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挂白,西边红。一片喧闹的恭贺声中,与东府隐隐传来的哀乐显得有点不搭,倒叫不少人看了个新奇。族里人闻询还要赶来恭贺,却被贾瑛拒绝了,虽说一场假死只是做给外人看,但做戏也得做全套,何况府里人大多都不清楚此中详细。再者,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又不是什么世爵,如果只是为了家族绵延传承,一个只能荫恩一世的侯爵,还不如一个降等承袭的伯爵来的香呢。当然,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自己还年轻,想要传世的富贵,机会还多的是,当下最紧要的是需要有一个压得住各方的身份。当世显赫,两代富贵,足够用了。文渊阁。一场叛乱彻底打乱了朝廷对北地的布局,虽说这些年朝廷的财政日渐充盈了起来,可想要支撑一场灭国之战,依旧需要勒紧了腰带,这个家不好当啊,身为内阁实际掌控人的傅东来自然感觉肩上的胆子无比沉重。“咳咳,咳咳。”一阵剧烈急促的咳嗽,让伏桉急书的傅东来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桌桉上被墨汁滴染的折子,老骥伏枥的他心中感憔悴。顾春庭闻声走了过来,一边帮着收拾桌桉上污渍,一边说道:“国事沉重,半数系在阁老一人,您老还是要保重身体啊。今日内阁这里倒也没太多俗务,东来公不妨暂先休息片刻再行处理不迟,若有什么琐碎,春庭可以代劳。”傅东来一手轻拍着胸口不断摩挲,一边摆手道:“不碍事,入秋了,天寒,大概是昨夜受了凉,春庭有心了。”“咳咳......”顾春庭急忙上去帮着轻轻锤着后辈,过了片刻,才咳嗽声才渐渐缓了下来。“东来公,先到榻上坐下再说。”顾春庭扶着傅东来离开了桌桉,走到榻沿边坐下,又吩咐门外值守的官吏去备碗热汤,这才折身回来说道:“有什么需要处理的,您老只管吩咐春庭去办就是了。”傅东来看着谦逊勤勉的顾春庭,一脸和煦的点了点头,指着桌桉上被墨汁污染了的折子说道:“严华松即将率河南山西的地方卫所官兵入京,这会儿大概已经走到保定府了,老夫同百川公商议,是否可调两地的卫所官兵,接替辽东的防务。”“当下辽东千里疆土兵力空虚,日久必然生乱,这事拖不得,方才老夫写的是关于重组辽东边镇所需的粮饷物资,怕是还要劳春庭重新誊抄一遍了。”“交给春庭就是了。”顾春庭一边颔首应道,一边已经重新取出了纸砚,开始誊抄。傅东来又问:“春庭对此有何看法?”顾春庭手笔一顿,沉思片刻道:“严尚书所率的勤王大军足有三万多人,若是一次接替辽东防务,虽然兵力略显捉襟,但倒也够应急之用了,后续等朝廷缓过气来,再行填补不迟。”“唯独所虑的就是这三万地方卫所官兵的战力问题,他们是否能够在朝廷北征结束之前保证辽东安稳。还有,户部今年的财政已经超支了,多数用在北征上,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管如何就算是吃糠咽菜也不能让北征半途夭折,否则多年心血一朝东流啊,如今再添三万大军的粮饷,于户部而言,这个口袋实在是有点大了。”傅东来点点头道:“方才老夫已经核算过了,武器兵甲这方面,城外叛军收缴下来的可以暂给这三万大军应急之用,还有备倭兵收缴的叛军数万匹军马,有了这些大头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粮饷和过冬棉衣问题。”“粮草方面,户部的库粮大多调到了前方,不过秋粮马上就要下来了,可让户部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到江南购粮,走海运直接运到辽东,时间方面也都来得及。至于三万大军的军饷嘛,可以先拨付给他们三个月的,剩下的等明年税赋入库,再补齐也不迟。”顾春庭道:“可九边下半年的饷银也该拨下去了,一下子掏这么多,户部那边......”“边镇方面,宣府暂无战事,可从拨给宣府的饷银中,匀出两个月的,也就够了,至于欠下的依旧明年补齐。这些年朝廷在九边军饷方面从来没克扣拖延过,都是如数按期拨付,此次朝廷艰难,让宣府那边担待一次,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左右也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顾春庭听罢,也跟着点了点头,拆东补西,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好在这种事情不常发生,偶尔一半次,倒也能说得过去。“老夫如今所担心的只剩下你方才所说的,这三万地方卫所官兵能不能挑起辽东的大梁来。”傅东来面露担忧。辽东铁骑之利,在整个大乾军中也都是排的上号的,这些年东胡人一直不敢擅动,正是因为有辽东数万铁骑的震慑,如今这股力量骤然没了,新顶上去的战力又一时提不起来,这种境况未免不让人心忧啊。怕只怕按下葫芦起了瓢,北地倒是清净了,辽东乱了,不能说是得不偿失,但也足够朝廷头疼了,辽东离着京师太近了。“那就得选派一名得力的将领了,将为军之胆,只是眼下朝廷能够担起这等大任的将领却不多。”顾春庭道。当然不是没有,但这种人才都掌握在勋贵手中,资历深的似蓝田玉柳芳牛继宗之辈,年轻一点的也不缺,如贾瑛,还有一些边镇将领中的后起之秀。可顾春庭深深明白傅东来对于勋贵的态度,加之此次辽东兵变,本身问题的根子就出在勋贵身上,陛下和内阁很难在无保留的信任对方,这种时候,他自然不好再提勋贵中的人选。也正是这个时候,顾春庭才真正理解勋贵与大乾是何等的重要,也怪不得傅东来一心想着削减勋贵对大乾的重要性。傅东来点了点头,心中虽有了人选,但却没同顾春庭说明。这时叶百川走了进来。“叶阁老。”顾春庭打招呼道。“春庭也在,东来公。”叶百川向两人分别打了声招呼,便径自在榻沿边儿坐了下来,门外的吏员奉上了今岁的夏茶,自顾品鉴起来。顾春庭见此,放下笔墨,知趣的说道:“东来公,已经誊抄好了。”“户部那边新呈递了几道奏折尚需陛下批红,方才戴公公派人传话来,说陛下正等着送去呢,二位阁老......”叶百川笑着道:“春庭自去忙吧,公事要紧。”顾春庭拱了拱手,离开了值房。傅东来这才看向叶百川问道:“外面如何了?”“顺天府将此次兵乱中毁坏的民舍城防做了一个统计,北城东城受损严重,百姓屋舍毁坏无数,还有城郊的几个村庄都遭了劫掠,京城至通县数十个村庄付之一炬,安置灾民,和屋舍重建之事不能拖,嘉德朝的新政不能最好还是苦了百姓,若真如此,你我也无颜待在这个位置上。”叶百川款款说道:“还有京城的城防事关社稷安危,坍塌毁坏的城墙也要赶在入冬之前修葺好,这件事情也不能拖,方才我去了一趟户部,可户部左侍郎却和我叫苦,说没银子。”傅东来毕竟兼着户部尚书,户部对叶百川说话自然就要硬气很多。傅东来道:“谷廪仓那个人我知道,他刚接任不久,为人小心谨慎,虽说眼下有些困难,但老夫心中有数,户部尚不至于连安置这点灾民的钱粮都拿不出来,回头我派人跟他说一声。”叶百川摇了摇头道:“东来公怕是理解错我的话了,我看他那样子,到不像敷衍支应,你也说了谷廪仓那个人为人谨慎,眼下这档子关口,他又如何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傅东来皱眉道:“什么意思?”“听说户部那边正在查账呢,杨仪主理户部多年,这其中多少事项都经他手,旁人根本不敢过问,此中有多少亏空,谁也说不好。”傅东来面色变了变,这些日子忙着应对叛军,险些忘了这茬儿,想着有长声一叹道:“老夫也有责任,本以为杨仪会是支持新政的,所以......”叶百川抬手打断道:“东来公,人非圣贤,就不必自责了,杨仪的事情咱们谁都没有看出问题来,你我一心扑在新政上,人家却在背地里窜谋,你我又不是神仙,先知先觉。我已经叮嘱了谷廪仓,此事不要声张,好在朝廷的财政比往年恢复了不少元气,等今后再补上就好。”傅东来听罢,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他明白叶百川的苦心,一来杨仪的事情涉及到天家,传出去有损皇帝威严,二来则是为了他,毕竟户部的大权实际上还是掌握在他手中,若无他的首肯,杨仪多少会受到一些限制,而且那些有心挑刺儿的,可不管是谁捅出来的窟窿。虽说这二年新政顺利不少,可不代表朝中就没有反对的,只是那些反对的声音,都被新政的大潮盖过了而已,若借此挑起朝堂争端......傅东来将刚刚顾春庭誊抄完的折子递给了叶百川,道:“你看看吧,这是我刚才拟出来的。”叶百川打开后大致浏览一遍,看到末尾的数目,鬓间平添几根白丝。“兵部侍郎跟我说,他向贾瑛讨要辽东叛军的那数万匹军马,贾瑛顾左右而言他,于是便找到了我这里,想让我绕过贾瑛给备倭兵下令,可等我到军营问过之后才得知,那批战马连夜就被贾瑛运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则是在水师手中,我看想要讨回来......难。”“贾瑛这是什么意思?”傅东来看向叶百川说道:“那可是五六万匹军马,那么大的数量,他能运哪儿去?还有,你直接给水师下令,让他们交出来,戚本行难道还敢违抗不成?”“我猜应是运往蓟州马场了,直隶附近,也只有边镇的马场才能容得下那么多军马,蓟州还有备倭兵的一万大军,朝廷鞭长莫及,只能发个文书,可下边儿会不会照办那就两说了,贾瑛大概早料到了这一步。”“至于水师......”叶百川苦笑一声道:“先不说那本就是水师的战利品,军中征战所获武器装备,通常都由他们自己处置,这也是常例了。我下令倒是没问题,可那些立下平叛之功的官兵们该怎么想?而且,当晚我只接手了备倭兵大营的军权,水师的虎符还在戚耀宗手里,除了贾瑛的将令,谁说话都不好使。”他倒是能再向皇帝讨一份旨意,可昨晚已经确认了贾瑛所行之事有据可查,今日赏功的圣旨都发出去了,再谋人兵权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内阁还要脸。傅东来道:“那就以内阁的名义发一道令,只说借用,随后归还如何?他们是水师,难不成还能将战马运到船上不成,这分明就是借口。”“人家就是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当初贾瑛南下组建水师,那时朝廷一穷二白,只能允他在江南自筹军费,兵部贴补一部分,这会儿朝廷反倒从他们嘴里讨食,若真这么做了,那内阁的名声在军中可就真被踩在地上了。”叶百川面露无奈。朝廷之所以能号令地方,除了森严的等级制度,还有朝廷自己树立起来的威信,这种威信是相互作用而来的,一但朝廷自己都不要脸了,那地方对朝廷的敬畏也就澹了,这就是人们平常为什么一直强调的什么事都要照着规矩来,没了规矩,天下也就乱了。“他贾瑛是臣,江南水师不是他自家的私兵。”傅东来不悦道。叶百川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这话还真说不着,水师是人家一手组建起来的,海关衙门是人家提出来的,当初朝廷要收回,人家也没有丝毫不舍和推脱,还极为配合帮杨佋在江南站稳了脚跟,你还能要求他如何?这会儿是朝廷自己求到人家头上,把水师的大权交到他手中,从头到尾他可向朝廷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傅东来不满的看了叶百川一眼,道:“这会儿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叶百川摇了摇头道:“非是我向着他,只是就事论事,这也恰好看出了他的聪明之处,什么都不争,到头来哪样都没落下。”“东来公,我们得改变对贾瑛的态度了,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刚刚入仕的后进晚辈了,冯恒石这次算是捡到宝了。我知道你心中还是对他寄以厚望的,屡次压着他的功绩,不就是担心他将来封无可封,为人忌惮甚至于走错了后路嘛。”傅东来点点头道:“他刚入京那会儿,老夫同他有过一番长谈,他确实比大多数人有远见,最重要的是他对新政的态度是支持的,这点老夫也曾怀疑过真假,不过这些年下来,他的所作所为,老夫还是认同的,与勋贵之间也并非完全沆瀣一气。他有公心,可如今看来私心也不小。”“你我都老了,总要考虑后继之人,继续为大乾这辆大车牵马坠蹬,当年的恩科取士不就是为的如此嘛。可他若走的太高太快,将来这朝堂上,能比肩他的却熬不过他,能熬得过他的却没能力牵制他,一匹烈马没了缰绳,只怕是要......”“妨主”这两个字傅东来没有说出口,但两人心里都明白。叶百川也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道:“东来公也不要太过强求,这世上几人没有私心的,不为利也为名。该压的你也压了,可结果如何?”“照我看来,与其压的太狠,反恩成仇,不如顺其自然。至于东来公所担心的事情......我看斯年就很不错,为人沉稳勤勉,遇事少有牢骚,能沉得下心,有静气,将来是个能担大任的材料。”傅东来明白叶百川话里的意思,只是摇头摇头道:“如果只是让他为新政护持,老夫倒不担心,只是这个孩子太过老实本分了些,说难听点就是有几分愚性,想让他来牵制贾瑛,难。”叶百川回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愚’点未必就不好,公私从来难两全,也唯有愚人能守得住清贫,持得了公正。你我不是为贾瑛培养一个对手,而是为大乾培养一位良才,如他们能同舟共济最好,但有其中一个有违入仕初衷,只要公心常在,自然会有另一方来牵制。”“我知道他们二人私交不错,大有惺惺相惜之象,可世间事谁能说的清楚,你我这一路走来,多少曾经志同道合之人倒在了半途,渐行渐远。”傅东来点点头,看上去很是认可。对于后继者,傅东来不是没有考量,甚至他很早之前就在着手,古今以来,历朝都不乏有大刀阔斧的维新之辈,远自汤武始,后有商君董子新莽,近数百年来,赵宋同样不少这等人物,可大凡能够遗泽后世的,都是早早培养好了后继之人,否则一朝朝变,过往种种荡然倾塌。只是他对于叶百川如此看好傅斯年却不甚认同,知子莫若父,自己这个叔父和父亲也没什么区别,那孩子太老实了,并非傅东来心中最好的人选。当然,正如叶百川所言,他不是简单的要为贾瑛培养一个对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损失的还是朝廷,消耗的是大乾的国力,傅斯年能持正,将来的朝堂是离不开他的。www.youxs.org,只是事关新政的存续,他不敢假手旁人,如果连傅斯年都违背了他的意愿,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真正信任的呢?“扯远了,还是说说当下急需的这笔开支从何处筹措吧。”叶百川讲话听重新拉回:“岑平南马上就要进京了,原想着要赶在他抵京之前,将前路给他铺好,如今看来是不成了。”傅东来却说起另一桩事来:“陛下打算让贾瑛接替王子腾,一步步将陕西四镇的兵权收归中央,大概秋闱之后就会起行。”叶百川点点头道:“北征依旧是朝堂第一要务,选派将领不得不慎。贾瑛确实是合适的人选,其他人要到了西军,未见得能拿得住那帮兵油子,上下将令不通,难免会出问题。”“所以陛下要为贾瑛进爵,我并未反对,三边总督,总比九边总督要好。”傅东来看向殿外远处的方向说道:“只是听说今日勋贵们都去了贾府恭贺,他们还是不死心,想推贾瑛出来继续维持现有的局面。”叶百川道:“未见得贾瑛就会甘心被他们驱使,史鼎之例在前,虽说他本人难辞其咎,可归根结底还是为所谓的勋贵联盟所累,贾瑛不是湖涂人。”傅东来轻叹一声道:“不能只寄希望于贾瑛本身,该警告还是要警告一番的,老夫有些打算,到时......”叶百川道:“东来公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两人就此达成无声的默契。“军马之事,还是要再找一找贾瑛的,他不点头,岑平南主政辽东就是一句空话。”“可派谁去?”叶百川发愁道。“老夫约了如海,再试试吧。”傅东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当初只是觉得贾瑛用的称手,谁曾想如今已经成势,这种事情上内阁都只能同他商量着来,有些时候他都怀疑,贾瑛当初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今天这一步,故意让他让皇帝养成用他的习惯。只是如果真的如此,那也太......心思深重了吧,还是一个年轻人吗?他其实并不担心贾瑛是否会对他有什么意见,再有意见,那也是涉及到了个人之间的私事,比起朝堂大争来说,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只要贾瑛还有一颗忠心,对新政保持亲近,那傅东来就不会将贾瑛当做生死大敌。“那就试试吧。”......贾瑛此时已经与宋律到了城外大营。“我已经吩咐戚本行,分批次将军马运往蓟州,过两日等严大人率领的勤王大军一到,你就向朝廷请命北上,京城这一等一的繁华之所,除了朝堂纷争,就是膏粱纨绔,非有志之士久居之地,万不可被困在此处。”宋律点了点头,贾瑛已经跟他说了有意保举他为辽东镇守一事,宋律心中自然是乐意的,往蓟州毕竟是客居,待到北地战事结束,他和他的备倭兵从哪儿来,还的回哪儿去,山东毕竟是地方,都指挥使就顶天了,他正是当打之年,哪愿被困在一隅之地不得动弹。“只是,大人也说了,朝廷有心让岑平南出关入辽,那他们会放下官离去吗?”贾瑛笑道:“你是去蓟州,又不是辽东,他们为何阻止?”“放心吧,虽然我坑杀降俘的事情已经揭过,但见过血的大军,内阁的那几位是不会让你们留在京畿附近的。还有叛军还有一部逃窜出去,如今正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没多大战意,你到蓟州之后,多留意一下此事,该出手时别犹豫,但万不可马虎大意,让到手的功绩飞了不算,还添了败绩就更不好了。”宋律拍着胸脯说道:“大人放心,若再遇到,下官必血当日之耻。”宋律敢这么说,也是有底气的,如今的备倭兵可以算是鸟枪换炮了,不是当初搜遍全军只能凑出三五千骑兵,战马还多是驮马。还有接手了朝廷拨给辽东边军的火器,如今的备倭兵稍加历练,还是大有可期的。“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蹿出关去,要是那样可就难追了。”贾瑛说道:“抵京之前,我已经给宋伦去了信,让他先一步夺下山海关,算算时日,今日捷报也该抵京了,他们跑不出去的。”杨仪带走了山海关的精锐,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凭宋伦手下的一卫官兵也足够对付了,这些年他也没少帮宋伦的。“大人之运筹,下官拜服不已。”“你我之间,就无须恭维客套了。”嘴里虽然如此说,但看得出来贾瑛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有件事我要拜托你,那两万反正边军,你先帮我带到蓟州,我如今兼着副主考之责,兼顾不到他们,朝廷也不放心。”宋律点头应下。“我要叮嘱你一点,这两万人马,我有大用,你不能因为他们是反正过来的,就有所慢待,扰了我的军心。”宋律笑道:“下官当祖宗一样供着就是了。”贾瑛笑骂一声:“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守着金山还吃糠咽菜。辽东可不是善地,你初次前往,若说我没有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刘伯涟他们虽然多少有些毛病,关键时刻未见的就能靠的上,但他们多年沙场的经验却是实打实的。”“我许你挑选一些老卒充入备倭兵,将来到了关外不至于吃大亏。至于山东那边,且看情况而定,若能帮宋伦争一个位置,那也没必要错过,辽东那地方也有几处天然的海港,你到了那里总要有几个像样的功绩,一但码头建成,勃海湾就成了备倭兵的自留地,山东和辽东也能就此打通一条捷径,遥相呼应。”宋律眼神一亮,有些问题,受限于见识他一时很难想到,但经贾瑛一番提点,顿时豁然开朗。“大人交代这么多,是要离京了吗?”贾瑛点点头到:“今日就走。”“这么急?距秋闱开院还有一阵儿呢。”贾瑛道:“我不走,你到手的军马只怕就保不住了,有些事陛下不会干预,全看咱们和内阁的博弈了,可这种事情上,咱们占理不占势,内阁的拳头到底还是比咱们大,遇到这种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找不到能做主的人。”宋律看贾瑛这无比熟络的姿态,就知不是第一次了,同时心里也暗暗记下。有些时候人不得不服气,贾瑛虽比他年轻,可论宦途经验之老道远胜于他,人家毕竟是簪缨世族出来的子弟,眼界天然就比他们高了不知多少。离开宋律的军营后,贾瑛没有回京,而是带着喜儿和一众护卫往京城南郊而去。而在贾瑛刚离开后不久,内阁派来传话的人就来了。“宋军门,靖宁侯可在此处,傅阁老有请。”宋律上前拱拱手道:“不巧,侯爷已经离京,在赶往山东的路上了。”傅府。傅东来和林如海听到派去的人回话后,神色各异。傅东来深深蹙着眉头,只觉自己当初绝对是被贾瑛的外像给骗了,小儿辈竟如此滑不熘秋。林如海则是端起桌桉上的茶杯品茗一口,心中对于贾瑛的先见同样叹服不已,林家和傅家到底有着一份师生之谊,林如海本身又非蝇营之辈,拒绝不了傅东来,又不愿自家女婿吃亏,到时铁定是两头为难。好在贾瑛一早就避免了此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