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碗药

《渡云川(女师男徒)》全本免费阅读

那少年肩背一颤,看着满地鲜红,终是不敢再执着下去,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讷讷问:“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怕吃苦的,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自那一句拜师的话出来,裴行川便对他没有任何耐心了,只冷冷瞥一眼便转过了身。

李秀芳扶着谢云生走出来,裴行川微倾身子挡住谢云生探究的目光,低声道:“此处不安全,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谢云生微微点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打量他们,却又不敢上前的少年,默叹一口气。

若是放在平常时候,带着他倒也无妨,只是现在他们身边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无辜之人,犹豫一瞬终是转身离去。

李秀芳看到灰头土脸的少年,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唏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本是随口一问,却让少年红了眼圈,答说自己叫岳礼,咬着唇忍了许久才未让自己哭出来,“我娘患痨病,没钱治病死了。我爹被大鸟抓走了,他们说见过大鸟,让我跟着他们干,干得好的话,就帮我救出我爹。”

谢云生与裴行川齐齐看过来,眸中具有惊愕闪过。这个“他们”想必是是那群山匪,而大鸟,应当是蛊雕了。

说罢,岳礼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裴行川面前,哭道:“我知道你很厉害,求求你帮我救救我爹吧。”

裴行川只道:“起来回话。”

见裴行川神情松动,岳礼以为他被他说动了,感激涕零,却听裴行川问:“你爹何时失踪的,知晓你爹的八字吗?”

前一问倒是没什么,岳礼规规矩矩地答了,答完觑眼打量裴行川,不明白为何要问八字。

裴行川不欲同他解释,已迈开步子朝山路走去,“这么难回答吗?若是不想答,就不要挡路。”

见裴行川要走,岳礼忙不迭追上前,太过焦急致使他没有往脚下看,被一块石头绊住,险些一头栽进路旁的水沟里。

谢云生一挥衣袖,执伞挡住他的跌势,他茫然回头,却听这乌发青衣,眼眉沉静如霜雪的女子道:“我们本就是在追查此事,你且将一切细细道来。”

岳礼答说人是三天前失踪的,晨起上山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八字很快也报了出来。

这下二人也无法确认此人失踪是否跟蛊雕有关了,因为岳礼并未亲见蛊雕掳人,只是听旁人说最近有大鸟作怪,而那八字也并无特殊之处。

至于山匪的话,估计就是哄着岳礼一起做匪罢了,若真见过蛊雕,能帮岳礼救人,那便要注意了。

见谢云生眼中有疑色,李秀芳便问:“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裴行川知晓谢云生不会放任此事不管,可他却不想在江夏停留太久,便道:“人丢了为何不去报官,虽然官府未必靠谱,但山匪是万不可信的。”

仅此一句便断了岳礼的念想,李秀芳也听出裴行川的意思,神情一时间也哀戚起来,想求二人帮忙救人,可这二人也是有伤在身,便将话咽回肚子里。

谢云生想了想,给岳礼指了一条路,“你去城中寻刘家大小姐,同她道明原委,她会帮你的。”

岳礼却猛地摇头,眸光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裴行川一见便知他肚里藏了事,拔剑横在他颈前,“到这份上了,还跟我玩心眼,看来方才不该放过你。”

见裴行川误会,岳礼立马解释道:“我是听陈大说要去城里干票大的,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猜前头城里那起乱子就是他们闹起来的。”

“陈大是谁?”裴行川问。

岳礼微侧身子,颤抖着手指向血泊中的一人,似是不敢多看,飞速转过头来。

裴行川忽然弯唇笑了,“这么看来,你们这寨子中山匪不少啊。”

岳礼却道:“我们没有寨子,一直在山里的城隍庙住着。听说附近是有个大寨子的,可我没有去过,陈大他们也很难进去,那群人只在上次进城的时候叫过陈大一次。”

未承想这一带的山匪势力如此大,寨子如此隐秘,现在他们是万不可再耽搁下去了,得尽快回城去通知大家。

而这岳礼,自然是先带回城了。

只不过,他们二人不欲回到刘家,便让岳礼自行去寻刘听夏了,顺带给林幽年带个信。

李秀芳领着三人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七拐八拐翻过一座小山坡。

李秀芳长舒一口气,功德圆满般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耽搁了李秀芳这么久,现如今又让人家一个人走过大山回去,谢云生心里是愧疚的,先是问了裴行川一句,裴行川一怔,“你要给她银子给就是,为何要问我?”

谢云生解释道:“这些银子都是从你王府中出来的,要用自然得过问你。”

裴行川便道:“你说过的,我还欠你拜师礼。以后我的东西你随便用,不必问我。”

谢云生这才将二两碎银递给李秀芳,让她好好藏到衣裳里,李秀芳却不肯接,谢云生想了想问:“你有什么困惑的事情,我赠你一卦。”

李秀芳一愣,并未怀疑谢云生的本事,而是沉思片刻道:“到我这把年纪,财运不必看,身体也就那么回事,自己晓得。唯一有个看头的就是儿女了,可对于我来说这也没看的必要。”

说到后面,声音低了几分,忽然扯唇一笑:若说困惑的,倒确实有一桩。”

谢云生含笑等着,裴行川亦是来了兴致,不看财,不看健康,也不看儿女,还能看什么。

但见群鸟飞过天际,撞入渺无尽头的昏白中,天与云与鸟一并沉入那双略带湿意的瞳孔中,竟迸发出一抹难以忽视的彩光,比山头才披的衣衫还要夺目。

“若是可以,我想看看百姓何时能吃饱饭,穿暖衣,不再颠沛流离,不再骨肉分离。”

极轻的一道声音却似惊雷砸在裴行川心头,他眼皮一颤,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贫穷孤苦的妇人,却见这寻常之极的妇人微垂下眼,惭怍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这天下大事哪由得我一个妇人去想去忧。”

“好了好了,我也该回家了,再晚就看不清路了。”

李秀芳飞快转身,逃也似的离去,很快便消失在山道上。

谢云生沉默片刻,想追上前去给李秀芳答案,却一步都迈不出去。

目送着李秀芳离去后,裴行川恍然回神,一转头便见谢云生怔然立着,眸中似有千万种情绪。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李秀芳那个问题,他才平静下去的心又升起一道稍纵即逝的波澜。

日头逐渐西斜,翠绿渐隐,眼前终于浮现城郭。

为了避人耳目,岳礼一个人进了城,谢云生与裴行川则等到入夜后才运起轻功翻过城墙。

一进城中,裴行川便去寻了个郎中来给谢云生诊病。

郎中看见谢云生背上的伤后,花白的眉紧皱,手抚胡须惊异道:“这伤不是寻常伤啊。”

裴行川只道:“庄子里养的畜生被人下了药,见到人就发狂了。”

大宅子里的污糟事情不少,老郎中也没再问,眸子却盯着那爪痕看了很久,眉头一拧再拧,给敷了药又开了几副方子后提着药箱便往出走。

裴行川却叫住他,“您对这伤口似乎有旁的见解?”

老郎中摆了摆手,“见解谈不上,只是这伤口看着恐怖,深可见骨,痕迹却古怪得很,一头深一头浅。”

裴行川脑海中一道微光闪过,弯唇笑说:“郎中果然医术高明,实不相瞒,这畜生原先是受过伤的,刚好就伤在前蹄上。”

送走老郎中后,裴行川转身打开门,掀开帘子,此时谢云生刚好坐起,方才围在伤口周遭的衣衫落在地上。

肌肤胜雪,骨若玉竹,雪与竹飘飘洒洒落在绵延不尽的山峦上。

冰天雪地里,狰狞伤处宛如一树红梅将天地撕裂,留下一片斑驳。

裴行川眼睫一颤,眼中巨浪翻涌,匆匆别过头去,

谢云生察觉到他回来,飞速披上衣衫,转过身时,裴行川正望着墙上的松竹图出神。

“方才为何会那样问?”

谢云生走到桌边坐下,裴行川默然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过来,神色如常,却道:“随口一问。”

谢云生自然是不相信的,裴行川只能实话实说,“浓雾中,我刺了刘见冬一剑。”

说罢,他掀起眼皮,漆沉的眼眸紧锁谢云生。

谢云生平静回望着他,只道:“理由。”

裴行川别开头去,起身走到窗边,单手推开窗后,双手闲懒往窗边一撑,漫不经心地望着长街上逐渐暗下的门窗。

“看不惯就伤了,难道师父要因他怪罪于我吗?”

轻飘飘的,没有半点敬意的一句话被风吹到谢云生耳畔,谢云生眉头微蹙,想起山匪的事,终道:“以后不要随便伤人。”

窗边之人默然立着,并不回话,谢云生等了许久才等到一句敷衍的“哦”。

此时屋外响起叩门声,二人皆以为是林幽年,裴行川面上沉意散去,换上一副笑脸抬步去开门。

谁知外头站着一个身穿杏色衣衫,头戴帷帽的女子。

裴行川长眉一拧,已准备关门赶人,却见那女子掀起帷帽,露出一张娇艳的面庞来。

谢云生有些意外,“刘小姐怎么来了?”

刘听夏抬步走进来,朝谢云生跟裴行川施了一礼才道:“见过岳礼小兄弟之后,我便着人寻二位了,掌柜传话时我才知晓你们来了此处。”

刘听夏的母亲是商贾出身,这间客栈便是陪嫁之一,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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