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处已没什么好看的了,他收回手,回头看向了她。
江烟伣突然有了种被抓现行的感觉,忙狼狈偏开目光,无处可放的眼神一下就落在了他腹上。
先前为了配合她表演,他把衣袍解到了胸口以下。虽说没再往下解了,但光看黑袍上翻起的划痕和几乎把整个腹面都濡湿了的血渍,她也能大概猜到他受了怎样的伤。
她先前提议让他抱着她,就是为了拿自己为他挡伤,免得被那些人看到,将她认出来。
江烟伣小声道:“你的伤……”
他这才伸手沾了一下身前的血,白皙的指瞬时全浸了鲜红。
见了血量,他在面具后微皱了一下眉。
闫黎生下手倒重。
“……你没事吧?”她哑然。这出血量看着像是要死人啊。
男子没理会她,不紧不慢地将黑袍全解了开。束在身前的布料和皮肉分开,发出了一阵让人不愉快的粘腻声。
虽早知他受了伤,但在看到他伤势时,江烟伣还是倒吸了口冷气——一道鲜血淋漓的割伤从他腰的一侧开始,几乎横贯到了另一侧的胸膛下;浅的地方已经干了,深的地方还在泛着血光。
她方才抱着他时就觉得身前温热得不正常,没想到他的伤会重成这样。
“你……”她忙看向一边,艰难地咽下了口唾沫,“还撑得住吗?”
他把脱下的黑袍撕开,自己着手包扎了起来。布料缠在他血肉上,他声音却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怕了?”
“没。”江烟伣抹了把脸,“我晕血。”
“那你该关心下自己的衣服。”
她一愣,这才想到低头看看,一眼就瞧见了身前一大片殷红的血渍,眼前不由又黑了一下。
这人流这么多血还活蹦乱跳的,也算种本事。
因为晕得手脚无力,她费了好些力气才把衣服最上面沾了血的锦缎撕了下来,本来想丢掉,想了想后还是忍着恶心,把它团成一团塞进了衣服里。
“不是怕血么?”他问了句。
她把沾了点血腥味的手往身上蹭了蹭,小声埋怨:“我更怕他们待会找回来,然后找到这块布。”
到时候他肯定要有麻烦,她自己估计也跑不了。
他顿了顿,然后轻笑了声。
她给笑得头皮都发麻了起来,生怕他会说什么“找到这块布又如何,还会找到你的尸身”之类的话。
好在他再没说什么,利索地包扎好了身上的伤,然后就着剩下的几根布条挽发。
她旁观片刻,觉得这人活得很是磕碜,连根扎头发的都没有,突然想起自己还拿着他的发带,忙把东西递给了他。
他之前是束着发的。抱着她时,她怕他们认出他来,才把他的发带扯散了下来,一直偷偷攥在手里。
说实话……他散发下来时,她闻到了点淡淡的香味,两绺发还掠在了眼前。那味道像是什么木香,她分不出来。
怪好闻的。
他看了她一眼,把带子接了过去。
江烟伣到底还是忌讳他的,也不敢靠得太近,就缩在旁边局促地看着他束发。
没了先前散发长袍的慵懒,他现在看起来利落正好,没有特别明显的肌肉,略显瘦削却也毫不羸弱,长发干练地束作马尾,垂在他修长的颈后。
她则束手束脚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等着他下最后的处置。
他头微微垂了垂,像是精神不大好的样子,片刻后才轻吸了口气,一手将挂在额前的碎发往后抹去:“行了。你走吧。”
她没想到这人这么说到做到,哑了半天才问:“那你呢?他们不会再回来吧?”
他翻出自己流银的护甲来,语气淡淡:“与你何干?”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她瞪着眼,“若是你被抓到了——他们看到了我的脸的好吧?”
若他走不快,给那些人抓到了,自己作为同党,肯定要给抓去问罪——城郊配有大丫鬟的府邸就那么几所,找到她岂不是分分钟的事?
男子略一沉吟,末了低笑:“你很有意思。”边说边将几只护甲尽数套在了十指上,银丝一拉,与腕上的银镯连在了一起。
她觉得这东西造得精巧好看,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那些护甲指头很尖,肯定能直接切进人的皮肉去。五指一弯,肉就得被剜出来。
——不知好不好用。
江烟伣猛然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
这念头来得过于自然,是她看见这暗器后油然而生的第一想法。
但她晕血是实实在在地会晕,恐怖片之类的更是看都不敢看,怎么会这么自然地生了想试试剜剐人肉的念头?
真是中邪了。她赶紧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淌着银光的暗器。
男子放下手看了她一眼:“让你走怎么不走?”
她咽了口唾沫,心说自己敢在他之前走就怪了——谁知道他在自己背后会不会杀人灭口什么的。
“你……你先走。”她硬着头皮说了句。
他顿了顿,不知是不是猜出了江烟伣所想,但也没强求她什么,抬步便朝她走了过去,步伐自然得根本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
她条件反射地往身后的墙上贴了贴,他却看也不看她,只在她面前脚步顿了一下,便径直走出了巷子。
江烟伣气松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还没问他自己要不要在府里躲一阵子什么的,忙转出巷子想喊住他:“等等——”
长街冷清,唯有月光不咸不淡在青石地上折起的黯光,
哪还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