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坠星河落粼光,碧海藏波天尽头,行云为帆走万里,拈得金冕上九重。
神州极东就是星落海,天下闻名的九皇座之伏羲皇座就坐落于伏羲山脉探入星落海的末端。九皇座,并非上古九皇遗留下来的神迹之所,而是后人为了记念九皇所建立的九座巨型石雕。
依山而建,与山脉连成一体,又独立而出,气势恢宏,仿佛一座巨型灯塔,石雕形状是一个盘腿而坐的男子,一手扶山,一手斜搭在盘起的腿侧,从衣物皱褶处可以看出雕得极为精细,然而,男子的头部却始终如梦似幻,让人根本无法一窥真容。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屹立风雨,历经多少岁月,石雕一如刚刚完成一般,栩栩如生,从未见半分残缺。没人能知道这九座石雕出自何人之手,太过久远已无从考证,不可否认的是九皇座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若心有恶念,想要破坏石雕,就会发现石雕就仿佛脱离了那一方空间,任你千种攻击万般手段,根本无法触碰到石雕;若心怀善念,即使普通人也能触摸到石雕。
苦境九州第一人李秋白独坐太一皇座近十载,最终得出一语。
九皇座内蕴九皇真意,凡人不可揣度!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打九皇座主意,九皇,在苦境那就是祖神的存在,若只是一具石雕,或许一些人兴不起敬畏之心,然而,李秋白说了,内蕴九皇真意,那就不是简单的石雕了。
伏羲皇座下方是一个占地极为宽广的石台,石台上只有中央一尊不大的鼎,鼎中插满香火,石台两边依着两边山壁,左边山壁刻着三个雄浑大字“焚香台”,右边两个锐气逼人的大字“禁武”。
数名身穿白衣的少年正在恭敬地上香。
这是苦境习俗之一,每逢佳节,不论普通人还是武修者,都会前往九皇座,祭拜九州先祖。即使非年非节,也经常会有武修者前来瞻仰先祖遗风。
此时,石雕那只斜搭在腿上的手掌掌心倏然闪过一缕银芒,银芒过后,陈诤与玲珑带着些许迷茫表情出现在巨手掌心。
被挪移阵转移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令人不想回忆,极其不美妙的感觉。
仿佛被人扔进粉碎机粉碎成肉眼都无法辨识的粒子,却诡异的没有任何疼痛感,偏偏每一个原本构成身体的碎粒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之间那股无以言状的联结,然后一道银光亮起,所有碎粒就仿佛离子对撞机中喷射出来的粒子一般穿透层层阻碍,在半梦半醒间,莫名其妙地,所有碎粒又重新组成身躯。
刚刚脱离那种诡异状态的陈诤脸色苍白地抬起自己的手掌,仔细端详,直到确信这只手确确实实地完好无损这才轻舒了一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脸色大变地往身边看去。
不料,他所担心的玲珑脸色虽然发白,那双灵动的眼睛却闪烁着震惊的神采。
“三哥……你……你知道吗?这挪移阵……很像还没研究出来的粒子传送机!真的……太像了!”
陈诤咧嘴角强笑道:“我应该庆幸没有莫名其妙少掉一些部件。”
“三哥,真难得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玲珑不禁捂嘴轻笑,随即笑声戛然而止,震惊地四处张望。
陈诤也反应了过来,震惊地打量着四周。
潮湿又略带腥味的海风卷得衣衫猎猎作响,远方碧波万顷,眼前一座顶天立地的石雕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只是石雕的一个掌心就仿佛两个篮球场大小,可想而知这伏羲皇座何等恢宏。
“我的天……哥,这石雕比乐山大佛还要大上几倍啊!”
玲珑震惊过后就是惊喜,沿着掌心往那微微拢起的五根指柱跑去,边跑边笑道:“哈哈……三哥,你看我们像不像站在如来佛主手掌里的孙悟空?”
“我决定,也要在这指头上留个字。”
“玲珑到此一游!嘿嘿……”
随即想到孙悟空好像还做了一件不雅观的事,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于是那个留字的想法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陈诤显然也想到了,不禁大笑出声,揉了揉玲珑的脑袋。
“哥,你看,下面有人。”
沿着石雕指缝,下方下览无余,虽然石雕手掌倚在腿上,距离焚香台仍近百米,说也奇怪,两人在掌心里动静不小,下方那几名白衣少年却恍若未闻。
陈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下方那几名白衣少年。
在得知这里并不是地球时,陈诤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幻想着这里的人长的是什么模样,一番观察之后稍稍安心。
这就是苦境人了吧?与人类倒是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服饰都与古中国的服饰相差无几。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自己两人不会被当成异类。
“走,玲珑,我们下去。”
陈诤的习惯就是每到一个陌生环境,先考虑退路,在初始的震惊之后,就已经大致打量了一下所处环境,由于石雕这只手掌斜倚在腿上的原因,借着衣服皱褶纹路就可以到达盘坐的双腿,顺着石雕双腿自然就能到达地面。
这种简单的攀爬丝毫难不倒玲珑,一番折腾后,当两人到达焚香台时,那几名白衣少年已是影踪杳然。
“焚香台?禁武?”
玲珑喃喃念出两边山石上刻着的字,转头道:“哥,看来这里人是把九皇座当成我们那边寺庙之类的地方。”
陈诤点点头,抬头看着眼前巍峨壮观的石雕,顺手从鼎旁抽出数根香火,恭谨地上了一根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也有伏羲,就冲着华夏始祖这个名字,陈诤就觉得自己应该上一柱香。
实际上陈诤对于那些寺庙极为反感,我堂堂华夏始祖,不说开天的盘古,也不说女娲娘娘,就说建屋的有巢氏,取火的燧人氏,教人渔猎,创造历法的伏羲,掌管四季分明,人类医病的后土娘娘,哪个不值得我们拜祭?却非要去祭拜外来和尚,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虽然后来佛教已被同化,但终究比不得开创我华夏文明的始祖们。
两人都未曾察觉,就在陈诤拜祭的同时,一直迷蒙看不清脸庞的石雕头部突然清晰了起来,那是一张清癯的脸庞,石雕双眼微微开阖中,透出一抹仿佛看穿万年沧桑的睿智。
玲珑则是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矗立如山的石雕,瞳孔深处闪过一缕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幽蓝光芒。
“哥,……你说,我们还回去吗?”
玲珑收回视线,纤指抚摸着眉心那粒闪烁着淡淡银光的圆点。
那代表着一块老石碑的心脏,也代表着一位老人的馈赠,这份馈赠重得让玲珑有些承受不起。
毕竟,无论是陈诤还是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石村的一份子,他们只是过客,然而,那些纯朴得比白纸还白的碑灵却是真真正正的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族人。
正是这点让玲珑感到有些愧疚。
陈诤对着石雕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回!怎么不回!”
“为什么我突然有种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觉呢?”玲珑双眼有些迷蒙。
“想什么呢?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一趟证实一下你那感觉?”陈诤微笑着伸指刮了一下玲珑挺直的琼鼻。“别瞎想,走吧,既然这里有香火,附近肯定有村落什么的,我们先去打听一下,哪里有武修的地方。”
玲珑轻轻点头,轻咬下唇低声问道:“哥,为什么一定要我学武呢?”
陈诤闻言身体一僵,转头笑眯眯地道:“你没听石长老说,苦境武风极盛嘛?基本是个人都会两手,我们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要想生存下去肯定要学武啊,要不然万一哥以后不在你身边,你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况且,你听那石长老说的,武修到极处,能移山填海,飞天遁地,多厉害!到时候哥见了你就得低头叫一声玲珑女仙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陈诤,玲珑又好气又好笑。
都这样了,还骗我!哼哼……死三哥!
“那大哥二哥……”
这个问题一出,陈诤笑脸顿时僵在脸上,他最怕玲珑问出这个问题,但偏偏又无法回避。
笑脸渐渐转变成苦笑,一把将玲珑抱进怀里,下巴顶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大哥二哥他们……地球那样,是天灾,我们也没有办法……”
听闻怀里低低的抽泣声,陈诤无奈,又抱紧了一些,缓缓地道:“就算大哥二哥不在了,你还有三哥呢!”
良久,抽泣声慢慢止歇。
“哥……”
“嗯?”
“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丢下玲珑……好吗?”
“傻丫头,哥怎么会丢下你呢?”
“我只是怕……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哥哥你一个亲人了……我怕……”
“怕什么?天塌下来哥给你扛着!你看你,脸都哭花了……”
声音渐行渐远,伏羲皇座重新恢复了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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