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颐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与诧异。
这么多年过去,次次希望落空。
突然找到了仲元,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二爷,他们准备带仲元回京城给你治病。信寄出来时,他们便出发了,应该很快便会进京了。”
沈青檀一直盼着找到仲元,如今终于找到了,她激动的同时,心里涌出一股酸意,伸手抱住了赵颐:“你的病能好起来了。”
不必再受病痛的折磨,往后他可以像一个正常人生活,不必有诸多忌讳。
赵颐全身紧绷,不敢动,有些意外地看向怀里的人儿。
她的眼睫湿润,眼尾泛着一抹深红,十分惹人爱怜。
他喉间微微滑动一下,伸出手指去摸她的眼尾,指尖刚要碰到的时候,微微蜷缩了一下。
沈青檀睁着眼看他骨相完美的手,停顿在眼前,处处透着小心与克制。
她的心里泛起一股子慌乱,又隐隐生出一股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感。
下一刻,他慢慢地放下了手。
沈青檀的一颗心,似乎随着他的举动跌入谷底,涌出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他们成亲几个月,他对她一直克己守礼,除了夜里睡觉时,两个人会亲密的相拥之外,他从未有过其他更加亲密的举动。
唯一的一次是在西山,他有过情动。
他对她,并非无动于衷。
如今他不碰她,是因为她找回亲生爹娘,而且爹娘身份不一般,还都很疼爱她。
他心里又生出了顾虑吗?
沈青檀想到四婶的那一句调侃,说是以她如今的身份,某人要有危机感了。
此时此刻回想起来,倒真像是这么一回事。
他在他们之间画下一条线,感情要不要更进一步,或许要等到他的病治好。
想到这里,沈青檀有些气恼他的理智,一下子昏了头,抛下了礼教规矩,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唇瓣贴上他的嘴唇。
一触即离。
赵颐惊愕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僵立在原地。
沈青檀从未做过这般大胆、孟浪的举动,羞红了脸颊。
她抬手抚了一下鬓发,故作镇定,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你先看信,我收拾哥哥送的礼物。”
沈青檀把信放在桌面上,淡定地转身走向箱子,背对着赵颐蹲下来,打开箱子。
她的一颗心似要跳出胸口,脑海里想着:自己亲了他一下,表明了决心,他今后应该不会再端着了吧?
赵颐怔怔地看着沈青檀的背影,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根本无心看信。
她轻轻一撩拨,便搅乱他的心湖,所有的理智、冷静、克制全盘崩塌了,心里掀起汹涌的浪潮,再也无法平静。
赵颐朝沈青檀走过去,在她的身边站定,缓缓地半蹲下来,眸光幽深地看向她。
只见她低着脑袋,看着箱子出神。
他转眸看向箱子,满满一箱子的猫猫灯。
纱灯有四个面,每一个面都描绘着狮子猫的各种姿态。
沈青檀一盏一盏取出来,一共有十四盏猫猫灯。
只因她让哥哥给她做猫猫灯,于是一年一盏。
这十四盏灯笼,记录了一只狮子猫的一生。
它从一只活泼的小奶猫,一点一点长大,最后变成一只慵懒笨拙老态的猫猫。
这只狮子猫是她小时候的爱宠,她走丢的这一些年,错过它的成长。哥哥们便把狮子猫的每一个成长瞬间,全都捕捉下来画在纱灯上,送给她。
哥哥们的性格内敛,对她的感情,一点一滴的融入生活的碎片里。
并不热烈,但是她能感受得到。
沈青檀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发现角落里,藏着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小女孩的背影,随着灯笼的替换,也在一点一点长大。
唯一的不变的是小女孩始终没有正面,大概是因为他们想象不出她的模样,所以只能描绘上背影吧?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很不幸,回头看看,我其实很幸运。我遇见了你,祖父、祖母、公爹、婆母都很好,还有一心顾念着我的秦叔和秦窈。”
沈青檀微微笑道:“现如今,我又找到了疼我,爱我的家人。我发现,我其实过得很好。”
所以啊,走进绝路的时候,不要放弃了自己,换一条路走。虽然前路未知,但是总比之前过得要好。
这一世,她换了一条路走,终得了一个圆满。
赵颐将她揽入怀里,看着她眼底的泪光,心里泛起一抹疼惜。
她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子,无论是面对仇敌,还是面对感情,都不会退缩。
她已经向他迈出一步,他不该再踌躇不前。
赵颐不再像以往那般克制自己,遵从内心的想法,缓缓地低下头,轻轻地触碰一下她的眼尾。
他温柔地说道:“今后还会更好。”
沈青檀靠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
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流月提着食盒进来,将饭食摆放在月牙桌上。
她瞥见主子脸颊红润,眼底染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沈青檀注意到流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关切道:“月儿,遇着什么事儿了吗?”
流月咬住嘴唇,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娘又来找我了。她说我爹腿伤还没好全,便出门去干活,如今伤势加重了,让我再回家一趟。”
她闷声说道:“我上回回家,还不满一个月。我今日给她一笔银钱,让她去请郎中给我爹治腿。”
“腿伤马虎不得,若是耽误了救治,今后会行动不便。”沈青檀转头对赵颐说道:“二爷,你安排府医随流月回家一趟,给她爹治一治腿。”
流月受宠若惊,连忙摆手:“不、不用。”她解释道:“我爹伤得不严重,躺在床上养几个月,便没有大碍的。”
沈青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在流月手里:“你今日回家一趟,如果你爹的伤势严重,回头带府医去给你爹治腿。”
流月心里感激主子,攥紧手里的荷包谢恩。
伺候主子用完午膳,流月便回一趟娘家。
她家住在庆宁巷,这一片是京城的贫民窟。
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夭折了两个,只有一个哥哥活着。
他们家里穷困潦倒,连温饱都是问题,她娘把她卖到侯府做丫头,补贴家里的花用。
“月儿,你回来了。”江氏瞧见流月,笑得一脸皱纹,拽着她的手进屋:“娘以为你今儿不会回来了呢。”
“二奶奶体恤我,特地让我回来看望爹。”
流月说话间,看到她娘身上穿着一身新衣裳,是她娘平日里舍不得买的细棉布。
不仅如此,她看到从门外进来的大哥大嫂,身上穿的也是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