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颗心提起来了,睨向没了动静的浴室,询问道:“查验出什么了吗?”
嬷嬷心肝儿一颤,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侯爷、夫人的话,梅姨娘是完璧之身。”
承恩侯眸光锐利地审视嬷嬷。
嬷嬷在他迫人的视线下,头皮紧绷,双腿发软道:“侯爷,老奴不敢有半分欺瞒,梅姨娘确实是清白之身。”
沈夫人下意识反问:“怎么可能?”
她分明算计沈少恒与梅姨娘成事了,又怎么可能会是完璧呢?
沈夫人质问道:“你检查清楚了?会不会出纰漏?”
嬷嬷急声道:“夫人,老奴做过稳婆,对这一方面十分在行,绝对不会出差错。”
沈夫人脸色冷沉。
沈少恒对她的态度出现转变,显然是知道他会与梅姨娘有首尾,全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因此心里怀了恨,故意和沈少淮争抢侯府爵位。
若是如此的话,他必定会留有后招。
她怀疑嬷嬷被沈少恒收买了。
沈夫人心里拿定主意,对承恩侯说道:“侯爷,兹事体大,我们该再指派一个人去验身。”
嬷嬷如何不知道,沈夫人这是不信任她,认为她在弄虚作假。
沈夫人的行为显然是不希望梅姨娘是清白之身,若是换了沈夫人的人去验身,故意坏了梅姨娘的清白,诬陷梅姨娘不是完璧。
几乎可以肯定,侯爷会怀疑她被收买了。
“侯爷,老奴是府里的老人,对您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二心。”嬷嬷吓得屈膝跪在地上:“府里的下人,谁家有人生产,全是请老奴去接生。只是查验梅姨娘的清白而已,这种芝麻小事绝对错不了。”
沈夫人目光一沉,不等她开口,浴室传来动静,她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梅姨娘侧站在浴室门口,只露出一点起了皱褶的裙摆。
梅姨娘细柔的嗓音响起:“夫人,妾虽然是风尘之人,但是在这之前也是家世清白的闺阁女子,知道何为寡廉鲜耻,何为恪守妇道。”
沈夫人目光微微闪动,当初得知沈少恒对梅姨娘上心,她心里有了谋划,但是在计划实施之前,她向老鸨打听过梅姨娘的来历。
梅姨娘的确是出身大户人家,府上诗礼传家,祖上曾经有人做过宫廷乐师。
她十分精通音律,尤其擅长古琴,十岁时要拜入一位名师门下,只可惜家道中落,被迫沦落风尘之中。
老鸨便是看中她的才艺,方才花了心血栽培她,想要捧为一个名妓,成为捞金的工具。
“你一个自小在勾栏里长大的娼妓,懂得什么是妇道?”沈夫人冷笑一声,指派身边的绿茵:“你去给她验身。”
侯爷脸色铁青,正要开口。
突然,一道怒喝声传来:“我看谁敢去!”
沈夫人面色骤然一变,转身望过去,瞧见老夫人被沈青檀搀扶而来。
沈少恒跟在老夫人的身后。
沈老夫人站在沈夫人面前,冷声说道:“你既然认定她是个不懂妇道的娼妓,为何要做主将她给侯爷纳进府?”
“母亲,当初侯爷大病一场,怎么也不见好转,我去请大师算了命。大师说要挑选一个八字与侯爷相合的人冲喜。儿媳派人去挑人,只有她的八字是相合的。”
沈夫人攥紧帕子,解释道:“儿媳一心牵挂侯爷的身体,便没有在意梅姨娘的出身。”
承恩侯倒是为她说句公道话:“母亲,夫人特地与我提过梅姨娘的身份,我亲自去见过一面,应允了,她才将人抬进府。”
老夫人板着脸,眼角深刻的皱纹透着凌厉,训斥道:“你们将人抬进府,便可以如此轻贱她?她丢了颜面,侯府面上能有光?”
老夫人一道眼风扫向沈夫人,语气严厉道:“本来梅姨娘就算不是清白的,府上都要想方设法压下去才行。你倒好,挖空心思想让侯爷把这顶绿帽子戴上,究竟是何居心?”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沈夫人脸色骤然大变:“母亲,我……”
“我看你是要搅的家宅不宁才罢休。”老夫人不欲与沈夫人多说,看向浴室的梅姨娘:“你收拾一下,老身有话要问你。”
说罢,沈老夫人示意沈青檀扶她去外屋的罗汉床坐下。
承恩侯面色阴沉,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沈夫人,又看向浴室里梅姨娘那抹单薄的剪影,迈步朝老夫人走过去。
验身的嬷嬷是他身边的老人,当家的和儿子都在为他办事,不是轻易能收买的。
因此他是信嬷嬷的话。
只是沈夫人的态度,让他有些迟疑不定。
沈夫人纵然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太放肆,冷冷地瞥了梅姨娘的背影一眼,方才回到老夫人身边。
梅姨娘身边的婢女注意到有外男在,便放下四五层幔帐隔开外屋,为梅姨娘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外屋的氛围冷凝,全都以老夫人为主。
老夫人不发话,谁也不敢随意吱声。
一刻钟后,放下的幔帐拉开,梅姨娘盈盈走来,一一行礼,安静地站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掀开眼皮子打量梅姨娘,她的容貌清丽婉约,算不得很出众,但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书卷气质,不沾染半点风尘中的媚俗气息。
梅姨娘第一次见老夫人,被她细致的打量,一颗心怦怦跳得很快。
她自小在音律上展现出很高的天赋,深得祖父喜爱,亲自传授她音律,希望她能够继承衣钵。
她对音律十分痴迷,只想拜入名师门下精进琴技,努力完成祖父的心愿,开创新的派流。
只可惜她拿到拜师的名额时,家中出事了,祖父将她与双生妹妹暗中送到远房表叔家。
起初的半年表叔待她与妹妹算和善,后来得知她家被抄后,态度急转直下。
表叔让她去茶馆弹琴唱曲换钱,后来她在卖艺时被老鸨相中,表叔便将她与妹妹高价卖给了老鸨。
从此之后,命运再不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