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宋钰秘约龚沮仁前往东林红枫桥侧清凉亭中品茗赏景。且待三盏茶后,双双作揖拜别。
看样子,宋钰即将履行他予温红幼的承诺,暂懈国主之职,与她共游这世间大好河山。
“不过,也是时候了。”回望东都,宋钰随之叹道:“经此一役,相信三当家定会履行此前与我宋氏的承诺,借由龙蛇帮的势力彻底荡平这台上台下的涌动暗流,借此家母也能顺势助我推行新政,还政于民亦指日可待。”
龚沮仁:“是嘛,那还真是恭喜你了,你、终于做到了。”
“呵呵,那当然,看!我的护身符。”
说着,宋钰随即从近旁的马车厢中拿来了一卷金纹锦帛,看其神情就像在炫耀一般。
龚沮仁则咋舌道:“你,居然还把它带在了身边,难倒不嫌累赘吗?”
宋钰眉飞色舞道:“哈这你就不懂了,它救过我一次,更救了整个青帝城,救了宋家,单看这卷端末尾的两撮玺印,就足以令我横行天下畅通无阻了,就问这世上难道还有比它更为霸道的免死金牌吗?”
龚沮仁:“啊这···”
的而且确,宋钰所言非虚,他手指摁处的两枚方印确实大有来头。否则单单仅凭宋钰两日前的洋洋洒洒、慷慨陈词,是无论如何都不足以说服四方,令矛盾的双方就此轻易罢手言和的。
彼时的龚沮仁就是这样陪着宋钰立于一片刀山火海之上,并随时准备着一跃纵身而下,与那汹涌的、势同水火般的大是大非拼杀个你死我活。
可宋钰还是做到了,他不仅用陈述各方利害关系的方式,将腹内一切纵横沟壑全数暴露人前。还将矛头全皆指向了全人类共同的敌人——古圣教,以求将占星殿于事件中的罪过最小化,并最终将国运与后者绑定,为占星殿接下来的复兴之道抚平歧路。
他之所以会这样去引导民众,主要还是为了向占星殿中人施恩,再加上张若筠身为一系列血腥事端的参与者和幕后黑手之一,占星殿便有用人不淑之嫌,他们该当理亏。那么,在这一褒一贬之间,占星殿中人若还想要复兴,那便要懂得向凡人低头,也就是学会背靠宋氏加以妥协。
然而这一点却还差了那么一丝契机。再加上纵使修行者们最终学会了妥协,但声势浩大且愈演愈烈的民间抗议却依然会难以平息。
所以宋钰从其母手中请出了一枚刻有‘青宋’字样的印玺,其含义为深受皇恩浩荡的藩王之君亲启下达的国书敕令,急令威孚四方、平息一切争端、亦使万民继续休养生息。
只可惜,纵使龙蛇帮现任帮主有意接受敕令,但那些被他们挑起愤怒的民众却又不是容易听人劝的主。
现如今,人心思变,百姓们或多或少全皆感念着那个曾经强盛、千载长明的王离朝,而非现在这个明明早已分崩离析,却还假装公平正义的清平人间。
也正因如此,宋钰或许一早便彻底想明白了,他人渴望着的其实并非是那个末代暴君统治下的黑暗国度。百姓们一面抱怨着生活中的琐碎无常,一面又借抗争之机尽情抒发着对自己不了解的过去某种深深向往。
由此而来的情绪失控最终造成了此间乱局,成就了一场难以平息的狂欢。但这场狂欢的背后却又属于道德信仰的缺失。
于是乎,为了彻底平息这一切,宋钰除了从其宗祠中请出了藩王玉玺外,实则还在灵台星君那里求得了王离末代皇朝的传国玉玺,以作抄底之用。
啊——那是——
且当,宋钰猛地将卷末印戳处翻示于天下人眼前。那橙晃晃的硕大古字‘王黎’跃然其上,宛若圣意重临。
还记得,一十八年前,上代青帝国主就是用最后一帱黎字皇旗于东门城头上自缢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彼时那龙旗长须卷簇着锵锵热血、丹心之志,于红阳下徐徐飘扬,使无数人为之弹睛落目、泪洒长河。
而今时今日,年仅二十有二的宋钰竟能让此传国玉玺的刻章再现人间,纵使王黎王离已然落幕,但这抹山河犹在的壮阔情怀却依旧深入人心,更将此番宋钰所求提上了足可顶天的高度。
于是乎,既有所感念的城中百姓无一不跪倒在地,亦纷纷做祈祷状,心中戾气全消。龙蛇帮众人也算是无话可说,便当即鸣金收兵,并将之前拨给百姓用以抗争的兵刃一把不落的收离了街巷。
据其帮主所言,恐怕龙蛇帮据此之后便不会妄图再单方面挑起争端了。与此同时,占星殿众人也是服气的,毕竟想当年王黎(王离是谥号)就是被星宫之主灵台星君所灭,而这枚黎朝的传国玉玺也一直深藏于星宫腹地,数百年来都未再见光。
可是区区凡人宋钰,虚持堪堪国主之名,就能令星君让出玉玺加印,至少在世间修行者眼里,灵台星君可算是在此事端期间表了态了,并明确态度将宋钰、甚至整个宋氏一族认作了自己的门生。
如此说来,占星殿若不趁早心服口服,恐怕下一步便要与如日中天的星宫站在完全对立的方面。更何况,此时此刻,实则正有一艘分外惹眼的‘星宫战舰’高悬于天际一线。对此,镜目、镜痴二人很难不做出妥协,连带着整个占星殿日后都将回归往昔职责,并需持续警告后世彻底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野望。
致此、时间勾勒了真理,而真理制止了争端,一切阴谋诡计,最终全皆敌不过宋钰手里的这杆长卷御诏。由此见他将御诏带着身边充作一面免死金牌,也确实要比所有相似之物还要万无一失。
只不过,龚沮仁原以为他还能与宋家夫妻二人同行一段时间,却没曾想宋钰其实是想先去燕洲府走走。
“常听人说,小回峰、落雁丘皆是四季如春,宛若仙境一般美丽,再加上家父在燕洲府还有旧人,恐怕年纪蛮大了,所以能早些去拜访一下也是好的。所以···祝你一路顺风,若能路经淮县,段景瑞那边,就拜托了。”
宋钰此话说的,实则就跟司徒卓所虑大差不差,只不过那老头却不似年轻人的这般豪迈,无论什么事都只是憋在心里,从不主动暴露于人前。
只不过,或许他总是在龚沮仁做启程准备时,兴匆匆的冲进他人房间,在合掌摆上了三五瓶跌打损伤的丹药后,又咕咕唧唧的于案台上铺就一份彩绘的地图。合该那图中明显标注着苍江府郊县(淮县)的位置信息,再加上司徒卓那殷切期盼的一双小眼神儿,这不明里暗里算是在‘请’龚沮仁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最为疼爱的弟子、段景瑞给毫发无损的带回来吗?
“唉”只可惜,龚沮仁行程受限,需在一年之内绕行半个神州大陆赶至白帝城,所以他自觉爱莫能助,却又想如果只是顺便的话,那···
宋钰:“那你就只有照做了呗,毕竟你欠我的总算是还清了,但你欠段景瑞的了,还有欠卓先生推荐你担任书院名誉教习这事的恩情呢?哈哈龚沮仁,你就说该还不该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