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走了……”
躺地上演了一天死尸的解清欢,带着满身的疲惫进屋,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便签,拿起来看到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微微一愣。
“我们都太年轻,也许我当初选择你就是一时冲动下的错误。”
“……”
解清欢微微沉默,停下视线转头四顾,随手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壮硕的身躯压的椅子发出吱扭吱扭的声响。
他没有在意这些,拿起手中的便签继续观看。
“……我也没有想到,只是暑假和你玩笑一般的来横店影视城打工,踏入这个小社会短短的两个月,就让我感触如此之深。
原来,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对年轻的我们来说是那么的奢侈。
原谅我没有继续和你一起从无到有打拼的勇气。
曾经我以为我们都很优秀,但是到了横店这里,我才发现我们都是平凡渺小的一份子
我不想一直演丫鬟宫女,却只能看着你辛苦扮死人……
但你总不能一直演死人吧?
你也没有父母可以倚靠,我们的未来就是努力三十年也不能在大城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也没有能力为下一代创造一个优越的生活环境。
所以我冷静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去谈一场结果注定不会美好的恋爱。
生活不是童话,我也真的不想以后都过这种朝不保夕、未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生活。
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也离开你。
不用再来找我了,就把这当做分手信吧。
新学期开学之后,希望我们再见对方时都能冷静的予以祝福,也希望未来的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小莎留”
“……”
看着手中的便签,解清欢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神。
他眼神若有所思,有缅怀,有遗憾、有不舍、有释然,有不甘、有悲悯……诸般情绪杂陈,连他自己一时都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呵呵,爱情吗……只是短短两个月,这象牙塔里青涩的爱情就败给了现实的残酷……”
解清欢脸上苦涩的笑着,嘴里自嘲的呢喃。
他最近已经有些预感了,只是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走吧,走了好啊,一个父母双亡靠亲戚接济长大的穷大学生,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哪好意思一直耽误人家……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天涯陌路,后会无期,走的好啊……”
举目四望,看了看这破败狭小的出租屋,属于另一个人的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几件破旧的家具和解清欢无语对望……
这一晚,解清欢脸上一脸平静,不见什么悲意。
他照常走了出去到附近超市买菜,不再只挑最便宜的菜买,倒是一反常态的奢侈了一把,买了两盒羊肉卷和一瓶白酒。
回到出租屋,打开手机放着音乐。
他先烧上一小锅开水,找一个小碗,往里倒入蒜蓉和香油,再滴上几滴醋,轻轻搅拌,俯身轻嗅,一脸满足。
从橱柜里取出半包花生米和一包榨菜,再拿一包方便面揉碎了,撒上调料,解清欢看着面前的小三样,露出一点儿笑意,嘴上自言自语着。
“嗯加上白水涮肉,这就是四个菜了,今天回归单身,好好庆祝一下。”
他就那么站在灶台前,扔嘴里一粒花生米,嚼的嘎嘣脆。
再把几片切的薄薄的羊肉卷,在小锅里煮开的白开水中七上八下的那么一涮,变了颜色就夹出来,在蘸料里一转一裹,随即放入口中,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慢慢咀嚼。
过了一会儿,徐徐端起倒满的酒杯,深情的望上一眼,然后轻吐口气,仰脖一口饮尽。
“呼~~~”
解清欢悠长的吐了口气,仿佛今天一天的压力和疲惫都随着这口气吐了出去,表情越发放松下来。
自从突发奇想的利用暑假时间打工挣学费,和女朋友来到横店影视城这个名利场之后,只是短短两个月,他就深刻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见惯了捧高踩低,吃够了冷眼白眼,而他曾经的女朋友并没有给他足够的慰藉,倒是对他态度越来越差,没少冷嘲热讽,恶语相向。
倒是喝酒,不知不觉成了他放松心情舒缓压力的重要方式。
他边吃边喝,很快就把面前的酒菜一扫而空。
此时,旁边的手机仍在随机播放着音乐。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
还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这样聪明的人~
早就告别了单纯~
怎么还是用了一段情~
去换一身伤痕~”
解清欢听着歌词,突然有些楞住了。
他入神的听着音乐,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中停下了,脸上浮现怅然若失的神情。
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借着酒劲上涌,他突然猛地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来到卫生间。
埋头泼水洗了把脸后,就站定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米八的身高,又高又胖,满脸肥肉,看不清五官的棱角,很平庸的脸。
如果能仔细看,其实能发现。他的五官很端正,眉眼细看也很出挑。
可惜身上肥膘不少,眼睛被肥肉挤住,大脸双下巴,导致五官缺乏棱角,没有颜值可言。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眼神中已经没了英风锐气。
肩膀不再挺拔,反而习惯性的弯腰佝偻着身子,像个老头。
表情略带颓废,眼睛布满血丝,感觉满脸疲惫,眼神还带着迷茫……
“是挺平凡的……这个样子看着,确实感觉不太能让人依靠啊……”
解清欢观察着自己,忍不住自嘲。
“人间有味是清欢解清欢啊,你的人生是很有味,可为什么现在都是苦味呢?”
解清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默的出神,思绪却飘飞到远处,想着从前二十年的时光。
少年时很是幸福,家庭美满,父母宠爱。
整日里无心上学,沉迷游戏动漫,武侠小说。
给他带来了无数的快乐的同时,也塑造了他不甘平凡爱好冒险的性格。
中二的年龄里,整天忙着锻炼身体,自学武术,幻想练成神功,一个打十个。
情窦初开时,又深陷各种影视剧集电影整天痴迷做梦,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英雄救美,拯救世界,谈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然后家中突遭变故,失去双亲,遭受打击一蹶不振。蹉跎了两年才在亲戚的帮助和接济下重拾学业,艰难的考上了一所大学。
幸运的是,上了大学后的他,又快速找到了另一半。
当时的自己重拾志气,在校园里拥美携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对着未来信心满满,相信未来的自己必不会平凡,会过上比电影主人公更丰富多彩的生活……
呵呵,期待值越高,就被现实摔得越惨。
冰冷的社会是残酷的,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狠狠地教育了他一把……
短短两个月时间,才浅浅的踏入社会一小脚,幼稚男人的梦想和意气就被残酷的现实击打的粉碎。
梦想不再,傲气全无,只剩下每日辛劳的来回奔波和委曲求全的赔笑道歉,让人逐渐变得麻木自卑,怀疑人生。
回想起现实,看看四周家徒四壁,破旧不堪,而伊人不在解清欢猛然被惊醒,过往的影子都飘走,只剩下眼前这个不再自信张扬,表情倒是略显麻木的身影…
他突然间悲中从来,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解清欢双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他死咬住牙关,咬的嘎吱作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梦想和冲劲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你不是心比天高吗?却为什么连基本的物质条件都满足不了,混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生活却看着毫无希望?”
“难道你注定平庸,要一辈子挣扎在生存线上,把时间都蹉跎浪费在痛苦的生活里?”
越想越是悲中从来,他再也压抑不住,开始发出呜咽的哭声,哭声压抑而悲悯,仿佛一只离群受伤的孤狼。
他一边哭一边口中喃喃的反复问自己。
“我穷就有错吗?我平庸就有错吗?”
“穷就不配拥有爱情吗?平庸的人就注定不能得到幸福吗?”
“穷有罪吗?”
“平庸有罪吗?”
“我活着有罪吗?”
没人解答他的问题。
只有酒意涌了上来,让他头脑昏眩。
过了一会儿,哭的无力地解清欢歪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有的人仍在为生活奔波,努力叫卖。有的人已经觥筹交错,醉生梦死。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所以不会有人对其他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也没人知道一个平凡,却内心不甘于平凡的人的痛苦挣扎。
时间慢慢进入夜半时分,万籁俱寂。
在虚空之中,突然有了变化。
一个光点突然破开了空间,在出租屋出现,它略微一顿,然后直接扎进解清欢的身上,随后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