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要我说就该早点搬出去的好!在这深宅子大院儿里边,总觉着哪哪儿都不自在,逢人就得问安,这儿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连府门都不能随意出去!平日里见了府里的那几个爷儿们,看向我们的眼神一个个色眯眯的,偏生有贼心没贼胆,要不然管叫他们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哼!”
绿绒一边帮贾瑛整理衣襟,一边噘着嘴说道。
贾瑛自那晚回来之后,便将搬出去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他院儿里的人少,但却都是他最亲近的人,有什么样的主子,自然也就有什么样的仆人,他们几个在宁府之中也待得不自在。
就连周肆伍这个宁府的世仆,都觉着有些不惯!
贾瑛听了绿绒的话,眉间微蹙,诧异问道:“这事儿我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过?都有些谁,敢打你们的主意?”
报春轻轻瞪了绿绒一眼,怪她多嘴!
绿绒一时也不敢答话。
贾瑛温和一笑道:“你们不必在意我与他们的关系,他们虽说是我的兄弟子侄,可说到底,你们才是我最亲近的人,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告诉我,咱们之间从小到大,什么事情瞒着对方了?”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绿绒这才说道:“还能有谁,咱们府里的珍大爷,还有小蓉大爷,小蔷大爷,平日里见了我们都是一般的模样,上次府里来了一位不知是哪家的瑞大爷,还追着与我搭话呢!就连西府的琏二爷,他虽掩饰的好,可却瞒不过我,不过到底比其他几位好上一些。我都诧异,怎么这府里的爷儿们,都是一个性子,都是爱偷腥的猫儿!”
贾瑛闻言,尴尬一笑,说来他也比琏二好不到哪里去,就说平儿那丫头,身段和性子......啧啧!
咳咳!想偏了!
却听贾瑛恼怒一声道:“好个琏二,居然敢打爷房里人的主意!且看爷怎么收拾他!”
却听报春在一边说道:“二爷,您别听绿绒丫头的胡话,那小蓉大爷和小蔷大爷,也就多看了她几眼,被她连捉弄带训斥,就只差跪地向她求饶了,如今只要见了她,都是远远的躲着走呢,实在是躲不开,还得上来恭恭敬敬的问一声‘姑奶奶’好呢!
还有那位瑞大爷,据说被绿绒丫头的五彩虫儿给吓得大病了一场呢,眼下也不知好了没有。至于琏二爷......”
“咯咯!”
报春说道这里,娇声一笑,腰肢轻颤,峰峦一阵高低起伏,笑说道:“上次琏二爷来咱们房里,吃了绿绒丫头的一杯热茶,一天都不敢说话,就怕人家笑话他口吃!如今琏二爷来咱们房里,是从来不吃茶的!这丫头最坏了,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二爷你还担心她吃亏了不成?”
“做的好!就该让琏二那家伙儿吃点苦头!”
贾瑛听罢先是一声叫好,复又心有余悸的看向绿绒到:“你怎么把那五彩虫儿也带到京城来了?可莫要让它吓到了府里的妹妹们!也莫要叫人发现了是你养的!这里可不比南疆,见不得这些东西!”
提起五彩虫儿,贾瑛头皮就一阵发麻,贾二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披鳞软脊冷血动物。
绿绒这丫头,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蛊术,还养了一条五彩斑斓蛇!
还起了个呆萌的名字,叫五彩虫儿!
绿绒听罢,大不满意,噘嘴说道:“二爷,虫儿那么乖,是不会随意咬人的!”
贾瑛心中一叹,苦口婆心道:“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爷的劝呢,它是冷血动物,连同类都吃,你养它做什么!”
见绿绒脸色又不高兴了,贾瑛无奈一叹道:“罢了,罢了!你只不要随意让他出来吓人就好,京城不比南疆,要让人知道你养了蛊,会给你惹麻烦的,知道了吗!”
从小到大,都全了多少遍了,这丫头就是不听,都怪他老娘惹得锅!
还是报春说道:“二爷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二爷,该出发了!”却在这时,喜儿进来说道。
贾瑛听罢,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今日是贾敬的生辰,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他也要再去一趟玄真观,见一见贾敬!
玄真观。
“侄儿,给大老爷问安!”
“孙儿给太爷问安,祝太爷仙寿永固,道合原始!”
贾瑛与贾蓉贾蔷给贾敬拜道。
贾敬先是与贾蓉交代了几句,便命他们退下,只留贾瑛一人在大殿之内。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新科探花,却是比我当年要风光的多!”贾敬施施说道。
贾瑛沉默,没有接话!
自回京之后,第一次见到贾敬起,贾瑛就觉得这位大老爷的表现有点怪异,明明是潜心修道,却偏偏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那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看破红尘的意思。
眼下看来,确实如此,就连他考中探花这件事情,他都知道。
贾瑛可不认为,贾敬此时单独将自己留下,只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
果然,便听贾敬话音一转说道:“当年你父亲去南疆,是我与他商议而定的,本意是想让你们这一脉,在南疆安定下来,或能重开一脉,只是造化弄人,没想到,到了你这一辈,却又回到了京城!”
贾瑛不解问道:“大老爷,为何要让我父亲到南疆重开一脉?”
贾敬视线转了过来,耷拉的双眼也抬了起来,看着贾瑛盯了半响才说道:“你真不明白?”
贾瑛心中其实是有所猜测的,古代的豪门大族惯用的计量,鸡蛋不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就像琅琊王和太原王,清河崔与鄢陵崔。
祖上原本都是一脉,之所以分作几房,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的政治因素罢了!
只不过贾瑛想要知道的是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宣隆已经死了,新皇登基,就算有什么秘事,也该揭过去了,何至于贾敬依旧想像是避祸一般,躲在道观中清修!
或许真如传言所说,贾敬和坏事的老义忠千岁有关,可义忠亲王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就算他那一脉,还有些忠臣遗孤残留,眼下大位已定,就剩下的那些个老少遗孤大猫小猫三两只,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来,让贾敬与父亲二人,不得不提前安排退路!
所有的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事情涉及到了当今那位,而且......
贾瑛索性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疑惑,直截了当的问道:“侄儿想知道真相!”
贾敬看着贾瑛一脸求知的欲望,轻轻一叹道:“贾珍他们都是一副混吃等死的相,又没什么大志向,我索性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却没想到咱们府里又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唉!上次见你时,我便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嘱咐你绶官之后再到我这里来一趟!”
贾瑛静静的听着。
“咱们家东西二府,原本都是公爵,可到了太爷那一辈,却因为站错了队,又经辽东兵败,便被降了爵,那时我也与你一般年纪,一样的意气,心中不甘家门就此衰落,却没想到......”
等到贾瑛从大殿内出来时,贾蓉他们已经在外面候了快一个时辰了!
“二叔,太爷这边可还有什么交代?侄儿一并回去料理妥当!”贾蓉迎上前来问道。
贾瑛挥去脑海中方才与贾敬的对话,轻轻一叹,向贾蓉道:“没什么吩咐了,回吧!”
贾府这边却是一片喜气洋洋,西府的一众女眷,除了老太太,也都过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听戏闲话呢!
贾瑛先是去见了贾家的一众爷儿们,那里还有几个外客需要见一见。
如今他也步入了官场,必要的人脉关系,还是需要培养的。
再者说,贾家的一众男嗣,有官身的也就那么几个,琏二的官儿还是捐来的,他既是东府的二爷,又是正儿八经的翰林,没道理在这种场合都不露面的。
见贾瑛过来,无论是贾府的男嗣,还是其他几家世交府里过来的,都纷纷起身见礼。
虽说贾瑛如今只是正七品的官儿,却没有一个敢小看了的!
甚至,贾瑛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看中的人脉关系!
贾珍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装着一副笑脸,不愿让外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嫌隙,贾瑛自然也不会再这种场合上,给贾珍难堪,依旧是兄友弟恭的一幕。
勋贵之中的几家旧交也都派人来了,只不过冯府来的是冯紫英,牛继宗也只是派了嫡子过来。
贾瑛却是向二人打问起了他们家里的情况!
却听冯紫英说道:“也该是庆幸,朝中接连出了几档子事儿,今上也就下了旨意,不再深究罪责,只是罢了家父他们的现职,一应散官爵位,也都保留着,前两日才刚从大理寺的大牢中被放了出来,确实也遭了不小的罪,但到底事情是过去了!”
贾瑛闻言也点了点头,若非朝中百官逼嘉德下了罪己诏,冯唐、牛继宗他们罪责,绝不可这么轻易的就被揭过了!
李恩第这个老狐狸,看似什么都不争,可还是牢牢的将开国勋贵一脉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贾瑛复又与几人闲话了一番,便有向着会芳园而去。
却正巧碰到了黛玉几个姐妹在院子里赏花。
远远见了贾瑛过来,黛玉和宝钗二人却向两旁躲去,缀在人群之后,却不近前,只余探春几人上前打招呼道:“瑛二哥不再前院儿,怎么到园子里来了?”
贾瑛微微一笑道:“可用过饭了?听说府里请了几班子小戏,你们怎么不去听戏?”
“用过了,只是在厅里待着烦闷,方才出来园子里逛逛!”探春回道。
贾瑛复又看向人群身后的黛玉,正巧碰上黛玉偷偷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黛玉脸色霎时变得殷红,急忙将目光移开!
贾瑛起了调弄之意,行至黛玉身侧,故作不解的问道:“玉儿妹妹脸红什么?可是吃了酒?”
几女闻言也都看了过来,心中俱都纳罕:“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林丫头吗?”
从来只有她挖苦别人的份儿,却从未见到过,性子要强的林丫头居然也会脸红。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众女不解其意,唯有另一旁的宝钗,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失落。
看着黛玉正如四月里桃花粉润的模样,心中落寞不已,老天似乎偏要与她开玩笑一般,明明没有可能的事情,为何却先给她希冀,再叫她绝望呢!
黛玉被众人盯着更是不自在,俏眼一瞪贾瑛,羞怒道:“可是我前生欠了你的,只顾拿我打趣,让姐妹们笑话我,定是觉得我好欺负罢了,宝丫头也在这里,怎不见你打趣宝丫头来?”
嘴里说着,心里却又想到了贾母那晚与她说的那些话,再看贾瑛俊逸的面容,心中却有一丝激动,像是懵懂的少女的心,初逢春色。又觉得此刻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羞耻,热意直扑双颊,通红!
再看几个姐妹目光中惊诧,只觉再也没脸见人,嘤咛一声,转身落荒而逃。
末了还留下一句:“再也不理你们了,只知道取笑我!”
声音如银铃悦耳,听在贾瑛心中却是微微一荡,直呼要命!
这还是个丫头,一颦一笑就如此噬人魂魄,销人身骨,若是年纪再大一些,身子再长开一些,那还了得?
众女尽皆一笑!
唯有宝钗,面容上的笑意有些牵强,更多的还是失落。
见贾瑛带着笑色的目光从众女之间游过,似乎想让他能在某一处多停留一刻......
只是贾瑛却唯有所觉,更不知道他与宝钗之间尚有一段牵扯!
只是想众人问道:“可见过珍大嫂嫂?”
探出指了指园子另一边的花厅道:“珍大嫂嫂正陪着夫人们闲话呢!”
贾瑛遂辞了几女,向花厅而去。
花厅,在西府两位妇人的注目下,尤氏不解的看向贾瑛道:“瑛二兄弟,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搬出去住了?”
贾瑛自不愿让尤氏没了面子,让外人听了,只当她这个做嫂嫂的嫌弃自家小叔子。
只说道:“原早就定好了的,去年年底就让伍叔他们收拾老宅了,一来哪里毕竟是父亲留下来的,二来,我如今也已成年了,又入朝做了官,不能总再府里叨扰珍大哥与嫂嫂,男子汉,总是要成家立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