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辆式样古朴的马车驶出了务本坊,向西市方向缓缓驶去,马车周围有一百多名骑兵护卫着,显示着马车主人的身份不凡,很多路人见了这辆马车,都会停下来,向它行一个瞩目礼。
务本坊的很多人都知道,这辆马车是赵王妃的马车,此时马车的主人独孤明月就坐在车上,她倚靠在车窗旁,透过薄薄的绣hua车帘注视着车外的情形,车外都是她非常熟悉的情形,虽然目光似乎很出身,但她的目光中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是回独孤府,这几天她一直在反反复复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她妹妹明珠的终身大事,自从明珠跟了李庆安去了江南后,明月便知道,她不可能再反对妹妹的选择了。妹妹愿意,她母亲也坚持,甚至昨天晚上,丈夫也正式提出了这件事,表示愿意纳娶明珠,几乎所有人都支持明珠,明月觉得自己再坚持下去,只能是伤了所有人,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眠,反反复复在考虑这件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母亲再好好谈一谈,最后才能确定下这件事。
马车走了一刻钟,进入了延寿坊,在独孤府前停了下来,早有家人先来禀报,府门前,裴夫人已经带领十几个丫鬟在台阶上等候了。
马车缓缓在台阶前停下来,几名丫鬟迎上来,将明月从马车里扶下来,台阶上,裴夫人在注意女儿的一举一动,注意她穿着打扮,注意她的每一个细节,她现女儿在扶车门把手时,只会用三个手指,无名指和小指微微翘起,再加上她修长白皙的手,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女儿已经是两吓)孩子的母亲”但她肌肤晶白而富有弹性,完全没有生个两个孩子后的松弛和苍老感。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已有一种雍然大气,她的衣着打扮”也是艳丽而不庸俗,高贵而不逼人,是一种含蓄的、不彰显的贵气,想着女儿将母仪天下,成为万民景仰的皇后,裴夫人的眼睛有点湿润了,她感到一种骄傲”一种由衷的喜悦。
裴夫人听丈夫说,最近朝廷内外已经有很多人提议小皇帝退位,小皇帝才三岁,担不起大唐复兴的重任,言外之意”就是在为李庆安登基做准备了。
而是长安市井也公认李庆安登基只是早晚之事,这让裴夫人无限感慨,八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李庆安时,她还觉得不满意,有点嫌他官职太低,只是个小小的中郎将,可谁曾想到,他竟然是宗室,还会有一天登基为帝,如果八年前有谁告诉她,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可现在,她也不得不感慨命运之神的奇妙了。
这是命运之神对独孤家的眷顾,谁能想到,当年独孤老爷子的一个心血来潮,让李庆安来相亲,竟然改变了独孤家的命运”这是命运的安排,比裴家的后知后觉占尽了优势。
“母亲!”
明月向母亲微微施礼,裴夫人连忙上前拉住她”又向后看了看笑道:“我的两个外孙怎么没带来?”
“檀儿前天有点受寒,身体不适,所以不让他出门。”
“要紧吗?
裴夫人担心地问道:“有没有请御医?明月,可不能有半点大意啊!”
她显得有点紧张,两个孩子可是明月的立身之本,可不能大意,明月笑了笑,“母亲,没事的,就是玩雪略感风寒,昨天下午已经好多了,今天再调养一天就没事了。”
明月挽着母亲的手,两人一边谈笑,一边走进了府内,在内室她们坐了下来,一名丫鬟给她们上了茶。
裴夫人摆摆手,让身边所有的侍女都下去,她将门关上,这才回来低声问女儿道:“大郎之事,到底准备什么时候?”
“母亲指的是什么?”明月没有听明白。
“哎!还能有什么事。”
裴夫人向两边看看,再次压低声音道:“当然是登基之事!”
“哦!昨晚他和我说起这件事了。
“那他怎么说?”裴夫人有点紧张起来,现在各种说法都有,也不知道那种说法是真,当然是李庆安的枕边话最为真实,她满怀期望地等待女儿的回答。
明月有点不想说,可是不说,母亲又会不高兴,她犹豫了好久,才道:“那母亲答应我,除了父亲之外,切不可再外传,而且父亲也不能出去说。”
明月其实不担心父亲,她父亲城府很深,在家族会上都不肯随便开口,这种事他绝不会出去说,她只是担心母亲,怕母亲不知道轻重,她又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母亲切不可外传。”
“唉!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连这种轻重都分不清吗?你就告诉我吧!省得我睡不着觉。”
明月这才徐徐道:“前天晚上大弊秘密进宫了,会见了太后,“你是说他晚上秘密进宫?”
裴夫人忍不住打断了女儿的话,她有点觉得不舒服,晚上秘密进宫见太后,这种说法似乎有点暧昧,沈太后也很年轻,还不到三牟岁,不会有什么事吧!但她转念又一想,或许是事关重大,才晚上进宫,她见女儿似乎并不在意,便自嘲地笑了笑,真是的,女儿都不在意,自己担心什么,她连忙道:“你继续说,我不打断你了。”
其实明月也多多少少有一点怀疑,但这种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盘问丈夫,上次杨贵妃之事,丈夫对她极为不满,冷淡了她近一个月,直到她答应让杨贵妃入宫修道,这件事才算了结。
有了杨贵妃的教训,沈珍珠之事她就不想多问了,她相信丈夫不会做出傻事,明月又继续道:“大郎说,他已经和沈太后达成了妥协,由太后在明年适当的时候宣布小皇帝因身体羸弱而退位,至于明年什么时候,大郎说彻底平息史思明的叛乱”时机就成熟了。”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平息史思明之乱呢?”裴夫人继续追问道,这才是关键。
“我也不知道,但听说已经在做战备了,或许春天吧!”
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昨晚丈夫说他有可能会亲自出征,这让她心中又牵挂起来,才回来几个月,又要出征了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明月忽然想起她今天来的正事还没说,她笑了一下,“看我”把今天的正事都给忘了,是关于明珠之事。”
“明珠?”
裴夫人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说还有什么事对她而言比李庆安当皇帝还重要,那就是小女儿明珠的婚事了,那是她的心头大患”这么多年一直折磨着*,现也想成今了小女儿,但这几年一没有成功。
裴夫人不由警惕地看了一眼明月,这件事大女儿就是反对得最激烈,她不会又要设置障碍什么了吧!
明月感受到了母亲眼睛中的警惕,她不由苦笑了一下,“母亲,我当初反对的原因是我不想让独孤家太过于强势,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但事实上父亲已经不问政务,除了兄长以外,其他独孤子弟的才能不卓”最多也只能在一县任职,远远不能像裴家和崔家那样才俊辈出,所以独孤家很难强势起来,既然这样,那明珠嫁入李家也就没有什么妨碍了”最晚大郎已经正式向我提出,他决定要迎娶明珠。”
裴夫人目光闪烁不定,一直听到最后,她忽然问道:“大郎用的是迎娶这个词吗?”
这很重要,这关系到她小女儿将来在宫中的地位”明月明白母亲的想法,她便笑了起来,“其实用迎娶也好,纳娶也好,这些都没关系,大郎昨晚已经答应,明珠至少为九嫔之一。”
“九嫔啊!”
裴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意,九嫔虽然不低,但李庆安并没有什么妻妾,她想着小女儿至少是四妃之一,贵、淑、德、贤,至少能居其一,却没想到,居然只是九嫔,这让她暗暗叹了口气,但她心里也明白,大女儿已贵为皇后,如果小女儿再占一妃,那独孤氏真要被天下不容了,一后一嫔,这才是最好的搭配,只是有点委屈小女儿了。
“好吧!那明珠什么时候过门?”明珠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她不想再夜长梦多。
明月低头想了想,便道:“这就是女儿来和母亲商量的事情,大郎没有意见,但我想最好能等到大事定下后再说。”
裴夫人知道明月指的大事是什么意思,就是指李庆安登位,她眉头一皱,“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其实不是时间问题,而是明珠是入宫还是入府,我昨晚考虑了一夜,我觉得既然明珠要嫁给李家,那就不能像裴婉儿那样,不声不响送来,我的妹妹应该有册封仪式,应该很正式很隆重,母亲,这是为她以后能慢慢上位打下基础。”
明月叹息一声,“我是她的姐姐,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就那么随随便便嫁人,我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这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
裴夫人点了点头,她担心只是夜长梦多,但既然明月已经同意,那就没有问题了,当然是正式册封要比偷偷摸摸娶过去好,那样,也不委屈了小女儿。
“那好,这件事我们就这样决定下来。”
安禄山之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安,令军认为之鼓舞,唐军士气高涨,安禄山之死,可以说是一个转折点,意味着叛军开始走向衰落,意味着战争即将结束。
但唐军的备战依然在积极的进行,从凤翔仓库调来的两百万担草料,在长安西郊司农寺的仓库中堆积如山,开始向太原送,河东各地官仓的粮食也集中向太原调拨。
还有战马,十万匹大宛战马同样从河西送往太原,户部拨出一百万贯军费,另外,还有军器监下的数万工匠在日以继夜的打造武器,尤其是箭矢,按十万大军,每人两壶箭计算,那就需要六百万支箭。
这一次北征,箭矢将是唐军最倚重的武器,这一次是迎战北方游牧民族,也将是唐军在灭亡吐蕃后,出兵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
将有二十万精锐大军汇集太原府,以太原府为基地,向北进,兵回纥。
李庆安一早便来到了灞上大营,这里有八万驻军,主将是大将军李晟,蜀中大军已经全部撤出,李光弼已经率军返回河南,蜀中目前有驻军五万人,其中席元庆为率两万军为东川都督,赵崇*率三万军为西川都督,另外崔光远率两万军为安南都护,除此之外的其余数十万南唐士兵都已解甲归田。
灞上大营内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训练,李庆安一边走,一边听着李晟的汇报。
“这次三个月的强化训练主要是以骑术和弓弩为主,来自安西军的弟兄们问题不大,主要是中原士兵,骑术明显偏弱,必须要用最残酷的训练,让他们在三个月内成为合格骑兵。”
“怎么个残酷法?”李庆安笑着问道。
“用长途奔袭训练,已经有两万士兵分成二十组先后向关内道去了,一个月后回来,这一个月之内,士兵不能离鞍,睡觉也要在马上睡,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和马合二为一,他们才能和从小生活在马背上的回纥人较量。”
李庆安点点头,具体的训练方法他从不过问,这时,他走到一处校场边,见三百名士兵排成三排,在练习三段射弩,一轮十支箭,士兵们此起彼伏,像波浪起伏,一片,咔!咔”的弩机声响,密集的弩箭如飞蝗,向百步外的稻草人射去。
“那两个士兵还行!”
李庆安指着最边上的两名士兵笑道:“他们的度很快,照他们的度,回纥骑兵在百步内,他们能五箭,平均二十乒一箭,不错,这个度非常快,所有的士兵就要以他们为标准,达到他们的度就可以了。”
这时两名士兵已经李晟叫了过来,两人单膝跪下行一礼,李庆安笑着问他们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两人立刻高声回答,一个叫李箭锋,南郑人,一个叫宋轮,就是凤翔人,都已从军三年。
李庆安又问他们射弩多久了,回答却让人惊讶,两人都只练了三个月,以前是弓兵。
这下连李晟都忍不住赞叹了,果然是有天赋,李庆安鼓励他们一番,两人回去了,这时对李晟笑道:“这次很多人都劝我留在长安,不要北征了,你的意见呢?”
“卑职也认为上将军应该留在长安,现在长安比回纥重要,和回纥人作战,由我们去就可以了,而上将军要考虑整今天下。”
“嗯!”李庆安叹了口气,“我再考虑一下吧!如果我不去,我就打算让嗣业为西路主将,你为副将;李光弼为东路军主将,田乾真副将,你们各率十万大军从河东和河北同时向漠北进军。”
“可是,李光弼不是要进攻史思明吗?”
“你想得太简单了!”李庆安摇了摇头笑道:“现在夹思明和回纥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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