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南的雨一下四五天,否则决不罢休。这话说少了,一场绵绵细雨,愣是下了小半个月,只是看着情况,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到处都透着发霉的味道,让贾瑛感到十分不适。这场仗,打到这里就显得有些滑稽了。最开始的时候,叛匪们还会偶尔偷袭一下乾军的营地,因为没有火器,乾军只要防守严密,叛匪想要冲破营寨,几乎是不可能的。双方短刃相接,占优势的也往往是乾军,大乾军队的铠甲可不是吃素的。但事实上,朝廷官兵,也没有占到多大的便宜。大部分大乾士兵,穿的都是布甲,布甲不是用布做的甲胃,而是由原先的甲叶外露,变成现在的用棉布包裹起来。这样也是有好处的,一来敌人看不到甲叶之间的缝隙,敌方兵刃冒然刺来,是很难透过缝隙刺穿乾军士兵的身体的。而来,铁甲被棉布包裹,能很大程度上的延长甲胃的使用寿命,一定程度上能够减缓甲叶生锈的速度。只是随着连日的阴雨,空气潮湿,不见一丝阳光,布甲的重量在不断增加,包裹在内的甲叶,开始起锈,而且潮湿的铠甲穿在身上,很容易让士兵生病染疫。正因如此,双方都在保持着克制。对于官兵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场绵延几近半月的细雨,给了南京兵部调兵遣将的时间,不断有各地卫所的大军被调到苏杭之地,参与对叛匪的围困。贾瑛大军与林如海节制的大军已经连城了一条线。衢州之地也传来了好消息。在江西都司和虎贲右卫的围堵之下,南下衢州的叛匪被撵入一处洼地内,即便是绵绵细雨,可贵在又恒,下了这么多天,洼地早已变成了泽国,缺粮缺水没有后勤线的情况下,叛军的日子很不好受。有人会问,明明下着雨,为何会缺水?因为那里的雨水是浸泡过尸体的,不能直接喝,会死人的。在坚持了七八天之后,叛匪陆陆续续走出了营地,向官兵投降。局势发展到了如今的局面,眼前这支叛匪大军已经不再是威胁了,更让贾瑛担心的是,雨水过后的疫病。嘉兴府死了不少人,好些尸体都没来得及掩埋或是烧掉,到现在都堆在泥浆里任由雨水浸泡,发胀腐烂。东风吹不进来,空气中的霉味儿散不掉,人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无比的脆弱。并非贾瑛杞人忧天,而是在军中已经开始有士兵发烧咳嗽。疾病的肆虐,给古代大军带来的杀伤力,某种程度上,要远打过两军交战的伤亡。“大人,咱们军营里的粮草不够了,要是继续这么下上半个月,恐怕大军要挨饿了。”魏东平此刻已经卸掉了甲胃,穿着一身布衫,轻轻揉捏着受了箭伤的胳膊,脸上浮起一缕忧色。同样是一身居家布衣打扮的贾瑛,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士兵们冒雨重新在营帐底下筑建高台,又瞥了一眼魏东平的伤臂,开口说道:“你还是回去多烤烤火吧,这样伤口或许会好的快些,不至于发脓。”这种条件下,他的这条胳膊,今后即便不是半废,也会留下后遗症的。“唉!”魏东平长叹一声道:“末将此刻哪里有心情坐得下,仗打到这个份儿上,真他娘的憋屈,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战败之辱也洗不掉......”“沉心静气。”贾瑛开解道:“打仗,靠的不仅仅是厮杀,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因素有许多,眼下这种情况,就看敌我双方谁先撑不住了。”魏东平唉声叹气的点了点头:“末将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觉得憋屈。”贾瑛闻言,深深看了魏东平一眼,笑说道:“本官看你是听说杨大勇取得的战绩后,觉得没面子了吧。”魏东平讪讪一笑道:“我们三个一同随大人出征,可如今就我吃了败仗,那两个家伙,这会儿指不定怎么笑话末将呢。”“知耻而后勇,这是好事。”贾瑛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这些日子,他都没怎么搭理魏东平,对他得到处置,到现在都没定下呢。治军,不能一味只用强硬的手段,问罪的目的,也是为了激发将领的荣辱心。魏东平败了是不假,但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若是魏东平战败都要问罪,那浙江的卫所官兵,岂不各个都该死了。“不过,你最好把你的唉声叹气收起来,别影响了军中士兵。”天气阴沉,人的心情未免也会收到影响,再加上之前的惨败,军中的士气已经很低靡了。“末将明白。”“至于粮草的问题......再等等看吧。”贾瑛远眺嘉兴松江府的方向,他相信,那里的敌人,比他们更不好过。这么一等,便是六天的时间,至此,这场细雨,已经下了将近二十天了。二十天从不间断,即便雨再小,江南的水系再是发达,河道也容纳不下。天晴的很慢,第七天的天空上,依旧有阴云遮日,人们抬头,只能隐隐看到一圈红晕挂在空中,温暖,还是没有普照大地。但即便如此,士兵们依旧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只有他们的主将,此刻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地图,手里还拿着各路斥候探回来的军情。天晴了,意味着,战争将会继续,伤亡不可避免。“撤了?”贾瑛看着林如海派人送来的信笺,进入苏州的叛军,撤回了松江府。看来,对方先熬不住了。说起这场旷日持久的小雨,来的还真是及时。据林如海说,崇明岛几次都被倭寇攻了上来,他们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新式造船技术,还有新式的火枪,射击速度是火门枪的好几倍。大乾军队装备最多的还是火门枪,也就是通常说的火铳或是三眼火铳,这种火枪造价成本比较低,且命中率低,操作复杂,发射速率较低。新式火枪的使用,让镇海卫和崇明卫吃了一个大亏。只是谁也没料到,一场雨,打乱了叛匪的计划,也救了崇明岛,让江南的局势不至于糜烂。“大人,哨骑回来了。”魏东平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如何了?”贾瑛急忙问道。“不出所料,石塘湾的倭寇已经撤回了桐乡,还有从杭州逃跑的叛匪,也已经到了海宁,看样子是要往海宁卫跑,他们准备逃了。”魏东平双眼放光,敌逃我追,这可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啊。海宁县离着杭州并不算远,当日贾瑛带着天策卫赶去,联合城内的守军,对围攻杭州城的叛匪来了一个前后夹击,不过叛匪跑的太快,贾瑛兵力有限,为稳妥起见,也就没有追击,后来便收到了英武卫兵败的消息。海宁卫并不驻扎在海宁县,而是驻扎在海宁县东面沿海的海盐县,海盐再往东,就是大海了。“大人,下令吧,再不追,人就跑了。”魏东平在一旁怂恿道。贾瑛沉默片刻后,问道:“天策卫到哪里了?”“已经过了余杭了。”“派人通知他们,不用前来新市,直接东进长安镇方向,咱们两路追击,争取在这伙儿倭寇到达海宁县之前,堵住它,然后......”贾瑛伸出五指,在舆图上一个虚握,狠狠的说道:“吃掉它!”对面的倭寇人数并不算多,英武卫和天策卫联手,人数超过五千,虽说雨停了,可空气依旧潮湿,火枪受限,正是乾军步兵作战的好机会。说干就干,贾瑛一面给四周的友军去信,一边派人通知天策卫,带着大军向桐乡方向追去。三日之后,大军已经出现在海宁县,于此同时,浙江都司的指使室廉忠也带着麾下人马与贾瑛的大军汇合。双方兵马加起来,超过八千。贾瑛此刻正在魏东平的陪同下,查看前番剿灭倭寇之后的战利品。贾瑛抬眼扫过堆在地上的,从倭寇身上扒下来的藤甲、皮甲,视线连一秒都没有停留。出海为盗的倭寇,大多是在本土权利争斗战败的武士,一身的财富早已散去,能有什么好东西,直到贾瑛看到了一件铠甲。“竹甲?”贾瑛饶有兴趣的命人将那副竹甲从中取了出来。“大人,这些倭寇也太穷酸了些,连铁甲都没有几副,这幅竹甲,据说还是从他们首领身上扒下来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魏东平在一旁说道。贾瑛闻言摇了摇头:“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寻常的刀剑,还真刺不透,而且一副竹甲的造价,不见的比普通的布甲低,更关键的是,这玩意儿俱有收藏价值。”“收藏价值?”魏东平一个武夫,倒是不懂这些,不过贾瑛的话他是听懂了,就像那些文人字画,奇珍古玩一般,总有人喜欢这种东西的。“不错,在东瀛,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竹甲的,难不成咱们遇到的是一个落魄的大名?”贾瑛看了一眼,便吩咐一旁的喜儿道:“收起来吧。”“火器在哪儿?”“大人,这边请。”魏东平在前面带路,从倭寇哪里缴获来的武器统一被放在一处仓库中。贾瑛迈步进入仓库,先是扫了一眼,堆放在一边的倭刀,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排列整齐的火枪。“鸟铳?”贾瑛随手捡起了一把,拿在手中端详了起来。边军和京营之中也曾装备了一些鸟铳,但同叫鸟铳,其本质构造还是不同的。边军中装备的鸟铳,只因其枪口神似鸟嘴,所以才得了一个这样的名字,但大部分的鸟铳,其实质上,与火铳或是三眼铳没什么不同,都属于火门枪,激发前需要人工安置引线。眼前的鸟铳其学名应该叫火绳枪,贾瑛不是第一次见了,军器局也有这种火枪,边军之中偶尔也能见到,但是一直都没有大量装备。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造价成本和工艺的问题。火绳枪填药装弹,其实与火门枪没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根火绳,还有通过扳机激发子药。再有就是枪管比较长,射程远,准心比较稳定,不过这点大乾的火门枪鸟铳也能够达到。“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将来有用。”贾瑛兴致缺缺,白高兴了一场。他知道火绳枪之后,便是燧发枪了,只是鉴于当前时间的混乱,与他记忆中的大不一样,他也无法确定,燧发枪会在什么时候问世。收到林如海的来信之时,贾瑛还有些担心,若是倭寇都装备了燧发枪的话,那乾军的火器,可就要落后许多了。燧发枪是后装填弹药的,而眼下无论是火门枪,还是火绳枪,都是前置装填火药。看过之后,贾瑛的心才落到肚子里,只要没落后太多就好。“大人,廉指挥使前来拜访。”喜儿跑了过来说道。廉忠?客厅内,贾瑛见到了浙江都司指挥使廉忠。“廉大人有礼。”“贾大人,廉某还未谢过贾大人率兵解杭州之围呢,上次派人去请,没想到却晚了一步。”“客气,客气。”贾瑛摆了摆头道:“廉大人坐,不知廉大人找贾某有何事?”贾瑛不愿同廉忠有太多的纠葛,等浙江的乱局平定之后,他这个都指挥使怕是也保不住了。浙江会有今天的惨状,和廉忠的无能脱不了关系。“贾大人,廉某收到消息,嘉兴府内的叛匪,如今都在海宁卫、乍浦所一线聚集,正在登船下海,如今正是我大军追击围剿的好时机,不知贾大人......”这是想争功了?朝廷任命他总督江南水师的命令,已经在几日前发到浙江了,如今福建浙江,甚至包括南直隶的水师,都在他的节制之下。廉忠自知此番落下大过,事后朝廷追责,他怎么也逃不掉,这才想着来鼓动自己。贾瑛心中摇头,面色之上却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道:“廉大人,有道是穷寇莫追,眼下最要紧的是,恢复浙江一省之民生,而非追击区区匪寇。再者,要下海追贼,也得有船有兵啊,可如今各地水师都不在此地,就是贾瑛有心,也无能为力啊。”廉忠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海战不必陆战,那些匪盗经年在海上劫掠讨生活,对大海的熟悉,远远要超过贾瑛自己,他又不是神仙,什么都会,若是冒然出击,全军覆没了怎么办。从各地汇总的信息来看,那些匪盗的海上力量可不弱,要不然,也不会与大乾水师纠缠这么多年,却已经盘踞沿海各岛。至于海盐、乍浦所沿线,还未来得及上船的叛匪,贾瑛同样没有兴趣。从金陵带来的大军,征剿到今日,已经疲惫不堪了,天气好不容易放晴,士兵们没有继续作战的意愿,至于浙江地方的卫所官兵......贾瑛摇了摇头,信他们,还不如信一头猪呢。“贾大人,机会难得啊,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坐视这些叛匪祸乱地方后,扬长而去啊!”廉忠不死心道。贾瑛端起了桌上的茶水,摇头不语。“既然贾大人不愿意,那廉某也不强求,追击叛匪之事,我浙江都司自己来做。”“哼!”廉忠负气而走。“廉大人,好走不送,但请记住,没有本官的命令,浙江都司只船不得下海,违令者,军法论处。”“你......”廉忠红胀着脸,转头怒目而视。怎么说他都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今日低头来求,却被拒之门外,是谁都觉得没面子。“咱们走着瞧!”贾瑛只做没听到,他可不想看着浙江水师,尽数为廉忠陪葬鱼腹之中。明明等着叛匪自行退走,就是大功一件,他贾瑛何必去冒险呢?功劳,他不缺。至于廉忠临走前的威胁,贾瑛更不会放在心上。走着瞧?哼,你先活下来再说吧。浙江这边如此,苏州和松江府那边,也都差不多,游荡在崇明岛外的倭寇战船,也已经撤走了,包括之前占据的几个小岛,也拱手让了出来。未过几日,林如海再次回到杭州。杭州城的街道上。“瑛儿,朝廷任命你总督江南水师,其用意,你该是知道的。若朝中官员知道你此刻裹足不前,怕是又少不了弹劾的。”贾瑛混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用意归用意,旨意上也没有明说。沿海匪患祸乱多年,也没见朝廷能解决的,他们还指望我一上来,就能把多年的顽疾解决掉?再说,海战不比陆战,没有十分把握,我是不会下海的。”“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林如海问道。“先到沿海各个水师卫所走一趟吧,总要先摸清楚情况,只是此次下江南,本是陪着妹妹们出游的,如今却被临时抓了差,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瑛儿若是想训练水师,手中就不能没有可用之人。”贾瑛一听,看向林如海问道:“姑老爷可有合适的人选?”贾瑛现在最发愁的,就是手中无人可用,江南水师卫所中应该也不乏能人,可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林如海笑着点了点头。“山东登州府有一人,与我是同年,此人或许能帮得上忙。”“进士?”贾瑛好奇道,若是与林如海同科的进士,他怕是指挥不动。林如海摇了摇头道:“他会试落第之后,便回乡承了祖上的职位,先是担任登州卫指挥佥事,后又随叶大人去了广东,参加过与佛郎机的屯门海战,只是后来因得罪了宦官,被弹劾治下不言,纵容手下官兵走私之罪,被打回了原籍,后来在叶大人的保举下,重新出任了登州卫指挥佥事,去年因叶大人官升吏部,他也跟着升了一阶,如今是指挥同知了。”参加过屯门海战,叶百川带出来的,贾瑛瞬间来了兴趣。“此人是谁?”“姓戚。”贾瑛心头一跳,不会是......不可能的。“名耀宗。”继光、耀宗,这名字还挺像啊。貌似宋伦兄弟两个就是出自登州卫的。贾瑛默默将此人名字记下,思绪又转到眼下的浙江来。“姑老爷,听说浙江省内,不少州县都被大水淹了,死了不少人。”林如海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沉重道:“经过此次匪乱之后,浙江一省可谓是满目疮痍啊。如果夏季稻收成不好的话,大乾的鱼米之乡,就要缺粮了。还有下面州县已经报上来,说是多地有痢疾伤寒温病开始传播,明日我也要启程去绍兴了,那里的灾情比较严重。”“此次朝廷会追究姑老爷的责任吗?”贾瑛有些担心。那些抓获或是投降的叛匪已经交代,他们不少人是福建失去土地的灾民,此事是因桑改而起,而林如海与贾雨村均是受了钦命在江南推行此政的,不同的是,一个代表了皇帝,一个代表了首辅。若是要问责,他们二人首当其冲。“问责是肯定的,我已经做好了被罢官的准备,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些了,先安抚灾民才是第一要务。叛匪虽然退了,可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说着,林如海看向贾瑛道:“瑛儿,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我还是希望你能尽江南水师总督之责。”“让开让开,红毛鬼别挡道,不然把你抓起来。”开路的士兵呵斥道。“No,我要报官,我要报官!他们抢了我们的私人财产,还杀了我的同伴,哦,天哪,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恶吗?简直是魔鬼,我要报官!”几名异样的面孔挡在了前面的道路中间,其中一人正是典型的传教士打扮,另外两人不伦不类的穿着大乾的服饰,三人都是暗红色的须发,正和士兵们吵闹着。“想报官,去衙门,别挡道!”士兵一手握向腰间的佩刀,一边恐吓道。几名红夷人露出害怕的神色,脚步向后退去。“我们不知道该去哪个官府,他们都不理我们。”其中的传教士依旧与士兵争论道。“喜儿,把人带过来。”贾瑛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随后向一旁的喜儿吩咐道。林如海明显对泰西人并不感兴趣,不过也没有阻止贾瑛。喜儿走上前去,将几名红夷人带了过来。“这是我家大人,你们有什么话,只管与我家大人说。”那名传教士看了看年轻的贾瑛,又看了看一旁中年文士打扮的林如海,转身与同伴滴咕了几句,又向喜儿问道:“你们大人是什么官?说话算数吗?”喜儿昂首道:“我家当人是当朝兵部员外郎,大乾靖宁伯,此次叛匪就是被我家大人击败的,你说算不算数?”传教士对于兵部员外郎是个什么官儿并不清楚,但他注意到了后面的话,随即又向身后的同伴低语两句,紧接着,便见三人向贾瑛走了过来。那传教士走在最前,右手合胸,向贾瑛恭敬的行了一个教会礼道:“尊贵的伯爵大人,很高兴见到您!”身后两名穿着大乾服饰的红夷人,则是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贾瑛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下唏嘘不已,前世红毛鬼满街飞,到了这一世,能见到几个外国人,还真不容易。“免了,你们说要报官,所谓何事啊?”那名传教士当即将他们所告之事说了出来,无非就是遇到了叛匪,身上的财货被抢劫一空。“伯爵大人,请您立刻发兵,带着您麾下的骑士,帮我们把财产抢回来。”这个“抢”字用的很有个性啊,很难想象,这个字是从一门虔诚的天主信徒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倒也附和他们的时代个性。大航海时代,不就一个“抢”字嘛!“本官为何要帮你们寻回失物?”贾瑛饶有兴趣的问道。“尊贵的伯爵大人,您是高贵的贵族,是最强大的骑士,帮助弱小,不正是骑士该做的事吗?我听说遥远的东方,号称是礼仪之邦,我们是你们的客人,在你们的土地上被抢劫了,您身为伯爵,不该帮助我们吗?”这个传教士倒是好口才,还懂得捧人呢。“本官倒是好奇,既然遇上了叛匪,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传教士一脸虔诚的说道:“是真主保佑了我们,伯爵阁下,您知道真主吗?哦,我这里有一本《新约》,可以送给您作为礼物,这是我们教会的一名前辈翻译过来的大乾语,十分珍贵。”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侧的挎包中拿出一本牛皮封面的书籍,上面用两种语言写着“新约”二字。“Le。”“法语?”贾瑛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揣测起来。中世纪的西方,罗马教廷规定的通用语,应该是拉丁语。算算时间,这会儿的英格兰还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呢,英语还处在少数民族语言的地位上。连圣经都是用法兰西语,说明此时西方应该处在旁波王朝时代,路易十三?还是路易十四?亦或是路易十五,或者更靠后一些。“你们没说实话。”贾瑛将手中的新约递给喜儿收了起来,笑脸吟吟的看向眼前的三人说道。156n.“不过没关系,我还是愿意帮助你们的。”传教士脸色从失落,转向欣喜,嘴里高声赞道:“哦,尊贵的伯爵阁下,主会保佑你的。”贾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就算是真有神仙保佑,那也是玉皇大帝,东方,不归真主管,你们的十字架进不来。”不给传教士说话的机会,贾瑛接着说道:“帮助你可以,不过你得等。”说着,又指了指街道上的满目疮痍,道:“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城市遭到了叛匪的破坏,本官需要先安抚我们的百姓,之后才能帮你追回失物。”“没问题伯爵阁下,我们可以等,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嗯,那就是请您帮我们找到失散的同伴。”贾瑛看着眼前三人,微微沉思,向一旁的喜儿吩咐道:“你带着他们先安顿下来,帮他们找找看。”随后又向三人说道:“你们跟着我的仆人走,他会给你们提供帮助,还有食物住宿。”“哦,赞美上帝,伯爵阁下,您是我见过的最绅士的东方人,主,哦,不,玉皇大帝一定会保佑你的。”这是个有一丝的传教士。贾瑛笑了笑没有说话,让喜儿将人带走。“瑛儿对泰西人感兴趣?”人走之后,一旁的林如海好奇道。贾瑛点了点头说道:“欧罗巴离我们大乾很远,但是这些泰西人却能不远万里跨过重洋,来到我们大乾,说明他们对于海洋的了解,比我们多。而且,我们红夷大炮,便是倭寇从红夷人那里抢来的,然后才传到了大乾,还有火绳枪。”“我如今受命总督江南水师,或许会用得着他们,即便用不上,也能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些关于欧罗巴的事情。”林如海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欧罗帕离大乾太远了,远到大乾人提起欧罗巴,都不觉得会有什么威胁。与林如海分别后,贾瑛返回了衙署,又单独接见了一次三名泰西人。三人都是来自荷兰,贾瑛几番敲打之下,三人说出了实话,欧罗巴最近几年也不太平,荷兰背刺了西班牙,又打败了葡萄牙,国力进入鼎盛时期。可惜,好景不算太长,隔着英吉利海峡对岸的英格兰开始崛起,开始朝着大不列颠进发,陆地上,老牌巨无霸法兰西在打趴下了周边邻国之后,开始盯上了在海外有大量资产的荷兰。荷兰的海军实力极其强大,可陆军实力,受限于国土面积狭小,与强大的法兰西,着实没什么可比性,如今正被按在地上摩擦呢。了解到西方的大致进程后,贾瑛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还好,还有时间。三人身上应该是有保命的武器的,可惜,三人对他充满了戒备,一直也没有诈出来,不过不着急,短时间他们也不会离开。贾瑛让喜儿与各大衙门打过了招呼,帮着他们寻找失散的同伴,自己则是带着一种亲卫,巡视沿海防线去了。同时,还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天津卫,交到宋伦兄弟手中。