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珏以己度人,便觉得商人逐利,秦老板不可能放弃到手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他太自信,料定秦老板不敢得罪国公府。
秦老板在他上钩后,转头攀上赵国公,找到个更牢固的靠山。
沈青檀为了拿回嫁妆,当真是煞费苦心。
一环扣一环。
“贱人,贱人,她在报复我们不娶她!”二夫人心口绞痛,喉口涌上一股血腥气,她恨之入骨道:“她好狠的心呐,毁了你的前途,拿回自己的嫁妆,坑我十几万两银子。还在父母亲跟前落得识大体,顾大局的名声,更疼惜她受了大委屈。”
更可恨的是她清楚一切都是沈青檀谋划,却不能去揭穿。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往肚里吞。
二老爷见二夫人崩溃,那凶狠的眼神恨不能将沈青檀给生吞活剥。
他疑窦丛生:“秦老板白花花的银子不要,全都白给你祖父,就为了帮沈青檀报复你,不应该啊。”
赵珏也想不通,就凭那点恩情,那点仗义?
随从迟疑道:“属下查探消息时,听到一个传闻,秦氏商行并非秦老板一个东家,还有一个从不露面的二东家,莫非二东家是二奶奶?”
“不可能!”二夫人否定这个猜想。
秦老板怎么会分一半家业给沈青檀呢?
一想到沈青檀是秦氏商行的二东家,比她亏了十几万两银子还要难受。
二夫人妒火烧心,瞥见缩在角落哭哭啼啼的沈明珠,迁怒道:“你除了是承恩侯亲生,屁的用处都没有。嫁妆没嫁妆,回门沈家给了沈青檀典当行,给你什么了?”
沈明珠咬住唇瓣,不敢吭声。
二夫人又是一阵气闷:“早知如此,还不如娶沈青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赵珏上心了。
他望着满脸泪痕的沈明珠,心烦的想:舍弃沈青檀娶沈明珠究竟是对是错?
若是娶沈青檀,不会惹得赵国公不快,军粮的差事也办的漂亮。
她与秦老板关系匪浅,他也不会为银子发愁。
而非像现在这般,前途渺茫。
——
沈青檀用完早饭,坐在炕上翻看兰雪苑的账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兰雪苑一个月的开支高的吓人,赵颐对生活的品质要求极高,吃的要精细,用的要精贵,光是药钱都是一笔不菲的银子。
公中支出的银子是有定额,这些都是走赵颐的私账。
她看到赵颐名下几家日进斗金的铺子,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青檀以为赵颐这种清贵公子,对银子不感兴趣,倒没想到做生意是一把好手。
刘妈妈见沈青檀吃惊的模样,笑道:“二爷说他是一个世俗的人,若是不多挣一点银子,维系不了他过舒坦的日子。”
沈青檀心情复杂:“他把名下的产业都给我打点?”
“那当然,您是兰雪苑的女主子,不交给您,交给谁打点?”刘妈妈叹息一声:“我们二爷若是身子骨强健,放眼整个京城就挑不出他这样好的郎君。”
“身子骨弱,也是最好的郎君。”沈青檀仔细翻看账本,语气十分认真。
刘妈妈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
沈青檀翻看完账本,已经日上中天,她按着酸痛的腰肢,靠在软枕上歇息。
刘妈妈抱来几匹缂丝:“二奶奶,二爷说如今春末,马上要入夏,让您裁几身新夏衣。”
沈青檀看清布料,眼睫颤动一下,寸缂寸金的料子,这般随意的给她几匹做衣裳?
她接过料子,色彩秀丽,织品在光线变化之下,更是光彩夺目。
这时,听雪抱着针线篓子从外进来:“二奶奶,三奶奶找您。您可要见她?”
沈青檀挑了一下眉:“让她进来。”
听雪放下针线篓子,扭身出去请沈明珠。
沈明珠第一次来兰雪苑,一眼便被窗户上钉的明瓦吸引,承恩侯府只有老夫人的院子窗户用的明瓦。
这种明瓦是用蚌壳磨成薄片,不仅雅致还透光。
她眼馋了许久,却不敢开口问沈夫人要。
一进屋她便瞧见一面多宝阁,上头放置奇珍异宝,即便她不识货,也能瞧出很值钱。
沈明珠的目光落在炕上,那儿放了几匹缂丝。
沈夫人曾经给她用缂丝做了一条腰带,并且说一匹缂丝最少得几个月才能织好,卖得很昂贵。
沈明珠内心受到冲击,意识到大房和二房的差距。
沈青檀瞥到沈明珠眼底的嫉妒,给刘妈妈递一个眼色。
刘妈妈抱着缂丝进内室。
沈明珠收回视线,坐在沈青檀身侧:“大姐姐,姐夫对你真好,送你这么多缂丝。”
她脸上露出一抹笑,套着近乎:“你对我也很好,以前但凡你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匀一份给我。”
沈青檀装作听不懂她的暗示,笑容甜蜜道:“二妹妹不必羡慕我,妹夫对你也很好,该有的东西,都不会少了你。”
“二房哪里买得起缂丝呀,为了筹银子给三爷买军粮,我婆母将嫁妆都典当了……”沈明珠脸上的笑容垮下来,苦涩道:“大姐姐,你也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的确是他们考虑的不周到。”沈青檀轻叹一声:“母亲曾经教育我们,有多大的本事,办多大的事。他们经过这一件事,应该会长记性,不会去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啊,他们得到教训,下回便会学聪明。”沈明珠眼馋缂丝,又将话题绕回来:“马上便要入夏了,府里还未安排做夏衣。我的陪嫁没几身衣裳。大姐姐,你匀两匹料子给我做夏衣?”
“你姐夫送的,我不能转送给你,不然他会同我置气。二妹妹,你向来善良,若我们夫妻因你感情不和,你心里又要愧疚。”
沈青檀婉拒,又提议道:“我待会与婆母商量,这两日安排绣娘来府里给主子们量尺寸,早些裁夏衣。”
沈明珠被噎住,心里更恨沈青檀,分明有几匹缂丝,匀一匹给她又能怎样?
她错眼看到炕桌上一碟子樱桃,心里的酸水涌到嗓子眼。
承恩侯府都吃不到樱桃,沈青檀这儿竟然有。
她的手指揪住裙摆,泪眼盈盈道:“大姐姐,你还在为魏妈妈的事情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