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夜滔滔不绝,这位小师兄果真跟白涟舟命运相似,之前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算是矮个子里挑出来的将军。
凛夜还有个孪生哥哥,叫做凛星。他们的父母常年在图布里克海湾做生意,贩卖一些纪念品和当地的特产,家境不算富裕,但生活简单、快乐。
从小到大,这对双胞胎兄弟形影不离,一起读书识字,练习灵术,无忧无虑。
这兄弟二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哥哥凛星沉默寡言,弟弟凛夜活泼好动。可偏偏他们的爱好却跟自己的性格大相径庭,哥哥从小就喜欢研究军事战争,立志要做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弟弟聪明绝顶,喜欢读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到名门望族之中学习灵术。
“可别提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打仗,对这片大陆历史上的战争如数家珍。他从小就跟我念叨,说图布里克海湾有神秘的人鱼,他们的秘术无所不能。”
“当时我从来没接触过四大种族中的灵术师,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不信邪,有点闲工夫就往图布里克海湾跑,跑了多少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发现。”
白涟舟插嘴道:“那你和你哥在图布里克海湾的时候,有没有捡到过一个拄着红棕木拐棍的老头?”
“老头?那多了去了,哪个生意人没见过千八百个老头的。你别打岔!”凛夜敷衍的回忆了一秒,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
“你还别说,还真让我哥寻到了接触人鱼族的机会!那年我俩才十五六岁,傍晚收摊时,恰好看到二世国王率领一队游骑兵来我们图布里克海湾,我和我哥亲眼目睹,看着狗国王摸了摸海边那座巨大的古代国王像,紧接着银光一闪,他和身后的几个侍卫全都消失在港口了!”
“那你们俩去看过没?”
“那当然了......只是我们俩上上下下摸了一大圈,都快把那巨像的脸磨穿了,也没把进入人鱼地宫的入口召唤出来,古怪得很。后来认识溶魅族长之后才知道,王上是去请人鱼族族长出面支援战场,但是吃了闭门羹。”
“人鱼族族长好大的排场,居然连王上都不见?”
凛夜撅着嘴道:“所以说古怪得很。狗国王回圣朗德尔之后,就在民间征兵。我娘担心我哥自己一个人出去打仗太危险,硬是给我也报了名。于是我们俩就成了格林斯特城的精锐游骑兵。”
“临走之前,我爹把他毕生的狩猎、游历经验全讲给我们听,足足讲了三个晚上才讲完!又臭又长,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凛夜的声音骤然抬高,激动地说:“不过我哥披上铠甲的时候,那模样别提了!真是神采奕奕,就连那狗国王都赞不绝口。估计就因为听了几句夸,我哥就笃定决心要做维奥莱特帝国最优秀的士兵了吧。”
白涟舟听得目光闪闪,仿佛已经看见了凛星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样子。
“对于打仗,我可以很有自知之明的。像我这样的人,肯定难以胜任游骑兵这种角色,所以就报了医疗班......”
“师兄,没想到您还是护士出身啊!”
“呸呸呸,你才护士呢,巫医好不好,巫医!真是没见过世面。”凛夜举起他的拳头就要往白涟舟肩窝上锤,“不过也多亏进了医疗班,我才能阴差阳错间碰上咱们师父。想想当时的溶魅族长,也就十八岁,五官还没张开呢,就是一娃娃脸,跟现在一个脾气,凶巴巴的不近人情。”
“那时候他还是幻术灵使呢,在练习幻术的时候受了伤,正好又赶上我这个小学童当班,我就帮他把手臂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我去,没想到您二位的相遇情节,还真够老套呢。”
凛夜翻了个白眼:“我呸!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来一段死里逃生的?当时的溶魅灵使,已经是一位连皇魑族长都要敬畏几分的杰出灵术师了,他一眼就发现我身上有残缺的灵力回路,于是毫不犹豫地把我从骑兵团的医疗班里带了出来,让我跟在他身边。”
“当时他还不是族长嘛,没办法收灵使,所以我在他身边做了很长时间的侍从,但是一直都是以师父相称。从那时起,师父用他毕生所学的灵术帮我修复灵力回路,直到现在。”
白涟舟听完这段好生感动,心目中溶魅的形象高大了不少。
“没过多久,师父就从幻术族的灵使,直接变成了占星族族长。”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吧。虽然他平时的性格是低调了些,但我最清楚了,咱师父的灵力盖世拔群,在全维奥莱特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真的假的啊?溶魅族长只是一个占星师诶......”
“术业有专攻,虽然不是最强灵术师,但他无疑是历史上最强的占星师了!我做灵使之后,就跟着他学了大半年的灵术和占星知识。要说你师兄我也是天资聪颖,绝对的天才少年,教啥会啥,不带半点含糊。”
白涟舟笑道:“不愧是帝星师。”
凛夜装作痛心疾首:“哎,苦了我这个帝星师!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吗?他可倒无事一身轻,若是让他那个大冰山去王宫里陪着,没三天就得给咱们的费雷尔国王气出毛病来!”
“只是没过多久,格里帝国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连半点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也不知道咱师父哪根筋不对,跑到城外去散了散心,回来就决定要亲自去前线占卜作战,哎,真想不通。”
圣朗德尔城外?白涟舟心头一紧:天底下难道有这么巧合的事,溶魅族长的行踪,刚好跟自己占卜到的信息对上了?
没等少年问明溶魅的具体动向,凛夜又是连连叹气:“在大战最初,没有很好的应对措施,所以我哥所在的骑兵团,率先跟凯伦·西塞尔夫妇的军队正面交战......”
然而,在一次水帝国骑兵的反击中,悲剧发生了。
火帝国的食人兽嗜血成性,一丝丝血腥都能让它暴怒如狂。驭兽族的猎手们没有任何猎杀他的手段,一支队伍也无法一鼓作气将它杀掉。
食人兽将驭兽族的女族长咬伤,凛星为救族长被吞进了肚子。
凛星的死摧毁了凛夜最后的希望。他一直希望能够和哥哥并肩作战,没有了凛星,溶魅也离开了他到前线作战。他再也不能坐以待毙,快速的赶到食人兽杀害哥哥的地方。
食人兽不知为何突然放弃了对猎手们的攻击,径直向他冲过来,凛夜绝望地反击。
苦战许久,他作为一个占星师已经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他受了重伤,就在食人兽将要扑杀时,女族长的一发精准的箭击中怒兽的要害,救下了凛夜。
“到后来……”凛夜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此处,“到后来王室之中有一位叫做神琳的伯爵,运用她独特的灵能,召唤出了‘神坛祭司’,配合另外一位伯爵格伦维尔的‘死士’一族,才勉勉强强将这场战争抗了下来。”
“这死士……是什么东西啊?”
“各大种族之中,唯有‘死士’一族,是幻都大陆上曾经的罪臣,被创世神亚历森德拉惩罚,流放到异世界去。原本以为这些死囚犯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格伦维尔伯爵却拥有可以将他们重新召唤回来的灵能,才得以让这片大陆上的灵术师重新见到他们。”凛夜耐心的解释,但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实际上,我到战争结束,都没有再见过那位女族长。我甚至觉得那是我自己做过的一场梦,连那位族长的面容都记不得了,当时的所见所闻渐渐地模糊起来……”
“或许,她已经战死了?”
凛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平时师父跟各族交往甚少,我很难有机会见到下位种族的人。不过我哥死后至今,我一直在用大量的时间查找人鱼族的相关记载,试图破解人鱼族的神秘灵术复活他,但是现在都没有任何进展。”
故事讲到这里,让白涟舟有些动容。但是他不会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沉思片刻后说道:“没事,师兄,你还有溶魅族长啊。你与哥哥需相依为命,溶魅族长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与你相依为命啊。”
凛夜抬起略微湿润的瞳孔:“你小子,不许说这种抒情的话!”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咱们两个以后要多陪陪他。”白涟舟拍了拍凛夜的肩膀,笑着说道:“看来溶魅族长喜欢独来独往,他这次萨鲁镇,我真挺担心他的。以后咱们两个可以尽量跟着他走走,这样他也不会孤单。”
凛夜惨然一笑道:“你肯定受不了他那闷葫芦脾气,真不怕把自己闷出毛病来。你若是愿意跟着,可以死皮赖脸的试试。”
“师兄之前就没试过?你就不好奇他出门做什么事情吗?”
“不好奇。他无论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他。毕竟他是我此生最大的恩人,无论他是对是错,我都坚定站在他的阵营里,绝不动摇。”凛夜的声音有些微妙的变化。
小师兄一席话说完,白涟舟陷入了沉思。他开始思念起弗吉利亚帝国的家人了。
他到弗吉利亚精锐部队时还未成年,像是个生气的孩子离家出走一样,原本以为在外面能闯荡一番就回家,结果一走就是一年,连成年的生日都没认真过。
白涟舟的印象里,父亲母亲许诺给自己做成年礼的那根占星法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实现了。
一年之内,白涟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肩上背负着重大使命的占星师。他心里的枷锁不止“镇世决”一个,他唯独希望,自己能在维奥莱特帝国愈发强大,做个真正的灵术师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