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做个交易

到了旧巷才发现,在城里买不起建不起房子的又没有土地的人们,大多都集中在了这里,一间间狭窄的屋子一个挨着一个,中间还夹杂着上百间草棚子,就这样密密麻麻地技在了一起。

焕儿家就是这些草棚子中的一个,巴掌大个地方被隔成了内外两小间。

屋顶和草皮子做的墙像破旧衣服那样打着一层一层的补丁,看着十分简陋,但胜在收拾的干净,与其他见乱糟糟的茅草屋比起来稍稍能让人立得下脚。

焕儿的母亲就躺在草棚子隔成的里屋,屋里一股药味。

焕儿一进草房就朝内屋跑去,嘴里叫着娘。

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看来妇人病得不轻。

“焕儿……娘怕是熬不过去了……我的焕儿,娘不在了你该怎么改办……咳咳咳咳……”声音很虚弱,听起来也年轻。

“娘,您别这么说,县太爷亲自来看您来了,已经去请了大夫了,您撑着点娘——”焕儿焦急地呼唤着母亲,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啜泣声。

秋梦期顾不得避嫌,赶紧进了内室。

屋子里显得尤为闷热,床上的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肤色惨白,脸上去浮着一层不寻常的红晕,眼神有些涣散,看样子被病痛折磨得不轻。

她赶忙走到床边,躬下身来道:“夫人请勿激动,我是封乐县县令,大夫很快就到了,你撑着点,不会有事。”guhu.org 完美小说网

“是秋大人啊……都说秋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没想到您真的来看小妇人了……”

“是本官来得晚了,不然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

“秋大人……小妇人只求您一件事,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求您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夫人不必说这样的话,自己的孩子终究还是自己照顾得妥当,无论如何再撑一撑,不要再说丧气话——”

另一边苏韵已经自行找了水盆和毛巾,端到床边道:“她正在发热,赶紧敷到额头上降温,焕儿,给你银子,去买半斤酒来。”

焕儿看她这架势就知道这位大姐姐是懂医理,她推开苏韵的手没拿她的钱,从屋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噔噔地跑了出去。

“你帮我把她——算了,你去外头等着。”苏韵冲着秋梦期道。

秋梦期本就不介意这些,但她毕竟是个男人的身份,她不介意可床上的女人介意,只好先退出了内室。

苏韵这才将她的衣服解开,将毛巾顺着颈部、左上臂、左腿脚、右上臂、腿脚、背部等这几个方向依次擦拭。

正忙活着,小焕儿也噔噔噔地跑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酒葫芦,气喘吁吁。

苏韵接过她手里的酒葫芦,迅速去水缸边上将米酒稀释,再端进屋里,浸了毛巾按照刚刚的地方又擦拭一遍。

小焕儿看着后记下了她擦拭的顺序,道:“大姐姐,我会了,你让我来吧。”

苏韵今天来事,久蹲确实不方便,于是把毛巾给了她

,又指挥着她在其母亲腋下、肘部、腹股沟部及膝后等大血管处重点擦拭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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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弄好,才听到外面马车的声音,大夫来了。

苏韵道:“先歇一会儿,让大夫看看。”

来的是回春堂的张大夫,先前去石盘村给苏韵和大福疗伤的也是他,和秋梦期也算是老相识了,匆匆地躬了躬腰就赶紧往内屋去。

张大夫进屋就闻到一股酒味,又看到床上小妇人挽起的袖子和衣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放下药箱后就是一番检查,然后才把脉,再摸摸小妇人的额前温度后,心有余悸道:“幸好苏姑娘做了降温,不然人怕是要烧没了。”

焕儿赶紧起身冲着苏韵跪下行礼,感谢她救命之恩。

苏韵将她扶起道:“不过是用的土方子做一些紧急措施,还得看张大夫后续治疗。”

“旧疾加新病,皆是劳累所致,老夫这就开药。”

秋梦期碍于身份没有进来,一直在外屋转悠,耳朵也竖起来,听着里面的动静。

直到张大夫说人暂时没大碍,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也终于有心情打量着置身的这间简陋的小屋子,确实简陋,整间屋子屋顶和墙面就像是打补丁似的一块一块粘连起来,感觉一阵风就能把这屋子吹上天去。

只能说比露宿野外就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但令人惊讶的是,屋里里唯一一个旧柜子上边,居然还压着几本书籍和破破烂烂的几卷竹简,拿起来仔细一看,是一些小孩子的启蒙读物,忍不住感慨,这一家子日子过得这么贫穷,母亲还想着要让孩子学习知识,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想着刚刚进这条巷子的时候,一群孩子还街边玩泥巴,还有一些是被父母带在身边帮忙做事,一双双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茫然。

比起他们,焕儿身上确实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想来是那位母亲的功劳了。

可惜这群孩子了,若是在现代,本应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知识。

如今皇帝醉心求仙炼丹,修建完地宫修建九层塔,赋税一年比一年沉重,流民四起,这些孩子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听闻北边那边已经开始闹饥荒,百姓连田都种不起,都涌去了京都和江南等一带富庶之地,渴望着能在那里混条活路。

如此一来,反倒是中原地区充斥流民和骚乱,而岭南和云贵宁古塔等这几所地方处在戍边境地,一直以来以环境恶劣闻名,从来都是把犯罪的人流放到这里,想讨活路的人不会往这些地方去,因此却变得安宁了。

秋植当初选择封乐作为仕途的起始点,不得不说是歪打正着,能够在前期和平缓慢发育。

苏韵这时候也走出来了,看着她手上的书道:“这小姑娘看着倒是与众不同。”

“性子坚韧,相貌端正可爱让人心生怜意。”

“你就是个在意皮相的,见到漂亮的小姑娘就

想拐走。”

“你真是冤枉我了,

?,

嗔了她一眼,警告她别胡说八道。

秋梦期却因这样的眼神心中发痒,可又不好造次,生怕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让她心生厌恶,只有站在一旁讪讪笑了。

谁叫她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呢。

这时茅草屋外边也围了一群小萝卜头,大家满脸担忧地朝屋里望过来,看样子都是跟焕儿玩得来的小伙伴。

苏韵懒得跟秋梦期贫嘴,走到门口问道:“你们都是住这一带的棚户吗?”

小萝卜头们点了点头,眼睛黏着苏韵的脸,因为他们这一片地区,就没见过长这么漂亮的姑娘。

有一个小萝卜头问道:“你们是来给焕儿的娘亲看病的吗,她好起来了吗?”

苏韵道:“我们请了大夫过来,大夫正在看,会很快好起来。”

有一个小萝卜头道:“你后面那是县令吗,我先前和我爹去领工钱,见到了县太爷,长的就是这副模样。”

苏韵笑道:“是县太爷。”

这群小萝卜头一听一个看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知事了,赶紧跪下磕头,其他的小萝卜头看见也跟着跪下来给秋梦期磕头。

秋梦期赶紧让他们起来,捉了一两个跟他们说话。

其中一个小萝卜头看着苏韵,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你是太爷的婆娘吗?”

这里的百姓有些人会称自己的妻子为婆娘,孩子们天真无邪,见到苏韵和秋梦期二人长得好看,就自动将她二人给配在一起了。

秋梦期正背对着她们和其他另外一个小萝卜头说话,此时听到这个问题,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只听一阵沉默之后,那清软的声音再次想起:“很快就是了。”

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是,但答案里有一个是字,那就是“是”的意思了,听到期盼中的回答,小家伙们头挨头挤在一处,看着二人笑嘻嘻地挤眉弄眼。

在他们的眼里,和“一对儿”“婆娘”相关的词,是大人之间暧昧的词,往往大人们提到这样的词,脸上都会浮现或羞或嗔的表情,久而久之,他们也跟着学会了起哄。

秋梦期倒不在意孩子们的态度,但听到了苏韵的回答,她表示很满意,下巴也抬得老高,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似乎在告诉这群小屁孩,这个如仙子一般的女人是她的。

苏韵当着这群孩子的面,不好这个时候去盯秋梦期的脸,但几乎也可以想象到她的反应,有些羞恼地揽过一个小姑娘问道:“焕儿的娘亲是做什么的,你们的爹娘又是做什么的?”

“焕儿的娘亲平日帮城里的大户人家浆洗衣物,我娘也去给大户人家做下人,我爹是渔民,白天去江里钓鱼然后去码头卖。”

“我听说有些渔民拖家带口的都住在船上,怎么你没有你爹一起住船上住?”

这孩子低着头,有些难过道:“我们家的渔船太小了,装不下我娘和我还有我妹妹,就只能在

岸上赁一处棚子住下来,

爹爹打渔娘去给人家做下人,

等攒了钱,才能买大一点的渔船接到船上去一起住。”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苏韵微微蹙眉,又问道:“这里房子租金要多少钱?”

这些棚户主要租给那些无田无地的百姓,租户靠着给富人家打工或在附近打渔为生,他们没有房产无处可去,只能暂时安身于此。

“像焕娘家这种这么大的,要三钱一个月,我们家人多,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们家那个要五个大钱。”

一个大钱相当于就是一百文,五个大钱就是半两银子,普通百姓在城里谋生计,一个月能挣一两银子都难,哪里能租得起这么高价的房子,而且周边环境还这么差,屋里也就巴掌大个地方,在秋梦期看来,这样的棚子一个月五十文钱都多。

秋梦期问道:“那你们平日就在家里守着?”

小萝卜头们点了点头,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回道:“还要在家里带着弟弟妹妹。”

“这里有私塾或学堂吗?”

孩子们摇了摇头。

“要是想念书了怎么办?”

“城北和城西都有私塾,但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才能念书。”

“你们想念书吗?”

男孩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垂下头去,道:“我们家没有银钱能念书,我爹交不起束脩,也买不起书买不起笔墨,还是不读了。”

“要是不用束脩,也不用买笔墨纸砚,你可愿意?”

“当然愿意。”不只是他,旁边的几个小孩子也疯狂点头。

然而小姑娘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因为大人说了女孩子是没有资格读书的,就算羡慕也没办法。

看到这一切,秋梦期心里忍不住为焕儿的母亲竖起大拇指,这么辛苦还要教焕儿识字,实在不容易,不过像她母亲这样的身份能识字也是不简单,说不定以前也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如今沦落于此。

和孩子们了解完了情况,王小宝也把药取回来,秋梦期嘱咐张大夫这几日继续为焕儿的母亲看病,直至她全部康复为止,这才带着苏韵出了门。

刚到门口,就听到后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秋梦期停下脚步,向后看去,焕儿追在后面。

“大人——”

焕儿跑到二人跟前,再次伏地跪谢秋梦期出手救了她母亲。

“若不是大人和……夫人,我娘怕挨不过今日,”焕儿一想着可能没了母亲,忍不住又是眼睫凝泪,一阵后怕,“大人的大恩大德,来日焕儿必定会报答您。”

刚刚小伙伴问起二人的关系,她也听到了,这才把苏韵叫做了夫人。

秋梦期喜欢她的叫法,弯腰将她扶起,道:“我既是县令,奉旨守护一方百姓,岂有见百姓病难而置之不理的,这事不必放在心上,回去好好照顾你娘亲吧。”

这些话自是出自肺腑,她一向外强内软,又做了半年多的官,已经完全将自个儿放置在这个位子上,这些小事,

对她来说,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然而焕儿抬头看着她,咬着唇,脚步却没动,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秋梦期疑惑道,“是不是担心你娘后续的病?你放心,张大夫这几日都会前来医治你娘亲直到她痊愈,诊费和药费自是记在我账上,不必担心。”

焕儿赶忙摇头:“不是这个,药费我也会挣到还给大人。”

“那你这是?”

焕儿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一项决定,只见她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大人,焕儿想和大人做一笔交易。”

秋梦期看着地上的女孩,饶有兴趣地问道:“什么交易?且说来听听。”

“焕儿知道大人不缺银子,大人何不资助焕儿,待将来焕儿长大有本事了,定能为大人带来数十倍数百倍的利益。”

秋梦期闻言,转头看着苏韵,后者也是一脸兴趣盎然。

这是想要抱她大腿的意思?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勇气,也会审时度势。

“你要如何证明,资助你能为我带来数百倍的利益。”

焕儿抿了抿唇,道:“焕儿还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做什么,但如果有了大人帮助,焕儿认为可以成为一切想成为的人,做一切大人吩咐的事,绝不会让大人白白花了银子。”

“口气还真不小,你可知道,在我朝,女子不能参加科举,就算你读书再好,这条路走不通,做不了官,你如何出人头地如何挣银子?”

“当官只是明面上的事,官的背后可以有女人,就像是大人,不也是得问夫人要银子,再不行还可以经商,咱们城里的天香楼就是钟娘子开的,赵家的大娘子还帮大人征税,经营生意。”

秋梦期顿时被前一段那番无忌的童言给雷翻了,在一个小孩子的眼里,感情自己这个县太爷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事情,真正出谋划策的是背后的女人?

“焕儿口无遮拦,请大人责罚。”焕儿端跪地上,心里其实是忐忑的,这些话全都靠胸口的一口气撑着,说完了,整个人就失去了勇气。

大人做了那么多的善事,仅今日就帮了自己几次,一定是个好人,不然谁会有闲情对一个孩子做戏,将自己的未来卖个大人,这事并不算冒险。

而且单是大人今日救了娘亲这一条,就值得用未来数年的时光来报答。

她知道自己聪明,也够勤快,只要大人愿意给她这个机会,以后她一定能让大人知道今天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就怕大人不愿意……

秋梦期看着她这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转头望着苏韵道:“你说呢?”

苏韵咬唇,压住想要笑的冲动。

秋梦期也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候问苏韵的意见,这不就摆明着,自己这个县太爷果真只是个傀儡,真正拿主意的还得是她背后的女人。

她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容我想想。”

焕儿一听,面色不变,道:“不管大人答不答应,今日救我娘亲的恩情,焕儿也不

会忘记。”

秋梦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小人儿,对方抿着唇,眼里却丝毫不露怯,目光坚定地回望着她,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甚至都让秋梦期忘掉她还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半晌,终于点头:“看你还算聪明又孝顺的份上,我就答应你这个交易。”

焕儿闻言,几乎喜极而泣,压着汹涌的情绪又端端正正地连磕了几个头。

秋梦期让她起来,道:“你母亲如今病重,你先在家好好侍疾尽孝,待你母亲病愈让她辞去浆洗衣物的活计,再到衙门找我,皆是再给你们母女二人好好安排。”

说着就带着苏韵上了马车,留下焕儿站在杂乱的棚户区里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恋恋不舍。

“今天正逢你来事,就这么劳累你了,直接回去歇着吧。”秋梦期自己也是女人,上一世来姨妈的时候也各种痛经,但现在的这副身子好,这方面几乎没给她带来什么烦恼,所以她能理解苏韵这时候的情况。

苏韵确实不太舒服,恹恹地靠在车壁上。

秋梦期止不住地有些心疼,支起肩膀道:“你靠着我,舒服一点。”

苏韵迟疑了一下,随后身子一歪,枕在她的肩头。

秋梦期自从知道自己对苏韵的欲望后,对这种无意识间的身体接触十分敏感也特别在意,如今温香软玉在侧,心跳也忍不住快了几分,眼神从对方的头顶向下看,瞄见了脖颈向下那里一抹雪白,还有马车偶尔碰撞到障碍物车身摇晃带动那里的一颤,软软地蹭在手臂上,让人身子发紧。

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转移注意力的办法,道:“刚刚过去的那个棚户区,大多是木头的茅草堆砌,密密麻麻的,万一起了火,一整片就全部吞没了。”

苏韵微微地调整了一下身子,发梢时不时拂过她的脖子,半带着呢喃的声音道:“也不是不能解决。”

“你又有主意了?”秋梦期转过头,下巴有意无意地蹭过她的头顶。

“像现代一样设置安置房,保证这些城市底层人口的生存条件,再对现在的棚户区进行改造。”

“安置房,这能成吗?”

“未来城市会越做越大,特别是一旦开海,封乐又是出海口,商贾之事也会更加繁荣,城市需要人来建设,他们没有土地,靠提供服务为生,得保证他们的最低生活,可以尝试一下廉租房,但建房子的钱要是从衙门支出,要是被上面知道不太好办。”苏韵说道。

秋梦期听着她的话,好一会儿才道:“你说这天下是我们的多好,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照现下这个皇帝这么弄,天下最后到谁手里还不知道。”

“可惜咱们还是太弱了,不然咱好好操作一番也能逐鹿中原。”

苏韵道:“大焱的气数还没那么快,但一旦打开了缺口就会形成摧枯拉朽之势,也不是不可能,你才十七岁,还有时间准备,我等着当皇后。”

说着两人都笑了。

不过是一两句打趣的话,秋梦期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却有了些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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