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染风寒

《渡云川(女师男徒)》全本免费阅读

眸光掠过剑锋,柳飞音看向一旁的谢云生,神情不变:“你收的这徒弟有意思。”

裴行川笑:“更有意思的在后头。”

柳飞音神情微凛,长笛朝剑锋扫去,然而那长剑顺势劈来,震得他手一颤,用力握着长笛才未让其从手中飞出。

明白裴行川打的是他笛子主意后,他终于正了神色,旋手后撤,一退几丈远,“你们师徒俩当真可恨。”

雨越来越大,柳飞音不再停留,运起轻功消失在湖边。

谢云生撑起遁云伞走到裴行川身边。

如帘雨水隐去,裴行川转身看向谢云生,神情清明,笑意和煦:“多谢师父。”

瞧见他这与往常无二的模样,即便谢云生脑海中仍飘过水下之事,也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远处:“方才我们来的地方过不去了,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歇,先顺着高处走,寻个地方避避雨吧。”

裴行川点头,目光扫过她那只握着伞柄的手,默了一瞬又移开目光,放窄步子与她并肩。

山道狭窄,雨水落下,一片泥泞。

几步下去,两人本就湿漉漉的衣袍都沾了泥水,又有风来,吹得雨水直往伞下灌,谢云生下意识将伞拉下,往旁边斜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泼在她头顶,肩上,还未痊愈的伤沾了水,痒痛难忍,她不禁缩了缩肩膀。

看着几乎全部遮在自己头顶上的伞,裴行川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微偏头便看见她苍白的脸,微皱的眉。

他知晓她是在照顾他这个徒儿。这一路上,她都无愧师父这个身份,哪怕起初不喜他,也会在他感染风寒时照顾他,为他驱寒;会为了他的伤求陈西石诊治;会在他遇到危险时挡在他身前。

他也是有心之人,怎会没有触动。

可她也是一个小姑娘,有血有肉,会伤会痛的姑娘。

手背忽然被一层暖意包裹,谢云生转眸,望入裴行川复杂的眼眸,他握住伞柄,对她道:“我来。”

低缓的声音扫去砸在她身上的雨滴,她自然是欣慰的。可在她看来,师父照顾徒儿本就是应该的,然而不待她开口,他已取走伞。

“放心,徒儿再没良心,也不会打遁云伞的注意。”

他玩笑说道,她知晓他是故意在用这话堵她,让她拒绝不了,她便顺了他的意。

见她没有再开口,他唇畔勾起一抹笑来,身子微倾,与她的衣袖隔着不到一寸的距离,手中的伞逐渐斜下去。

远远见着一处山洞,若非外头的草藤被雨水砸落,估计不会露出来成为他们短暂的避雨地。

外头滂沱大雨,里头勉强升起火来,山洞内的枯枝乱草受了潮,冒了很久的烟才传来暖意。

裴行川支起一方简陋的木架,脱下外衫搭在上面烘烤,见谢云生盘腿在火堆边打坐,便道:“淋了雨,又吹了风,寒邪易入体,还是将衣裳烤干吧。”

她自然是知晓的,可他毕竟是男子,哪怕是寻常家中姐弟,都是要避嫌的。

可外头下着雨,山洞也狭窄潮湿,他又能避到哪里去。

她道:“无碍,我可用内力驱寒,衣裳很快也会干了。”

他很快便明白她的顾虑,脑海中骤然浮现水里那一幕,心上有些许乱了,那时虽神志恍惚,可他并非没有记忆。

这一路上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一旦想起便觉得愧疚又难堪。

她是他的师父,即便他常与她拌嘴,与她玩笑,可心底还是有敬畏之心的,他怎能冒犯她。

何况于他看来,捻风弄月虽是人之常情,可此事到底是俗恶的,无论对着任何一个女子,他都不该如此轻狂,浑似牲畜。

心乱了,也不愿她因他病倒,他便起身往外头走,将被雨水打落的草藤扶起,掩住洞内光景,随后背坐在挂起的外衫前。

稍往前一步,便沾了满身雨水,可他也没有往后躲半寸。

瞧见玄黑衣衫前的端坐的人影,谢云生心头忽然涌出一抹异样的情绪。

异性师徒总是不免让人想的多些,回避的多些。若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倒好,可他偏生心思细腻,聪明又知分寸,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这便让她不得不去思考师徒间相处的那个度了。

远了伤了情谊,近了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当真苦恼,她忍不住微叹一声。

因为心里装的有事,因此很难静下来,于是后头任何动静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发丝擦过后背的沙沙声,衣衫堆叠又展开的窸窣声,细碎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拉开一幕幕画面,连多日前在客栈中无意间撞上的一幕也从记忆中爬上来,配上那一声叹息令他双唇紧抿,心难静,神难安。喉头滚动间,一拳砸在石壁上。

这一痛唤回他的神智,他蓦然平静下来,收回手轻轻擦下破损的皮,在她开口问询时如无其事地说:“无事。”

雨停时,天也暗了下来,深夜不好行路,何况他们对此地没有任何了解,走到哪一处都是未知的,只能留下来。

他站起身来,没有回头,“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都是心思剔透的人,他的回避,她瞬间感觉到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道:“注意安全。”

他嗯了一声,拿起剑朝外头走去。

再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低矮的火焰映亮山洞,她抱臂坐着的身影也清晰落入他眼中。

是冷的,白日下雨,夜里挂着大风,柴将燃尽,火势小了,被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会伏在地上。

他身上的旧伤尚且被这天气影响,有些不适,更何况她这堪堪结痂的伤口,经这一淋,怕是又裂开了。

他的衣裳挂起来得早,自然也干得快,便背着身子将自己的衣衫递给她。

她犹豫片刻接了下来,穿好后问他:“找到了什么?”

“落了雨,鸟兽都难见踪迹,只采到几个果子,先垫垫肚子吧。”

他在她身前坐下,松开手指露出一把松树油亮子,烤了烤,除去寒湿后丢进火中,火苗瞬间长高了几分,温暖扑面而来。

看着那松树油亮子,她神情有些许恍惚,“你竟还记得。”

三月前,伤重的她带着尚是乞儿的他回到益州,没有银子,一路风餐露宿。

那时候他寡言少语,她也不是多话的人,可归路漫长,不可能一点交集都没有,便以姐弟相称。

他们住过牛棚,宿过破庙,什么地方都躺过,这松树油亮子为他们驱散了好几个暗夜。

当日老乞丐是想让她收他为徒的,然而她那时并没有收徒的打算,也不觉得收徒耽误自己功夫,而是她不认为自己能教好徒弟。

她的打算是带他回千机门,给他一个容身之所,看他跟哪个长老有缘分便拜到谁门下。

然而师父却让她收他为徒,得知他身份后,她内心五味杂陈,却又不得不从师命。

从抗拒到漠然,然后稀里糊涂走到现在。

这充饥的果子、避风的衣裳、取暖的篝火在往常不算什么,可在她虚弱的时候却能点亮她的心。

这一刻,她竟觉得有一个徒弟似乎也不错。

稍垂眼便望见谢云生脸上柔软的神情,这让裴行川恍惚了一瞬,忍不住去想她在想什么。然而他尚没有想出她在想什么,便见她头一垂搭在了膝盖上,墨发散落在脸颊旁,衬得那张面庞似极美玉,泛出盈盈光彩。

他脑海中瞬间空了,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忽然撩开眼皮,有些许迷茫地问:“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他含糊应道:“快了。”

说罢他便要起身,却忽然顿了下来,眸光落在她脸上,本是苍白的脸忽然染上了淡淡的绯色,眼眸有些涣散,显然是困倦得很。

不对劲。

他抬手探在她额头,感受着那热意身子一僵,心中顿时溢满责备。

才回来时便见她抱着膝盖缩坐着,明显就是感染了风寒,发热的前兆,他却没有留心。

如今大晚上的能去何处找药,他脱下衣衫,除了中衣外都披在她身上。

可她仍是紧抱着身躯,甚至有几分发抖,嘴唇也干白了。

想起那夜她输内力为他驱寒,于是他坐到她身后,内力输去,她明显好受了几分,眉头也平了下来。

他却放松不得,因为他的内力确实与她相冲,不过片刻,他便被经脉的痛意刺得满头大汗,而她显然也是受到了波及,有些坐不住,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他将她捞起,看着她痛苦的神色,紧咬的唇,眉头紧蹙,眼底溢满了无措以及一抹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怜惜。

再次给她输送内力时被她一把抓住手,他有几分怔愣,却听她迷迷糊糊道:“不必如此,熬一夜就好……阳气旺才发热,阳气不旺是热不起来的。”

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他的心却难以平静,比下午那会儿还要乱,甚至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脑海中骤然浮现起幼时他生病,怕冷畏寒,母亲将他抱在怀里的画面,犹豫再三终是揽起她的肩膀将她圈进怀里,稍侧身子挡住从外头吹来的风。

担心自己冒犯到她,手不敢移动,腿也一直圈着,眼皮打架了还努力撑着坐稳,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也不知道。

谢云生只觉周身忽然暖了起来,冰似乎都化了,逐渐睡得安稳了些。

翌日醒来时看着自己手臂上交叠的手,感受着身后的温度怔在原地,猛地偏头看他,只见他微扬着脖颈,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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