服很多!”九歌建议到。
普觉这次没有拒绝,双手合十上了楼。
九歌望着他单薄的身影,又看向了手中散落在手中的念珠,静静地将它握着。这一刻那股汹涌的血脉流动在身体里是炽热的,而自己的心跳也加速地跳动着。现在起码一分钟有三十几跳,感觉喉间有些哽咽。
九歌拿着念珠快步走向了通向了后院的甬道,穿过环形竹林,九歌将念珠小心翼翼地收到侧袋里。
坐下后,看了一眼自己座位旁边,两把新添置的椅子,心中被压抑的那些情感突然蓬勃而出,坐下后,双手贴在桌子上,开始了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