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着女人手里两张百元大钞，咽了口吐沫，刚鼓起勇气伸手去扯，顾璟曼抬手闪过，“想拿钱，先带我过去找人。”
顾璟曼本以为这个半不大点的少年会麻溜地拿过钱，在前带路，可小伙子嘴一抿，眼一眯眼看又要哭了，顾璟曼一抬手，直接把两百块拍在小伙子额头上，“别墨迹！快！”
月黑风高夜，少年缩着脖子，紧紧抱着双臂，小心翼翼在前领路。
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就怕身后跟着的“女爷爷”再给他一脚。
少年想不明白，明明看上去一个软糯糯白嫩嫩的可爱女人，为什么一转身就能击败数人于无形之间。
都说大福必伴大灾，他就知道世上没有这种掉馅饼的好事。
少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总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刚才人就在这坐着呢？那个老大个儿也不能被人‘捡尸’啊！”
“你小声咕哝什么呐？要是敢骗我，姐姐的拳头可不饶人哦！”
望着身后的女人，少年欲哭无泪。
什么叫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他总算明白了。
“‘女爷爷’！‘祖宗’！我就这么条命，就是敢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忽然，少年眼睛猛然放大，指着便利店门口的墙根大吼，“在那！大黑个在那！”
与预想当中醉汉狼狈模样不同，徐书杰双手抱胸靠在便利店门口的墙壁上，虽然闭着眼睛，可腰背还是挺得直直的。
顾璟曼总算松了口气，“书杰哥！徐书杰？醒醒！你不能在这睡！”
见徐书杰不动她正要上前，就对上了一双惺忪的眼眸。
男人轮廓流畅的侧脸，被便利店透出的灯光一分为二，一半隐在昏暗的光影中，另一半在看到她的那刹那，眼神渐渐聚焦。
“顾璟曼？”
徐书杰声音很轻，带着那么几分不可置信。
“哎呀！书杰哥！你终于醒了！刚才在酒吧你怎么走那么快呀？对了，你自己来的吗？”
顾璟曼打着卷儿的碎发贴在前额，眼神里全是关心。
“对，我自己。”
徐书杰深吸口气，奋力站起身，刚想说自己没事，可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前栽去，等在回过神，顾璟曼正蹲在他身前，一脸不忍地望着他。
“书杰哥，你的头。”
他下意识抬手一抹，触手间一片粘腻。
徐书杰使劲儿地揉了揉额头，从常青城出来后他本来想回宿舍，当出租车驶过酒吧一条街时，鬼使神差他让司机停了车。
望着喧闹的人群，他莫名其妙被拉进了酒吧。
几杯不知滋味的酒水下肚，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那年跟着母亲南下，的确改变了他的人生。
但从一开始的憧憬到最后的绝望，也仅仅不过转瞬之间。
与此同时，他也被迫开始背负起这个可怕的谎言。
不。
可能不是被迫背负，而是主动。
从每当夜色降临就安静下来的小镇，到城市霓虹灯亮起时被五彩斑斓光芒照亮着的夜空。
曾经，他无数次沿着那条蜿蜒崎岖的小路走到小镇边缘，幻想着那里就连接着繁华的大都市，而现在他站在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中间，目之所及皆是新奇。
他仿佛听见，被他深埋心底那些不可实现的梦想种子，在那一刻全都生根发芽了。
霓虹灯下无数的机遇和挑战在向他招手，发出邀请函。
早在那个时候，他所有的正义就被欲望吞噬了。
也许母亲说得对。
他终究是她的儿子。
也许，她比他更了解自己。
“书杰哥！你在想什么呢？实在不行给还是给嫂子打电话吧！”
顾璟曼说着拿出手机，徐书杰却闷闷地摇摇头。
叫小予过来林墨琛肯定也会跟过来，林墨琛那么聪明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什么都瞒不住了。
“不用，小予和你哥工作繁忙，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回想起上次打电话林墨琛的口吻，顾璟曼点点头，“也是！打扰新婚夫妻是要被人嫌弃的！那就只能麻烦我送你回家啦！你住哪？”
徐书杰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了。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半夜的你一个人？”
“我们在H市已经连续拍摄一周了，今天项目拍摄圆满结束，冯导就请我们全组的工作人员一起放松放松，没想到还能顺手救了你。”
看徐书杰一脸不解，顾璟曼掏出驾照钱包，还有那被重新抚平的信封。
“书杰哥，你喝醉了不要紧，东西可不能乱扔呐！驾照钱包连奖金都给人了，要不是我你该怎么办嘛！”
女人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红晕，细长的眉毛弯弯，眼睛笑着眯成了一条缝，手里拿着的是他的证件。
不等他说话，顾璟曼将证件全都拍进他怀里，然后搀起了他的胳膊，“我看过你的资料，你好像住在宿舍，哪条路来着。”
徐书杰默默看着身边的女孩没说话，似乎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
说起来，这还是顾璟曼这辈子第二次看见男人的闺房。
比起林墨琛冷冰冰，硬邦邦的屋子来说，徐书杰的房间则更像一个充满历史气息和学术氛围的小天地。
墙壁被漆成了柔和的米色，上面挂着几幅考古发掘现场的照片，以及一些地图和图表。房间一角被布置成了工作区，一张坚固的木桌堆满了书籍和文件，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却是休眠状态，书桌上还铺开着一些地图和遗址的规划图，上面布满了标记和注记。
书桌旁的落地书架上，除了专业书籍还陈列着一些小型陶器，木雕、陶瓷，旁边放着个超大的旅行箱上面是个黑漆漆的双肩背包，正是上次录节目背过的那只。
窗台上零散地摆放了几盆仙人掌，看样子还活着但已经许久没浇过水了。
沿窗台下是一张单人床，蓝色格子床单上还印着“H市考古大队”几个大字。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徐书杰和徐嘉予，两人笑得青涩，看衣服的款式已经是多年之前……
顾璟曼站在门前打量着这间一眼能望到头的小公寓，“书杰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